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有些无耐的摇了摇头,心下喟叹。
    娘就是这样啊。
    明明占了孙家的好处,却还觉得孙家过份。
    正想着,忽然又听张氏问:“你还没跟娘说,你这一段时间住在谁家了?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这本就是随意编的一个借口,丁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氏细讲:“娘,问那么清楚做什么,人家哪里会把我真心当朋友,不过玩了几日,便寻了个由头让我回来了。”
    张氏抿了抿唇,有些遗憾。
    丁立接着又道:“我回来,是想跟你们说,我以后会跟着二婶他们,不回来了,爹娘若还认我这个儿子,儿子自当孝敬……”
    张氏的眼睛,随着丁立的话,越睁越大,那气得通红的脸上,仿佛下一刻就有一股火从嘴里喷出来,不等丁立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叫跟着苏秀兰不回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啊?”
    要去占苏氏的便宜,她举双手赞成。
    可是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苏氏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家都不想回了,那个贱人……”
    丁立眉头一蹙,厉声喝道:“娘,你能不能别张口贱人,闭口贱人。”
    “你……你……臭小子,你竟帮着苏氏来指责你娘……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回来,不是跟你吵架的,咱家需要钱,而跟着二婶,我能赚钱,以后每个月你都有钱收,不好么?我在那边,不需要娘操任何心,二婶既然答应了我,便不会苛待我,娘若是以莫名的缘由上门闹事找茬,那么我便会签奴契,把自己卖给那边当奴才。”
    说到最后,丁立平静无波的眸中,忽地涌起一抹凌厉,一瞬不瞬的盯着张氏。
    张氏差点没气晕过去。
    “我不同意,你是我儿子,我要不同意,苏秀兰还能强逼你过去么,丁立,你真是长本事了啊,去当奴才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你不要脸,我跟你爹还要脸呢,我这就去找苏秀兰,那个贱妇居然这么下作的事都干的出来,她不是有钱么,想奴才伺候,不会自己去买吗?”
    张氏气得直喘粗气,只是人还没到门口,肖武就拦住了她的去路,笑容阴森的盯着张氏。
    “想闹?你要知道,爷向来不打女人,可要是惹到了爷,管你是不是女的,要是安份点,儿子还是你儿子,什么都没变,要是敢闹事,爷绝对让你们下半辈子没有安稳日子可过。”
    张氏惊恐的咬着唇,敢怒不敢言的瞪着肖武。一张嘴皮子直哆嗦,却在肖武冰凉的嗓音下不敢放肆。
    “立儿,你当真不肯听娘的话?”
    她不敢跟肖武叫板,只能愤怒的瞪着丁立。
    丁立把目光放向别处,不愿意去看娘气到不行的脸色,坚决点头:“恩,我决定了。”
    “你个兔崽子,真是气死老娘了。”
    张氏捂着胸口,指着丁立怒吼。
    丁立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便跟着肖武走了。
    直到丁大柱回来,张氏这口气还没下去。
    眼见着天都快黑了,晚饭还没有做。
    丁大柱数落完了张氏,又把丁慧给骂了一遍,丁慧一边流泪,一边烧火做饭。
    “相公啊,苏氏实在是欺人太甚啊,我这被气了一天,还没缓过劲来呢。”
    张氏在丁大柱骂完之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
    丁大柱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想喝口热水都没,心下烦燥不已:“苏秀兰又怎么惹你了?”
    “她把咱儿子抢走了。”
    丁大柱一愣:“啥意思?”
    “立儿上午回来,说是以后都跟着苏氏娘几个赚钱,不回来了,我一听那哪成,绝对不同意,也不想想他要去那边干活,就苏氏跟咱们丁家的过节,能对立儿好?可那孩子性子倔的像头驴,我要去闹,他就把自己卖给苏氏当奴才……你说说,你说说,有这么上赶着给人当奴才的么,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张氏一张嘴,不带歇的抱怨。
    说完,感觉一旁的丁大柱安静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唱独角戏一样:“你咋都不说话?”
    丁大柱剜了张氏一眼,张嘴就骂:“就说你蠢吧。”
    张氏一噎:“我怎么蠢了。”
    “你也不想想,如今那边,咱们村哪个不想削尖了脑袋进去干活,立儿有机会跟在那娘三个身边赚钱,你还拦着,跟钱过不去,你说你是不是蠢的。”
    “我……”张氏瞪着眼,想要反驳,却觉得被丁大柱这么一说,自己好像的确忘了这一茬。
    他们家不一直想从苏氏母女三人的手里讨便宜,到头来便宜没占到,亏倒是吃了不少。
    “我这不是担心立儿吃亏嘛。”
    想了想,张氏低声替自己辩解。
    “你以为咱儿子跟你一样,他既然这么说,肯定能保证自己不吃亏,不过是不回家来而已,住在那边有什么不好,若是立儿脑子好使,说不定不要几年那宅子真能成咱们老丁家的财产呢。”
    越想,丁大柱越觉得自个小儿子不会无缘无故的下这个决定,肯定是有自己的计划的。
    张氏双眸蓦地一亮,憋屈了一天的心情顿时艳阳高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啊,相公,果然还是你有见地。”
    “那是。”丁大柱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以后咱就等着享福吧。”
    想想他两个儿子,还真是个顶个的聪明。
    丁大柱喜滋滋的做起了美梦。
    张氏想着以后的好日子,一张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相公,饿坏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赶紧去,麻溜着点,饿死老子了。”
    丁立在丁香家里,正式住下了。
    看着布置精致的屋子,丁立恍若做梦。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看着被苏氏抱在手里的小人儿,惊讶的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不是丁七丫,又是谁?
    “二婶,这……七丫怎么会在这里?我听娘说,三婶带着六丫跟七丫一块跑了。”
    可现在七丫在这里,那三婶是不是也在。
    想着,丁立的目光四下搜寻,想着下一刻会不会看到赵氏的出现。
    “你三婶是走了,不过带走了六丫,把七丫留下来了,现在她叫一一,可以说跟丁家没有关系。”苏氏解释道,忽然,她神怀变的有些严肃:“立儿,你三婶是签了卖身契的,可以说跟丁家没有关系了,你们家没人知道她在哪里,至少我现在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七丫在我们家,二婶这么说,你明白吗?”
    丁立瞠目结舌。
    呆了一瞬,他忙不跌的点头:“二婶疼我,所以不让我把自己卖了为奴,更是为了维护我的自尊心,可我既然在这个家里,便是这个家的人,我没有见过七丫,也不知道三婶的任何事情,若是我做出任何不利于二婶你们的事,就叫肖大哥他们拔了我的舌头。”
    提到肖文几个,丁立心里冷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当初受到的活罪,实在叫他刻骨铭心,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
    苏氏见他说的这么严重,忍不住笑了一声:“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快,坐下吃饭了。”
    丁芸把盛好的一碗饭放到他的手里,笑着道:“四弟,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千万别拘束,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姚妈妈说。”
    “谢谢大姐。”丁立捧着饭碗,感动的说。
    “三姐呢?”他接着又问。
    丁芸说:“二妹跟封羽在镇子上,回来要晚呢。”
    丁梦拿着一只大鸡腿在逗一一,谗的小人儿口水直流,伸着手想要抓,偏偏丁梦在她的小手伸过来的时候又放的老远,急的一一“啊啊啊”的直叫唤。
    “梦梦,去,有你这么戏弄一一的么。”
    苏氏无语的将丁梦给推到一旁。
    丁梦调皮的吐着舌头,猛的觉得手上蓦然一重,低头一看,就见花花叼着鸡腿,甩着尾巴,撒丫子狂奔而去。
    “臭花花,你不是吃过了嘛。”
    明明开饭前,姚妈妈端了一大盆给它,里面有饭有肉有鸡腿,居然还来抢她的。
    聂荷花拿着自己亲手绣的嫁衣,让丁义雪试穿。
    简单的制式,上面绣着逼真的并蒂花开,鲜艳的红色,衬托的丁义雪娇美的如盛开的蔷薇花一般。
    聂荷花忍不住赞:“没想到我家义雪穿起嫁衣,姿色竟也如此动人啊。”
    丁义雪被夸的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扯着裙摆。
    秋云接着聂荷花的话茬:“可不是,小姐就是好看。”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现在还来得急改。”聂荷花笑着问。
    丁义雪目露感动之色,摇头道:“很合身,谢谢大嫂。”
    “合身就好,真是不知觉之间你也要嫁人了,好在就嫁在隔壁,能时常见到,只是一想到往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嫂子心里就不舍得,义雪,看得出来木天待你不错,你可要好好珍惜,别动不动就使性子,知道不。”
    聂荷花的叮嘱,像是母亲的絮叨,让丁义雪的眼眶里有泪花在闪动。
    “大嫂,我都记得。”
    聂荷花被丁义雪感染,鼻子有些发酸,她侧身擦了下眼睛,接着又说:“让秋云随你过去吧,也好伺候着。”
    丁义雪却直接摇头:“大嫂,秋云还是留在家里吧,木天是封羽的侍卫,我要带个丫环去伺候,算怎么回事呀,放心吧,阿香不会亏待我的。”
    聂荷花抿了抿唇,稍一犹豫,便顺了丁义雪的意思。
    就算义雪过去不是给阿香当丫环的,也实在不好带着丫环嫁过去。
    倒底木天的身份不适合。
    虽说不是奴籍,但毕竟是伺候封羽的,阿香是他的主子,说到底,往后也就是义雪的主子了。
    眨眼,到了成亲这天,艳阳高照,天气很好。
    丁义雪嫁的近,于是花轿便饶了丁家村整整一圈,才进了门。
    拜堂,拜的是封羽跟丁香。
    在木天的心里,主子便是他的再生父母。
    所以拜堂磕头,必须得拜主子。
    丁香头一回被新人这样行礼,笑的小脸红扑扑,等新人起来的时候,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过去。
    礼成,送入洞房!
    木天的房间,换了更大的一间做为新房,直把肖武嫉妒的嗷嗷吵着也要娶媳妇。
    肖文靠在门外,看着一对新人走进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若仔细瞧,便能看到他幽静黑眸深处,跳跃着一丝羡慕。
    肖武站到肖文的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笑容欣慰又难嫉妒的说:“哥,你也羡慕吧。”
    肖文肩膀一斜,肖武猝不及防的手搭空,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地上去。
    则要控诉,一扭头,就见自家大哥脸上浓浓的嫌弃:“出息。”
    “靠,大哥,老子哪没出息了。”
    “呵呵。”肖文冷笑一声:“我说的是出息。”
    “你就是说我没出息。”
    “笨蛋!”
    “还没完了是吧,我可是你亲弟弟。”
    “不想要。”
    “……”
    肖文转身离开,深深觉得多跟肖武说一句话,都是在降低自己的智商。
    他跳上屋顶,视线眺望远方,微微出神!
    肖武在肖文那里觉得受到了鄙视,于是大腿一迈,进屋把木天给拉走了。
    “我擦,肖武你干麻,我还没掀盖头呢,老子大喜日子,你成心找茬是吧。”
    “谁家成亲这个时候掀盖头的,你也太心急了吧,今个你成亲,不得好好的喝几杯啊,走走走,一会回来再掀,掀完好洞房。”肖武不理会木天的哇哇大叫,架着他的脖子就走了,远远的一句话飘进了屋里:“嫂子别生气啊,一会就把木天还回来……”
    丁香端着自己做好的糕点,进了新房找丁义雪。
    “义雪,来来来,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等到天擦黑,还不把人给饿扁啦,这成亲的规矩就是不好,凭什么男人在外面胡吃海喝,咱们女滴就得饿着肚子活受罪。”
    “这……好吗?”丁义雪不确定的声音自盖头底下传来。
    “把吗去掉。”丁香把盘子塞到她的手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话听上去是挺有道理的,不过跟喜娘告诉她的不一样哇。
    不过……肚子还真是挺饿的。
    天不停就被拉起床,这才中午,还要等晚上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之后,再能好好吃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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