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淳看到洞口聚集的盔甲,咧着干枯的嘴唇一笑,心中庆幸,还好走了三日终于找到此处,可又有几分不确定,于是呼唤道:“世子,广陵殿下,你们在里面吗?”说着就要抬脚往里进。
    “候着!”一声轻喝从里面传出来,有些虚弱却十分扎实。
    姚子淳又是一笑,瞧,世子殿下还是感念自己的救驾之功,不然哪里会这么激动?于是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些欣慰,呈小媳妇状。
    随行的士兵傻了,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姚校尉还有这幅面孔,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洞内的云舒吓了一跳,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脸面要毁于一旦,好在凤朝歌还有几分威信,于是向侧边一个翻身,极其利落的勾上了衣裙,三两下就把软甲套在外面,看上去除了发丝有些凌乱,难窥其它。
    却苦了凤朝歌,手脚因没完全恢复有些慢,看着被云舒内力割开的主将盔甲直流冷汗,这女子怎如此残暴,现在让他去哪里找衣服去?
    却听到那该死的女人在一旁压低喉咙轻笑,又十分勾人:“啧啧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世子殿下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来荒郊野岭与人厮混的奸夫呢!”
    这时却听到姚子淳担心的大叫道:“殿下身体可有恙?末将失礼,这边要进来了!”
    凤朝歌冷冷瞥了一眼洞口,嫌那人多事,然后顺手找过一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普通盔甲套上,口中却还有闲情调笑道:“本王是奸夫?那你倒是说说,谁才是与本王私会的淫/妇来着?”
    “你......”云舒心中一堵,忽然有些后悔救了这人,眼中冷厉的波光像淬了毒的刀刃,划过凤朝歌的面前后又扫向门口。
    姚子淳不妨撞上这想杀人的目光,心中一抖,觉得自己是那大逆不道的罪人,他晃了晃头颅,再打眼看去,那眸子被人敛下,睁开时还是熟悉的那抹清净明亮。
    诡异,太诡异了,他竟然会出现错觉?
    凤朝歌趁着姚子淳发愣的时候走上前,作势要扶起他,实则挡住他直愣愣的视线,声音矜贵:“姚校尉请起,你来的正及时,只是对不住路上死去的兄弟。”
    姚子淳带着的疏国士兵在一路上可谓历尽艰险,可保护主将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万死不敢辞其咎,可如今见到世子殿下爱兵如子,担心他们的安危,那是觉得死也值了!
    “只要殿下安好,末将万死不辞!”
    云舒环着手臂坐靠在洞穴一角,偏过头不去听凤朝歌假惺惺的收买人心,半晌后竟觉得身体乏累,闭目养神竟渐渐沉入睡眠。
    凤朝歌本就是朝着鬼方人营帐的后方进行突袭,被人追捕了十几天后未果,想必就连鬼方人也觉得他必定不能生存下来才放弃追捕,却未曾想到云舒会带着精锐部队从宁国绕道,不仅没逼死凤朝歌,还让他们相会在自己营帐之后。
    姚子淳和凤朝歌一合计,觉得他们此时可作为奇袭部队将鬼方人的粮草烧毁,然后趁乱直返莱州,与城中大军汇合直捣黄龙。
    唯一的问题就是奔袭需要体力,而他们的存粮不多战马也不能杀,于是有人提议用死人血肉充饥,此言一出便引起骚乱,同是战友他们当然不肯,可细细衡量下来,比起眼前鲜活的生命,死人确实可以搁置一旁了。
    云舒醒来时发现自己与凤朝歌共乘一骑,冰雪风霜从脸颊旁呼啸而过,但环在身侧的修长臂膀竟然还有遮风挡雨之效,她听着身后胸膛里的心跳,觉得并不冷。
    “醒了?”那声音低低的从上方传出,带着些笑意:“难为你在冰洞里都能睡得着,冰天雪地是能冻死人的,下次不要这样。”
    云舒打了个哈欠,舒服的眯着眼,心中思绪翩翩:怪哉,怪哉,她竟然觉得凤朝歌的声音十分温柔,可温柔一词向来与他不着边际,只因他一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即便是破天荒的温柔,那也是温柔刀。
    可如今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昏昏沉沉的想着,竟将凤朝歌的臂弯当做躺椅,醒醒睡睡的过去了,待她清醒时,居然已经天黑,人群中亮起了一小撮篝火。
    同行的士兵早就晓得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又被云舒的风采所折,此刻没人觉得她柔弱,只想着她北疆饮血都能睡得潇洒恣意,这是一份难得的开阔与潇洒,心下更加佩服起来。
    实则,这还真是冤枉她了,她是真困啊!
    姚子淳正坐在云舒旁边,见她苏醒便递过一块肉,上面白中泛着些黒,不怎么好看,云舒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人肉,心中虽有些抵触但也知道打仗不是品生活,于是伸手接过,张嘴去咬。
    油腻的腥味窜入鼻腔,冷气直入肺腑,一股恶心之感不由分说的窜入口中,她脸色一白觉得五脏搅动不停,于是将肉推给凤朝歌,她却抑制不住想吐的感觉,足不点地的飞到远处,一下接着一下的吐了起来。
    姚子淳惶恐不已,以为自己做了错事,他下意识的看向世子殿下,却见他眉头微索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朝歌是在奇怪,云舒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姑娘,从前在江湖上就是惯于杀伐的一门之主。虽说人肉让人不快,可是也没这么恶心,他有些腹黑的眯起凤眸,其实人肉......还是蛮好吃的。
    可这深思之态落在别人眼中却是形色各异,忽听斜对面坐着的一个黝黑老兵开口疑惑道:“世子妃殿下莫不是有了娃娃吧?”他说完自觉唐突,于是低头嘿嘿一笑。
    场中的气氛一顿,所有人都不说话直直的看着凤朝歌,有些诡异。
    这句半认真半玩笑的话语真可谓平地惊雷,几乎炸的凤朝歌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他精明的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怀疑和难以置信,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狂喜,继而深深的忧心,以至于他漆黑沉静的眼眸中狂风骤起,异彩纷呈。
    他艰难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将手中咬了一口的人肉丢给姚子淳,起身往云舒那边走去,心中的感觉实在复杂,而他只想一探究竟。
    不由分说的执起云舒的手腕,他闭起眼睛生怕自己会错了脉。
    云舒轻轻一笑,打趣道:“你这样子只少了肩膀上的桅杆和两撇胡须,难不成要做江湖术士,怎么做起号脉测字的营生了?”
    凤朝歌不与他说笑,径自闭目号脉,反复确定后张开双眸,清朗的光华一闪而过,动人心魄,他颤抖道:“这是喜脉!”
    “嗯?”云舒觉得最近不太听得懂凤朝歌讲话,于是眨眼望着他。
    凤朝歌又是气馁又是好笑,欣喜过度的脑袋中竟然词穷,想了一圈竟用那老兵的词解释道:“你有娃娃了...”
    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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