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宗的阵亡,也宣告了刺杀行动的失败。
    原本由“风”、“林”、“火”、“山”、“阴”、“雷”六支小队组成的联合刺杀队,如今便只剩下了一些负责清理御所外围岗哨的风小队成员。
    这些风小队的人几乎都是忍者,本就不擅正面强攻,即使没有双谐在场,他们也已不可能在信长剩余的那些家将保护下取走信长的首级。
    因此,现场指挥官重藏在经过了一番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吹响了叶笛,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不消片刻,这些刺杀队的残党便都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信长手下的兵士损失惨重,自也无力追赶刺客,故今夜之战,到此即算告一段落。
    至于第二天足利义昭装模作样的派部下和兵马上门,以“追查刺客、保护信长”为名来查探信长这边的状况什么的……已不足道也。
    反正只要信长没死,足利义昭的这次阴谋就算是破灭了。
    接下来信长只要随便找个诸如“感觉这里不安全”之类的理由,随时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城。
    而足利义昭这时无论再做什么,于政治上而言都将是非常被动和不明智的,对他来说当下最好的选择就只有冷处理、任由信长全身而退,否则他再干什么都是自取其辱、乃至自寻死路。
    …………
    是夜,晚些时候。
    已经在医师的帮助下处理好伤口的黄东来,此刻在一间和室中与孙亦谐一同悠闲地吃着夜宵。
    不久前才遭遇的那番险境,仿佛对这二人的情绪没造成任何影响。
    或许连他俩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几年的江湖经历,已让他们变得十分老辣,那些人们口中常说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九死一生”,他们已见了太多,然后……也就习惯了。
    这种适应力和抗压能力,也是一种天赋,有些人这方面比较弱,那其实就不适合行走江湖。
    “失礼了。”
    子时,门外传来了细川贵介的说话声。
    双谐已等了他很久,一听对方到了,自是立马就让他进门说话。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实在是今夜有些繁忙……”细川进来并顺手关好了门后,就开始低头道歉。
    他这话呢,礼貌是礼貌,就是有点太矫情了。
    谁不知道今晚你这个御所的“内管领”得配合信长的手下们去处理那满院子的尸体呢?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人家又不是找你茬儿。
    “哎~细川先生就别再客气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赶紧说完正事儿,你也好去休息。”孙亦谐见细川已是一脸的倦容,便直接用一句不怎么礼貌、但很务实的话打断了对方。
    “啊,二位不怪罪就好。”细川闻言,当即陪笑着直起身子,抬头接道,“那么,请问二位白天说要向鄙人‘请教’之事,究竟是……”
    这时,孙黄二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由黄东来开口道:“细川先生,一个多月前,是不是曾有一支自大朙返回的外交使团在您这花之御所中落过脚啊?”
    其实这個问题的答案,并不算什么秘密。
    或许当时的日本老百姓对此不清楚也不关心,但这京都里稍有官衔在身的人基本都知道:每一届出使大朙的使团,返回京都之后都会在这花之御所内先停留一段日子,等到时机合适,再由将军亲自带着使团的一把手去面见天皇。
    这些情报,孙黄二人自然也早就从小梅那里得知了,眼下黄东来会明知故问,只是想用这话牵个头,试探一下细川听到时的反应。
    没想到,这细川的反应还真大……
    当时他脸上就变颜变色的,犹豫了好几秒,才回道:“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说完,他顿了一下,马上又补充道,“不过,二位可能有所不知……当时这里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信长公一家的人马居住,而是住着许多来京办事的达官显贵、以及公务人员……人员比较杂,所以我对这使团……印象并不深。”
    孙黄看着细川那飘忽的眼神、心虚的嘴角,听着他那闪烁其词的回答和画蛇添足的解释,着实是有点难绷。
    此刻,双谐在心中皆已确定:眼前这细川贵介是个器量和胆子都不算大、且心理防线很容易被突破的人。
    于是,孙亦谐熟练地开始了:“混蛋!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他一边喝骂,一边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这一拍可把细川吓得不轻,其整个人在一阵哆嗦后,风一般地就往后一缩,刚直起来的身子又给重新躬了下去:“不不……不敢,小人岂敢欺骗二位……”
    “细川先生……别紧张嘛。”黄东来这时则唱起了红脸,“我们又不是来向你兴师问罪的,只是向你打听点情况,只要伱肯乖乖配合,我们非但不会为难你,而且……”说着,他就将视线侧移,看向了房间角落的一个锦盒,“刚才信长公赐给我们的这些赏钱,我们也愿意统统转赠给先生。”
    此处咱提一嘴,这盒赏钱,是今夜早些时候,信长为了感谢双谐帮他击退了那些刺客,主动提出要给的。
    而孙黄二人也很默契的在听到这个提议时双双露出了极为贪财的嘴脸,猴急猴急的就给收下了。
    这样一来,信长便也放心了不少,因为在他眼里,人的欲望,即是软肋,有了欲望,便有了“价格”……便可以被收买、被控制、被打败。
    这世上真正可怕的,是那种看起来没有欲望的人;这种人,往往不是真的没有欲望,而是他们的欲望已不同于一般的世俗之欲;他们有着更高的野心或追求,他们的“价格”是大多数人出不起的,故这种人难以被收买控制、也很难被击溃。
    双谐自然不希望自己在信长的眼中变成这种人,所以他们才故意做出那副吃相,防止信长又来对他们做些试探、或进一步深挖他们的真实目的。
    眼下面对细川,黄东来顺水推舟地就把这盒钱财当作了筹码,因为他已看准了,细川绝对是吃这套的。
    “这……此话当真?”果然,细川被黄东来这么一哄,心思即刻就起了变化,其目光顺势也移到了那锦盒上,然后那盒子就好似钉在他眼里似的出不来了。
    “黄哥讲话当然作数,但前提是你得好好配合,实话实说。”扮白脸的孙亦谐这时又接过话头,用威胁的语气道,“你要是还像刚刚那样跟这儿装傻……”他顿了顿,露出一脸狞笑,“……今晚这里已经死了很多人,再多一具尸体,你猜会有人在乎吗?”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细川不久前才亲眼见识过双谐的武功,他当然知道,这两人若要杀他,他连喊救命都来不及;而且孙亦谐的恐吓说得完全没问题——细川他本来也不是信长的人,双谐就是把他剐了信长也不会在乎,到时候就说是刺客的余党杀的,又怎么样呢?谁会追查?足利义昭那边会在乎吗?那更不可能啊。
    再者,这细川贵介……的确也亏着心呢,他之所以一听到使团就这么慌张,显然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
    那这事儿里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这细川啊,除了在他本身的职务范围内捞油水之外,还会干些类似中间人的“副业”。
    比如说有些不太方便去风月场所的客人,想找京中的某某花魁秘密来这花之御所内小聚,他细川就可以去帮着运作;亦或者有客人想要从一些非正常渠道入手或出手一些来路不明的古玩字画,他也可以牵线搭桥……
    一个多月前,东瀛使团住在这里时,就曾经委托细川帮他们出手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有官方记录的“封赏”,而是使团的人在中原时自行搞到手并带回的物品。
    这其中,绝大多数东西其实也还是他们买来、或以物易物弄到手的,但有几件例外。
    “烲龙璧”,即是那例外之一。
    咱前文书也说过,彼时宫中被盗的宝物其实不止一件,而是有好几件,但皇上点名要追回的,就只有这一个。
    原因也很简单:其他几样儿,虽也是帝王家收藏的好玩意儿,但能称“国宝”的,还就属这“烲龙璧”。
    此物也是细川帮着出手过的赃物中最终售价和抽成最高的一件,加上交易发生至今也就两个月不到,细川对这笔交易的买卖双方和个中细节肯定是记忆犹新。
    因此,方才黄东来开口试探,一说那“使团”二字,细川便是一个激灵……
    那一刻,细川心中瞬间就把孙黄二人中原人的身份和使团偷卖赃物的事儿关联上了,并猜想对方恐怕是来追讨宝物的。
    但怀着侥幸心理,细川第一时间还是想要装作事不关己、蒙混过关。
    只可惜……在孙黄面前,他的演技和心理素质都还差了点,随后又被两人上了一套威逼利诱套餐,自然只能乖乖就范。
    不多时,细川就把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五一十都给交代了,双谐也终于通过他这条线索,得知了烲龙璧最后的去向,是被一个叫佐原勘助的人所带走。
    而佐原这个姓,在当时的日本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位于大阪南部纪伊半岛上的小藩国——佐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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