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七举着长枪微微一愣,想不明白怎么现在人人都比他武功高强了,他冯七作为洞天寨的得意弟子,虽说与武林中那些真正的高手还差了一截子,可出手的长枪七种变化,凌厉无双,如今竟只有自保的份。
    宁攸飏飘飘落于地下,顺便从身旁的侍卫手上拿过一柄再载普通不过的剑,迎战的意味不言而喻,更奇怪的是,冯七竟然还被唬住了。
    余光向一旁扫去,发现自己带来的江湖人士都已被云舒身旁的侍卫砍杀的七七八八,尤其是那女子,说是以一当十也不为过,冯七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于是长枪向前刺去!
    一招势如破竹!
    接着横扫千军!
    那红缨黑枪直指宁攸飏胸口,却被一个灵巧的闪身避了过去,冯七心中嘿嘿直笑,若那宁王真是武功奇高之人哪里会和自己纠缠,直接拿剑劈了自己的枪便是,他心中越发笃定,出招也越来越发起狠来!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狼群呢,那些江湖草莽虽不见得武功多高,但十几人围着云舒打转,一时竟然也脱不开身,眼角瞥到冯七见杆就上,竟然真敢取宁攸飏的性命,一股浓厚的杀意自胸口涌上!
    冯七出手不留后路,如同一条被逼急了的饿狼,即便损耗几分自身的功力也要将到口的食物吞下,又狠又准!而宁攸飏手中剑花飞舞,一招一式兼得衣袂飘飘,看上去如同在自家庭院中舞剑赋诗的翩翩公子。
    不错,宁攸飏确实出手高招,功力也不弱,可每当冯七的长枪和宁攸飏的剑交汇时,他都感觉到宁攸飏是在勉励支持,看上去轻松实则后继无力!
    ‘哐哐哐’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击的宁攸飏连连后退,冯七抓住这个机会飞身而起,长枪从高处朝着宁攸飏的头顶砸落!
    这招式实则有一个混不吝的名字,叫开天辟地,云舒一向觉得这名字起得夸张又可笑。
    可她此刻实在笑不出,因为宁攸飏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捂着胸口气息一滞,他的眼神永远平静安宁,似久候、又似永别......这表情让云舒心中狠狠一颤。
    来不及细想,她左手对剑柄奋力一击,韶光剑就化作了一道霜色冷光,准确无误穿过冯七的心脏,带出一串深色鲜血滴落在雪地中。
    被冯七高举的长枪微微一顿,被宁攸飏侧身躲过。
    十几柄刀剑朝着云舒面前砍下,她脚尖轻轻捻动,清朗的身躯便似风中野鹤一般翩然,情急之下用的是灵空门的踏雪身法。
    然...好看是好看,终究没有避过侧翼的攻击,那人所用的长刀足有三尺,成功砍到了云舒的右臂上,深可见骨!
    “殿下!”姚子淳惊呼了一声,带着军士上千,将云舒掩在身后。
    宁攸飏眼见云舒受伤,瞳孔骤然一缩,缓了口气就赶到这边来,他蹙着眉头刚想询问,没想到一开口成了剧烈的咳嗽,听着让人揪心。
    云舒赶紧握住宁攸飏的手掌,将内力缓缓渡了进去,化作一股暖意散在四肢百骸。
    宁攸飏却静静推开了云舒的手,一双沉静的眼眸紧紧盯着向外渗血的那条手臂,怒意泛滥出胸口,却又是一叹,心疼不已:“北疆这么冷,伤口会冻伤的!”
    云舒瞥了一眼肩膀的伤痕,结果姚子淳手中的布条,三两下就打成了规整的绷带,熟练的动作让宁攸飏心中又是一紧,却未说话。
    “刺杀你的人也是好谋算,前面就是潼门,即便你死在这里,京中也要再过半个月才能知晓,这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比如将杀手撤出宁国,比如在都城政变。
    她看着眼前的一地尸体,除了江湖刺客还有约莫五十位疏国士兵,好不容易到了潼门关,再行十里便是北疆荒原,她却犹豫了。
    云舒望向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潼门城楼,眼光明明暗暗。城楼的另一边是凤朝歌的生死未卜,还有这三百名兵将的跋山涉水,可她若就这么走了,宁攸飏明显处在随时被刺杀的危险之中,就让他孤身一人回都城,太危险。
    此时莫说是心思通透的宁攸飏,就连姚子淳和剩下的军士都知道云舒在想什么,他们当然心系世子的安危,巴不得现在就出关,可若非宁王行这个方便,他们哪里这么容易出来?
    一时静静地,所有人都等着云舒的决断。
    这时,一阵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因北地人烟稀少听得十分清晰,再趴在地上分辨,更是连方向都一清二楚。
    姚子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满头雪渣,欣喜道:“殿下,末将听到马蹄和甲胄的声音从南面传来,声音整齐划一,想来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一定是宁国的护卫军。
    宁攸飏脸色瞬间变了变,拉直的唇角闪现出清冷和肃然,但很快被掩盖过去。
    他只朝云舒柔和一笑,声音温如玉石:“我曾在驿站传密信给闵太傅,让他征调临近城池的军力护卫我回京,如此也能真正体察一下民情,更能掩人耳目。”
    云舒闻言,这才呼出一口气将心中的纠结化开:“还好你有先见之明。”说完还有些不放心,想了一会又提议道:“不然我让姚子淳跟着你,等你平安了再遣他回来便是。”
    “你啊,说你聪明又犯傻了不是?”宁攸飏温柔的弯起嘴角,揶揄的看着她道:“来护卫我的是宁国军将,让人看到姚子淳岂不引起猜疑?”
    云舒尴尬的笑了一声,讪讪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宁攸飏笑意越发深了起来,目光闪闪现出柔和的光华,他含笑看向如同银鹤一般傲坐马上的云舒,那漆黑的长发与雪白的天地甚为相配。
    “保重!”他说。
    云舒朝他点点头,又默默看了他一会,似乎有些不舍,然而军国大事在眼前,不得不分别。终于,她还是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的前往风雪深处,那身姿是真正的潇洒绝尘,如一朵冰天雪葩,清傲飞舞于皑皑天地。
    宁攸飏盯着那身影好久,不曾离开。
    天地间只剩了他一人,此刻才觉得北地的风雪真的是冻骨的寒凉,这难以承受的冷意灌入到肺腑之中,又是猛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肺腑一并呕了出来。
    他在咳,后面的一万兵马并不着急,只是等着他。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目中的温润光华如同即将寂灭的蜡烛,只留下浅淡的冰雪,他声音静到极处,让人感到极致的孤独与威严。
    “说吧,是谁让你们来北疆杀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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