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继续讲述着。
    从周宣王开始,关于氐人善建墓的消息,彻底传开。
    许多周边国家都开始大肆捕捉氐人。
    可是当初生出双足进入内陆那批氐人,因为离开了海洋,寿命变得和正常人一样,早就已经离世了。
    他们大部分的后代也与当地各个民族融合在一起,和普通人并无二异。
    但是,关于他们的传说却越传越烈,以至于很多氐人都隐姓瞒名,自愿放弃自己的种族,加入了其他族群中,以躲过追捕。
    虽是如此,仍有一部分氐人坚守着自己最后的荣耀和尊严,宁可被捉、被杀,也不愿改变氐人的身份。
    就这样,古蜀国在这批古氐人和古羌人的坚守下,一直撑到了前秦时期,最终被秦国所灭。
    而灭国之时,秦国大将司马错进入古蜀国第一件事,就是大肆寻捕氐人,将其全部捉住后,送到国都被当时的秦国国君圈养。
    司马错当时还暗中打算,要把其中一小部分自己留下,负责修建他的大墓。
    他在亲自押送氐人回国的途中,路过安马山时,当地一位风水大师进入帐中见到了司马错,建议他将给其修墓的那部分氐人留在安马山,依山建墓,根据便是安马山风水极好,是当世为数不多的灵脉之一。
    司马错久闻这位风水大师的大名,乃是数十代传承的风水世家,自然没有怀疑,便留下了一小部分氐人,在此给其建墓。
    这部分氐人在这位风水大师的指点下,建造了安马山的司马错之墓。建好了大墓后,这批氐人便不知去向了何处,再也没有任何音信。
    其后数十年间,那批被送进国都圈养的氐人,加上这数十年间搜捕的氐人,却在给国君建造陵墓的过程中死伤无数。
    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永生永世的被圈养在国都中,被人称为“陵人”,专司给皇家大臣建造各种陵墓,受尽人间之苦,有时甚至还要陪同着国君殉葬于墓中。
    就这样,一直到了为始皇建陵时,原本这些氐人都将要死在陵中,却忽然有个自称“常从”的人找到了始皇,称愿以一处天下独一无二之龙脉龙穴,和一张当世无出其右的陵墓图,换取这批氐人的自由。
    始皇不敢贸然相信,便让人召集了当时的九位风水大师进入国都中商议此事。
    其中八位大师都不同意,唯有来自安马山的那位风水大师,表示同意,并且用各种方法和历史记载验证了那位常从的交换条件。
    始皇大喜,当即完成交换,同时将另外八位大师处以极刑。
    之后,秦朝灭亡,关于常从为其造陵建陵的传说,却一直在民间流传,与之一起流传的,自然还有氐人善建墓的说法。
    氐人逃过一劫,也从被圈养的悲惨命运中解脱出来,稍获安宁,但有了之前惨痛经历,氐人一族几乎已经彻底销声匿迹。
    直到三国时期,曹操设了“摸金校尉”专司盗墓之事。
    据说他手下的“摸金校尉”进了无数名陵豪墓,盗取了大量珍宝,却发现秦朝以前有一个时期的墓,设计和选址相当精妙,绝非常人手笔。
    尤其是在周朝一个叫“牧天氏”的重臣墓中,无往不利的摸金校尉们,竟然折损得只剩下一个人勉强从墓中活着出来。
    那位活着出来的摸金校尉对那座墓的说法只有一个:“此墓天下罕有,内中另有洞天,进之如临仙,处之如入灵,此墓难破!”
    曹操派人盗墓盗得太多了,一直在担心死后也会落得同样下场,得知竟然有这样的神墓后,立刻派人调查关于此墓的一切线索。
    最终,氐人再次从民间传说中,被人传进了曹操耳中。
    而且有人提到在万安山附近,曾经见过类似的“人面鱼身怪人”出现,曹操立刻派兵前往。
    果然在万安山之中发现了一处古墓,摸金校尉先行进去查看,回来后说这是座天墓,葬得是天物。
    曹操便在天下捕捉氐人后裔,一时间再次生灵涂炭,而且派人进入这座天墓,打算哪怕自己住不进去,也要毁掉绝不落入他人之手。
    危急之时,一个真正的“人面鱼身、头戴黄金面具”的氐人出现,愿以另外一处龙穴为条件,换取氐人的平安,解了氐人后裔之危。
    曹操也放弃了毁掉天墓的念头,将其做为“七十二疑冢”之一。
    可这位戴着黄金面具的真正氐人后裔,最终也被曹操困在天墓中,又被王奇孙折磨至死。
    不过他的牺牲,却换来了那些氐人又一段太平的岁月。
    之后又到了东晋时,突然有人在洛河见到了“泉客”,这种和传说中氐人一模一样的“怪人”,引起了当时朝中上下对“氐人善建墓”的再一次贪婪。
    不过,当时的古氐人与古羌人都已经与其他民族融合,已经基本上无迹可寻了。
    可突然又有人根据各种古籍和记载,了解到另一个古族冉族,其族内当初与古氐人交融最深,氐人血脉是当世最纯。
    如此一来,这个曾经与氐人有过千丝万缕联系的冉族,继续了当初的厄运。
    东晋大肆搜捕冉族,而且探查到冉族中,有一户人家竟然生下了两个“背有银鳞”的孩子!
    这一传言,几乎让冉族付出了灭族的代价,当然关于那两位“背有银鳞”的孩子的消息,也越来越真实。
    关于这两个孩子,当时东晋军队已经确定了他们的位置,将其围困正要捉拿时,忽然天降阴风,黑云密布,雾遮人眼。
    待到雾气散去,两个孩子消失了。
    可是当时负责捉拿孩子的将领之一,叫做刘毅。
    此人出生时天降异象,他竟然凭着天生的机缘,找到了这两名孩子。
    原来他们被一位来自安马山姓陈,叫陈庄的风水大师,通过异术救走。
    这位陈庄大师与刘毅交谈了许久,最终刘毅同意不向朝中送交这两个孩子,但前提是,必须要让真正的氐人前来给他建一座墓。
    于是,这位陈大师便带着一位真正“人面鱼身” 的氐人出现,此人是位女子,她在陈大师的帮助下,给刘毅建墓。
    建好墓之后,女子离去,再也没有出现。
    而刘毅也遵守约定,将两个“背有银鳞”的孩子藏在大老岭附近,安定生活繁衍后代。
    我听到这里时,恍然大悟:原来大老岭的冉姓人祖先,竟然就是刘毅墓里那尊铜像旁的两个小孩子!
    但我又好奇道:“老爷子,你是不是讲错了?你不是说蚕丛和他的氐人国已经消失不见了,那么晋朝时应该不会再有真正的氐人了啊?难道是蚕丛冒险带人回来了?”
    老者面色平静的摇摇头,向我解释:
    “当初最早进入内陆的氐人,临走时还带走了氐人的图腾之一,鲛祖。为的就是能让氐人在内陆之中开枝散夜。”
    “可是进入内陆以后,鲛祖不能适应,双足氐人只好按照南海中祖墓的构造,为它建了一座鲛祖墓,以使它能在墓中吸收天地灵气,从而活下去。”
    “为了不让人打扰鲛祖墓中鲛祖的休息,当时进入内陆的双足氐人又特意从海内请来了一批鱼尾氐人,永生永世的生活在鲛祖墓周围的洛河等水系中,以便照应。”
    “这位女子便是那批鱼尾氐人的后代。她为了不让同族后裔受难,才在陈庄的担保下出面见了刘毅。”
    我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狗子突然拍着脑门问道:
    “对了!万安山半山腰有个山洞,里面那棺材里的尸体,你们还记得吗?是不是那位女氐人的儿子?”
    老者黯然的叹了一声:“正是。她在洛河中巡守鲛祖墓时,被人捉到。之后与人类相爱生子。可她未生出双足,怎能与人……他的儿子便是孽果啊!她在石室中陪着那个男人,直到他百年,这才离开了万安山,重回洛河。”
    “对于人而言,百年很长。可对于拥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寿命的氐人而言,百年不过一瞬。也正是因为体会到了什么是母子之情,她才会答应陈庄现身,去救那两个小孩子。”
    “也是从那两位‘背有银鳞’的孩子之后,氐人们彻底融入进了各个民族之中,再也没有任何踪迹。他们再也回不到海洋,再也听不到海底深处先祖的回响,再也看不到先祖畅游于鱼龙之中的傲然,可他们却实现了氐人千百年来的奢望——与那些人一样,生活在那个五彩斑斓的精彩世界里,不用永远的困在鼋背之上。”
    “这是他们的故事。”
    老者讲完后,默然不语。
    我们同样沉默,这个故事真吗?简直假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在听天书。
    可它假吗?那段经历了数千年的沧桑、那段数族人、数十代人的血泪史,与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交织在一起,却又真实的让人可怕。
    不知不觉间,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
    “夜风送舟吟诗行,独月孤影诉谁听?泉客珠泪浑天成,对指相触似梦影。”
    “我想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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