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聊几句云舒心中就大概有了底,知道颖王心中嫌弃郑氏的出身,再加上妇人无知不懂朝政,自然不是与他琴瑟和谐的两人,所以想要突破颖王这防备还要从他身边的近侍和张卿身上下手。
    听闻颖王一向自视甚高,除了必要场合的寒暄,不屑与妇人多言,因此云舒从未想到他会从前厅风风火火的赶来。
    远远看到颖王一身深紫色的袍子,步履匆匆地走到后原来,那面容与凤朝歌想比并不惊为天人,但却也是为天质自然的风流公子哥,又兼生了一对颇含深意的眼睛,难怪郑氏一心一意想得他的宠爱。
    或许是因为郑氏许久没有见过颖王,一下子喜不自胜,端庄着仪态走过去,欣然道:“妾身见过王爷。”
    颖王看也没看郑氏一眼,只细细打量着云舒,先前只在婚宴上远远瞥过一眼,没想到那楚国公主竟是这样一个清寒高华,威仪万千的女子。
    他拱了拱手,双袂缓缓合在一起,俊美谦和:“臣弟见过王嫂。”
    云舒颔首道:“颖王殿下。”
    “怀王兄在时,王嫂不曾去见过,如今我三王兄成王那里也未曾去,却肯来臣弟府中看顾一二,不得不说是荣幸之至啊。”
    她看向颖王,雪亮清明的眼睛晃得人一愣,笑若梅开:“颖王殿下说笑了,即便是疏国有那许许多多的王侯将相,也要照情分一一拜访不是?”
    “况且我只身一人嫁入疏国,与文昭的兄弟姊妹素不相识,贸然拜访岂不唐突?”
    云舒早就知道颖王这人疑心重,知道自己来王府拜会郑氏必不会安心,她这番说辞十分巧妙,别人觉得云里雾里,颖王该觉得天知地知才是。
    凤朝歌出征前在牢狱的那段时日,她曾拖人给颖王带了句话,告诉他‘君王之道,在于制衡’,而且颖王也受用了,所以他们之间勉强算有交情,前来拜访也算说得过去。
    果然,颖王想起了这事,更想到了这八个字对于当时的自己有醍醐灌顶之效,仿佛又一双手拨开云雾,让他跳出时局,看到扳倒怀王才是当务之急。
    “殿下,世子妃殿下好不容易来咱们府中拜访,可却让张侧妃唐突了,妾身想着那张氏不分尊卑,又不懂君臣之礼,冲撞了世子府,于是出手小作惩戒,还望殿下赎罪。”
    郑氏好不容易见到颖王一次,又难得那人人都想巴结的世子府是打着拜访自己的名号前来,于是生出几分骄傲之心,既想向颖王邀功,又满口尊卑礼仪,言语中大有将凤朝歌和云舒奉为君上之意,以表忠心。
    颖王心中不悦,无知妇人满脑子想着找棵大树好乘凉,说的好似凤朝歌明天就要继位为王一般,呵……怎能指望她帮衬自己?
    不像眼前这一个……
    再次打量起云舒,见她似笑非笑,眸色幽深清静,仿佛世间万事都逃不过她的心思,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只有着聪慧已经世间难寻,更何况她的身后是整个楚国…
    想到这里,颖王更觉得不耐烦,于是挥手将郑氏打发走,既无美貌可赏心悦目,又无慧心可雅谈风月,要来何用?
    云舒却看到他轻微耸动的眉宇和眼中滑过的厌弃,挑了挑眉别有深意的问道:“颖王殿下是觉得王妃有哪句话说的不对?”
    是尊卑还是君臣不对?
    ‘咚咚’!
    颖王听到自己的心跳沉了一下,抬头便望见那深沉洞察的眼,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身无一物不可遮挡,心思被*裸的摆在人前。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还是平稳的:“王嫂说笑了,只是夫妻之间有些柴米油盐的磕碰,难免相见生气。”
    云舒不管这话的真伪,只道:“有句话想劝王爷,不知是否当讲?”
    颖王深处平和的手掌,神情认真:“请王嫂教诲。”
    “如今文昭出征在外,为的是疏国的安危,百姓的期许,且朝中无人不知如今只有颖王殿下和文昭能入父王的眼,若朝中或军中出了什么事,一则于国事不利,再也就是平白让人怀疑了颖王。”
    云舒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这敲打提到明面上来,她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颖王,若凤朝歌出了什么事,她第一个就要怀疑到颖王身上。
    她再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也是多虑了,朝中有颖王殿下和穆太师商量着,又有父王把握全局,还能有什么事?”
    颖王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在那里摇头微笑,似是在嘲讽自己多虑,可长袖下的手却缓缓握成了拳,敢站在自己面前威胁的人,除了他父王疏王,这还是头一个。
    有意思,真的是有意思。
    “王嫂多虑了,世子七岁从军,一向战无不胜,朝中更是太平,天佑我疏国。”再举起手来是,仍旧是谦和温驯,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云舒言尽于此,起身告辞。
    不知是云舒的警告起了作用还是颖王本身便洁身自好,总之朝中诸事并无特别,凤朝歌所率领的五万大军和鬼方人的战况每隔一月便会传入京中。
    自从第一次交战到今日,已经大大小小相互试探了十几次,每次疏国都是以微弱的优势获胜,这并非不是凤朝歌打不过鬼方人,而是鬼方人看起来十分谨慎。
    每每凤朝歌使出计策欲引鬼方人举兵对峙的时候,阖勒总是会下令暂避,依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对游牧生活的习惯,屡屡逃脱大军的刺探和追杀,而凤朝歌为防止突袭,也不得不将战争的频率降低,稳中求胜。
    春去秋来,当金黄艳红的树叶化作枯草时,呼啸的北风带来干燥和风沙,让人觉得有些萧瑟,世子府的下人和婢女一人发了一套秋衣,夹层的薄袄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成碧看着云舒依旧单薄轻盈的衣裙,有些忧心:“殿下,天气凉了,这里不必楚国,你多穿一些吧。”
    云舒从一堆折子里抬起头,有穆太师送来的紧要军情,但更多的是沈意之从楚国送来的奏折副本,她竟是在这世子府中兼顾这两国朝事。
    修长白净的手合上一封奏章,她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明年初佳阳和赢世子就要完婚了。”
    成碧在一旁添上热茶,也笑了笑:“这真是一件喜事。”
    “这是一件喜事,可疏国就不见得有好事了……”
    “殿下?”成碧惊讶的张开口,不明此言,难道好好的又要起什么风波?
    云舒叹气,将目光放到远处,揉了揉额角道:“寒冬将至,北疆将被大雪封住,到时粮草难行,不知鬼方人会不会趁此反击。”
    成碧很有眼色的走到她旁边,将一件黑色披风罩在云舒背上,劝慰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世子殿下身边有那么多能臣,必定可以出谋划策。”
    云舒总觉得不太对,细思又不知是什么缘故,只能点头:“希望吧......”
    “殿下!”
    没想到话音未落,季伯就从门口闪了进来,眨眼便又从驼背老人变成精神矍铄的样子,主仆两人早就习惯,见怪不怪,只听他声音有些急。
    “穆太师来了,朝中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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