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跟麻阳头也不回地并肩走了,同时套上头盔,帅气地驾驶雪地摩托扬长而去,身后留下一路高高激扬的雪浪,动作整齐划一地能凑个二人演唱组合了。
    开膛破腹的死狮子旁边,易如风抻着脖踮着脚痴痴望着巫山伟岸的背影,直到它变成小黑点,彻底消失在茫茫雪原中,脸上难掩失落。
    他想,山哥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碰见一次,居然连看都没拿正眼看我一下。
    别人都对我评价那么高,难道我易如风就那么招山哥讨厌吗?
    要不要跟他握手言欢呢?低三下四说易氏以后再也不跟巫氏斗了,所有的第一我都拱手让给你,那样,是不是自己跟山哥还有亲近的可能呢?
    易如风再一思索,没用的。
    山哥讨厌自己并不是因为商业竞争,而是讨厌自己这个人,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改才能合他胃口。
    而且本来斗得你死我活,突然就握手言欢,山哥肯定觉得自己没性格,或者有阴谋,说不定更加讨厌自己了。
    忽然听见没完没了的“咔嚓”声,易如风回头一看,原来是常胜这家伙正扳起狮子头玩自拍,拍得可嗨了。
    常胜打算待会儿把跟狮子合影的照片,发到自己的社交网络显摆显摆,就说是自己打的猎物,反正也没人去查,那显得自己多牛掰呀,比那些晒菜晒自拍的高大上多了!
    易如风白了他一眼:“走啦!”
    常胜笑嘻嘻地说:“易先生,他们不吃是他们没福气,咱们自己弄点狮子肉到营地烤了尝尝鲜呗。”
    易如风没好气地说:“死的狮子,谐音就是死尸,你自己吃吧!”
    说完一抬腿跨上了雪地摩托。
    常胜一听也对,那刚才跟自己合影的也是......赶紧追了上去,要是晚了,易先生把摩托开走,自己腿儿着走回营地,那可得走到天黑了,没准儿还会成为这只狮子亲朋好友的晚餐呢。
    易如风原本计划2天的打猎行程,半天就没趣地宣告结束,打道回府。
    常胜问为什么那么早离开,还没尽兴呢。
    易如风说:“既然巫山今天也在那打猎,咱们就给他让道,以我的身份,干嘛总跟在巫氏后头转悠?”
    “易先生说得对,易先生说啥都对!”
    常胜就差说“易先生万岁”了,这对他来说也很容易,不过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事儿。
    夜来欢和广寒锁那边战果颇丰,打到了一头羚羊、一只野猪、一只野兔和几只山鸡。
    更酷的是,他俩还兴致勃勃地在山间溪流的位置凿了个窟窿,冰钓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出来,呆会儿往锅里扔根大白萝卜,可以炖锅好汤了。
    不过这些动物,巫山嫌太小又没挑战,就算碰见也懒得出手。
    战利品弄回了营地,4人碰头,晚上聚在篝火边烧烤。
    伴着美酒音乐,野味烤得滋滋流油,香得不要不要的,某些人早已食指大动了。
    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里,谁输谁赢早就不重要了。
    几个人里面数夜来欢口才最好,最会活跃气氛,滔滔不绝堪称开心果,边说段子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时惋惜一下月光祖没来。
    广寒锁自觉履行保镖职责,吃肉,但酒喝得很谨慎。
    麻阳只烤了些自己带来的蘑菇和蔬菜吃,心不在焉,总担心巫山的系统又出什么毛病。而且白天从易如风那里“死里逃生”,后怕得紧。
    夜来欢问麻阳怎么不吃肉,麻阳说自己早就改吃素了。
    夜来欢:“吃素?那怎么行?咱哥们儿好不容易爬到食物链的顶层,可不是为了吃素的!来来来,吃块肉!”
    麻阳又说自己有点头痛,胃口不好。
    他倒是没撒谎。近来总感觉头疼,也让好友华小佗给检查过,说他大概是日夜操心巫山的秘密导致的神经衰弱。
    是啊,无时无刻不处在战斗状态,不神经衰弱才怪呢。
    可是,麻阳自己的身体已经无关紧要了,余生他唯一想做的是,尽可能久地保守巫山的秘密,从而让老夫人沈长歌活得平安快乐。
    有的人信佛,有的人信上帝,大概坚定地爱一个人,即使ta不知道,也算是一种信仰吧。而麻阳绝对是这信仰最虔诚的信徒。
    他对沈长歌的深深爱慕之情,假如有一天被天下人洞悉,人们一定会有不同的看法。
    会有人叹他痴,也会有人说他傻,或者称这种爱上比自己大10岁有夫之妇的感情畸形、bt。
    不过不论世人怎么评说,麻阳完全没有要改变的意思,也改不了了,只能身不由己一路向前。
    巫山比麻阳还夸张,嚼了几片菜叶子,就在篝火边专心摆弄着手里的刀子、树枝和几根山鸡毛。
    没用多大工夫,手里竟然变戏法似的出来一把弓箭,自己打磨的箭头锋利无比,明天八成能用这把弓箭射野兔。弯弓射大雕是没戏,因为山里没有康多兀鹫,又叫安第斯兀鹫,也就是俗称的大雕。
    众人摆弄点评了一番,巫山又沉默了,拿根树枝在雪地上随便划拉着什么。
    夜来欢说:“巫山,今天出门在外图个开心,你总得喝两口吧?”
    巫山:“不想喝。”
    “我替他吧。”
    麻阳抢过瓶子一饮而尽。
    夜来欢赞叹道:“巫山,麻阳对你可够义气的啊。”
    巫山:“废话,被朕称之为朋友的,哪一个对朕不义气?”
    “那倒是,我也挺讲义气的,”夜来欢又问麻阳,“我一直想跟你打听打听,咱家巫山到底啥子毛病?啥时候开始闹绝食的?”
    麻阳:“不是绝食,是以前酒肉多了,现在让消化系统调整调整而已。”
    夜来欢:“调整的时间也太长了!滴酒不沾的巫山,啧啧,我都快不认识了!”
    麻阳:“生活状态健康点不也挺好嘛,你们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忌也不太好。”
    夜来欢说:“一提到吃肉我想起来了,上中学那会儿,巫山上的是全国最好的私立高中,我和月光祖上一个渣得不行的学校,还总被一帮大个子欺负。认识巫山之后,他看不惯我跟月光祖文弱,狂带我们俩吃肉,还带着我们俩晨起跑步和练摔跤,说是增强体质,你还记得吗巫山?”
    巫山:“嗯。”
    夜来欢:“练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跟月光祖到外头打架,身手果然有进步。但是有一回,月光祖还是鼻青脸肿地回来了,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破事儿,被一个膀大腰圆身高1米9几的外国男生欺负了,那男生好像是巫山他们学校洋教导主任的儿子。我跟月光祖都打算忍了,结果巫山去找他单挑,一个背摔把他胳臂摔骨折了!之后巫山被学校关禁闭的时候还说呢,‘我没错!谁欺负我兄弟就是不行!’巫山太仗义了!”
    广寒锁:“老板还有这往事呢?”
    包括夜来欢在内,大家不知道的是,当时学校关完禁闭,巫山回到家里又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通,差点把他屁股打成八半!
    大家聊着聊着,麻阳无意间瞥了一眼巫山脚下划拉的字,突然像触电一样僵住了!
    ——地上分明是个被反复描了几十遍的“白”字!
    巫山很小就被父亲逼着练硬笔书法,字写得很有风骨,笔划遒劲,刚柔并济,而且“巫山体”早已被录入字体库供人模仿和膜拜,就连他此刻拿树枝在雪地里随便划拉的都很漂亮。
    可麻阳满脑子想的都是:难道巫山还记得小白?
    不是检查过程序,已经没有小白相关记忆了吗!难道程序还有其它问题?
    恰在此时,夜来欢也把脑袋凑过来问:“巫山,你划拉啥玩意儿呢?”
    “没什么,”巫山回答,“这儿到处白不刺啦的,不热闹。”
    哦,原来是说这里到处是雪,太白了,麻阳稍稍感到心安。
    因为明天还要打猎,今晚4人将住在营地,木屋里一人一个房间。
    麻阳想,这倒是个了解巫山夜间状态的好机会。
    以前他一直不确定,当巫山夜间处于“睡眠模式”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睡得很轻还是雷打不动?出现多大的声音时能够醒来?
    半夜,包括广寒锁在内,大伙似乎都睡了,数夜来欢的鼾声最惊天动地,他可真是个活得逍遥自在没心事的人,麻阳挺羡慕他的。
    麻阳一直不敢闭眼,苦苦等到凌晨2点多,才等来广寒锁的鼾声。保镖也是人,也要休养生息的嘛。
    1点到4点是巫山内置程序设定的休眠时间。麻阳趁广寒锁睡着,轻手轻脚起来,趴在巫山卧室门外倾听。
    没有声音。
    “麻阳,你在这干嘛呢?”
    忽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惊得麻阳后背直发凉!
    他回头一看,正是广寒锁,这才发现广寒锁的鼾声果然听不到了。
    麻阳整理了一下情绪:“我起来撒泡尿。”
    广寒锁一指另一个方向:“厕所在那头。”
    麻阳一笑:“哦,黑灯瞎火走错道了。”
    说着抬脚往那头去了。
    广寒锁站在原地望着黑暗中麻阳的背影,眼里少有地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原来,广寒锁睡觉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总是故意打鼾,让人误以为他睡得很沉,但实际上却时刻保持着警醒状态。
    这是多年练就的功夫,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保镖人才。
    麻阳担心广寒锁多想,方便完之后只好放弃观察巫山,直接回屋睡觉了。
    广寒锁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巫山发了一条加密短信,大致讲了夜里这件事,意思是让巫山加强对麻阳的提防和观察,他觉得提醒雇主当心可疑的人,也是自己这个保镖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不是不知道,麻阳跟巫氏的渊源比自己深厚得多,但他觉得就算冤枉错了好人,也总比万一出了什么事再后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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