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山大营演武场上的阵列操演甚得殿帅府陆虞侯赞赏,说要将这里看到的盛况据实回奏给高俅高太尉。
    众所周知,高俅高太尉是当今天子驾前的红人,若能在他的面前美言几句,那离提拔升赏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陆虞侯离行之时,安抚使叶大人又悄悄地递给了陆虞候三万两银票。显然,这三万两是请陆虞侯转送给高俅高太尉的。高太尉之所以让陆虞侯代自己巡检两浙兵马,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让陆虞侯代为收受,这是心照不宣,心知肚明之事,陆虞侯当然坦然受之。
    不过,远在千里之外的蔡京蔡大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奉旨出任定州知州,本想到任之后好好地大捞特捞一笔,积赞够一定的底子后,好拿银子铺路,为自己重返汴京铺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谁知,到了定州才知道,这是一个穷得叮当作响,鸟不拉屎的地方。
    定州地处大宋北部边陲,与辽国边境接壤,宋辽两国自缔结澶渊之盟后,宋每年向辽国输送岁币,名为赠与,实为进贡,花钱买和平。辽国将幽州改为南京,在这里设南院大王,仿汉人习俗,在燕云等地开展耕种,兴商贾,促贸易,当地经济为之繁荣,结束了长期的游牧生活,故而宋辽边境长期安定,承平百年。
    宋朝与西厦之间虽常起边衅,战事不断,但辽国才是宋廷最大的威胁。故而宋辽之间虽百年安宁,但宋朝在与辽国接壤的定州等地屯驻了大量兵马,以防辽国。
    因为没有控制住燕云十六州,宋朝在防止辽国入侵上,便失去了天然屏障。为防辽国铁骑大举南下,长驱直入,宋廷在宋辽边境之地大挖壕沟,同时引水灌沟,积水成塘,沿塘或成排或成行栽种大量的柳青,汇柳成林,绿柳成荫,遮天蔽日,与大小纵横的塘坝沟渠相配合,形成了一道道纯天然的屏障。辽国的铁骑若冲到了这里,除了陷入泥塘,或迷失柳林之外,只有乖乘回去一条路可走。
    如此一来,西起太行,沿定州至沧州一线,自然就成了一道阻止北军南下的天然屏障。构筑这道屏障,自然要占用大片的耕地,而且这里许多的地方都驻有兵马,是军事重地,豪商富贾自然不会轻易地踏足这里,所以,这里的许多地方并不富裕。
    乌云密布苍穹,天地间一片昏暗,一片炸雷过去,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从天空之中倾盆而下,织成无数道密密麻麻的雨帘从天而降,并不算大的定州城立时隐进一片灰蒙蒙的混沌之中。
    这雨已经下了数日,忽大忽小,并没有停的意思。
    定州府衙座落于定州城北,同许多的民宅首尾相连,东西相接地建在一起。如果不是大门之上那一块掉了小半边的写着定州府的黑木牌扁,路过此地的人大多都会认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宅。
    定州府衙虽也是三进三出的院子,但房小屋小院子更小。远远望去,就是三排民宅。
    前面的一座面积稍大的房屋正是定州府知州大老爷升堂断案的地方。此时,定州府知州大人蔡京蔡大人正端坐在公案之后,抬头仰望屋顶,屋顶之上,不时有断断续续的雨珠洒落下来,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桌案之上,有的落在桌案后的屏风上,有的则直接掉落在蔡大人的脑门儿上,弄得雨水沿着他白净的面颊滑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蔡大人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正在那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呢。
    蔡京拭了一把额头的雨水,看着从外面匆匆忙忙回来的陈师爷,问道“陈师爷,我让你找的泥瓦匠人可曾找来,如果来了,快让他们上去,把房顶好好地修一修,这里可是府衙大堂,漏成这样,让本官如何升堂断案。”
    陈师爷同样拭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老爷,我按您的吩咐是准备出去找匠人去了,可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府里的刘主薄给拦住了,刘主簿说,现在府库里的钱除了刚刚够买几天菜以外,一个大子儿也没有。如果现在找匠人回来,只有咱们自掏腰包出工钱了。”
    “什么?让本官自掏腰包给府衙大堂修房项?真是岂有此理。”蔡京怒道。
    转念一想,刘主簿既有此说,想来也是实情,于是蔡京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该咋办,瞧这大堂破的,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外面纵然雨停了,里面也得淅淅沥沥下一阵子,渗一渗房顶的水。就这环境,让本官如何升堂断案?陈师爷,你可有什么法子?”
    “有,蔡大人,老朽想了个简单有效的法子,你看……”说着,陈师爷在蔡京的头顶之上撑了一把油纸伞,然后说道“老爷,今后您升堂问案,如果下雨,老朽就把它撑开,我站到您的身后为您撑着。”
    蔡京看了看头顶的油纸伞,无奈地呵呵笑道“老爷我升堂问案,头顶上撑一把油纸伞,这叫什么事儿嘛!定州也太穷了,江南富遮之地,莫说一个县城,就是一个乡,一个镇,甚至一个村都比这里不知要富多少倍。江南村镇里的一个里正,都有人给好处巴结。本官可是一州的知州,可是这儿的人,哎,莫说给本官送些东西了,只要能不找本官要,本官就心满意足了。”
    正说着,府衙里的几个衙役走上堂来,将手中的水火棍往地上一掼,就地盘腿坐在地上,一个个脸色沉重,其中一个说道“蔡大人,自打您到这儿后,弟兄们的饷银可是有两三个月没发了。前任知州李大人就欠了我们一年多的饷银,说新任知州大人一到,就全给我们发了。可蔡大人您到这儿也好几个月了,一个铜板我们也没见着啊。”
    另一名坐在地上的衙役正在发牢骚的时候,陈师爷俯身于蔡京耳旁,小声说道“蔡大人,老朽打听清楚了,这些衙役的饷银河北西路的转运司并没有拖欠,而是及时地拨下来了,只不过,这笔银子让前任李大人挪去,孝敬上官,谋自己的前程去了。前任李大人说,新任知州大人一到就发饷银,纯粹是骗人的话,这是在拿屎盆子往您的身上扣啊。”
    “什么?这个李大人,胆子也太大了。本官要将这件事上奏朝廷,让官家罢了他的官。”蔡京气愤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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