想要在一颗星球上完全隐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卫泽已经开着车兜了两个小时的风,但还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这里不是火星,他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和绝大多数游客差不多,基本上仅限于那些比较出名的旅游景点,因此也只能边走边看。
    在经过一座大教堂的时候他看到两个在路边发传单的神父。
    赏金猎人把车速慢下来,降下一半的车窗。
    “您好兄弟,迦南美地计划了解一下吧,第一批二百人已经快要满员,加入进来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和过去告别,一起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美丽新世界吧。”年轻的神父一边说着一边把传单递进车里。
    卫泽接过传单,正面上印着一张油画,一个男人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跋涉迁徙,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你要为我筑土坛,在上面以牛羊献为燔祭和平安祭。凡记下我名的地方,我必到那里赐福给你。
    没记错的话,这句话是出自圣经中的出埃及记。
    卫泽把那张纸翻到背面。
    这里是介绍迦南美地计划的,简单来说就是以宗教的名义召集信徒出海拓荒。
    实际上各殖民星都有类似的活动。
    以t星e为例,面积大概是地球的六倍,以海洋为主,除了五块儿主要的大陆外还有数不清的小岛散落各处。
    这么广袤的地域,如果单纯靠联邦政府或者那些大财团开垦那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因此官方一直在鼓励民间社团或者组织组建小型先遣队,为此还出台了相关的法律,承诺完成建设后的土地归建设者所有,并且免除三十年内的税收。
    听起来很美好。
    但实际上加入这种民间先遣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据第三方机构调查统计,初期建设者的死亡率超过五成。
    在一个脱离文明社会的地方,失去了法律的约束,简陋的医疗条件,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物资的短缺,任何一项都可以轻松要了一个人的命,更何况所有这些因素都合在一起,对于每个人都是极大的考验。
    而在这其中,又以教会所组织的先遣队死亡率最高。
    和其他诸如利用血缘或者朋友关系组织起来的开荒团不同,教会的先遣队一般都会采取由一两个神父领队,之后招募信徒的方式来组建。
    而且说是信徒,其实只要愿意缴纳一笔费用任何人都可以加入。
    教会方面会核对报名者的身份信息,查看有无犯罪记录和严重病史,除此之外还会在路途中宣扬教义,尽量教化每一位信徒。
    尽管有着种种准备,但可惜一旦和大陆离的远了,和上帝那边的通讯就会自动关闭。
    接下来就是魔鬼的时间了。
    信徒和信徒之间互不认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过往,而且教会调查犯罪记录的手段很古老,只是将公民序号输入警方的犯罪库搜索有无匹配。
    换句话说就算是罪犯,只要随便伪造个身份,甚至都不用想办法录入公民信息库,就能瞒得过去。
    因此普通人加入教会组织的先遣队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然而对于现在的卫泽来说,这却不失为一个选择。
    “巴斯蒂安和埃里克森神父吗?”赏金猎人看了眼右下角的人名和联系方式,将宣传单放在一边。
    他并没有着急联系对方,而是开着车继续在城中转悠了一段时间,晚上的时候随便找了家汽车旅馆,依旧是将两千五装在背包中带了进去。
    关上门后卫泽拿出从商场中买到的电推子,给女孩儿理了个平头,不过因为手艺不好,半途改成光头了。
    之后又给后者换上牛仔裤和运动衣,做完这一切后镜子里的两千五彻底变成了一个假小子。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普遍还没开始发育,因此只要在外表上稍作改变就很难分辨性别了。
    大概是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赏金猎人挠了挠头。
    “先委屈你一段时间,头发会慢慢长回来的,等我们离开这里你就可以继续做回女孩儿了,到时候我再帮你找户愿意收养你的好人家,你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这个年纪刚好可以去上小学,话说你知道学校吗?就是那种里面有很多和你年纪差不多熊孩子的地方。”
    “…………”
    卫泽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自说自话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一般精神分裂什么都是从这种事情开始的。
    不过虽然两千五一语不发,但他知道女孩儿一直有认真在听。
    这对某人来说是挺奇怪的感觉。
    卫泽大概习惯了每天回到家后打开电脑刷会儿论坛,翻翻新闻,玩一两把游戏,之后关灯睡觉的生活。
    除了莱薇偶尔发来两条短信,他平时几乎不怎么和外人交流。
    是属于单身汉的无拘无束的自由。
    然而有时候也会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望着那双眼睛心里突然跳出了“也许有个人这样听自己讲讲话也不是什么坏事”的念头来。
    呵,果然像是上了年纪的人会有的想法。
    卫泽摇了摇头,把这念头赶出脑袋。
    他只剩下五年的寿命,成家什么的事情多半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既然管了两千五的事情,那还是要先把后者给安顿好。
    至于他自己,之后先去找库珀博士,检查一下身体再考虑其他。
    “刷过牙洗过脸了吗,那就上床睡觉吧,”
    看着两千五爬上床卫泽关了电源,房间陷入到黑暗中。
    赏金猎人暂时没什么睡意,在露天走廊里点了根烟,靠着墙壁,仰头望向头顶的星河,和火星相比,鲸鱼座的星空看起来有些陌生。
    那些不知名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转动,看似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然而中间却不知隔了几百几千光年,终其一生都无法相遇。
    “这么看来倒是有点寂寞呢。”卫泽吐出一个烟圈。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一道小缝。
    两千五光着脚站在门后。
    卫泽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也睡不着吗?”
    “…………”
    后者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赏金猎人的裤腿,她没有说话,然而这个动作已经把所有要说的话都说出口了,她抓的那么紧,生怕下一刻眼前这个男人就又消失不见。
    卫泽有些意外,但下一刻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开口道,“放心,我就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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