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客厅里只剩下苏锦鸾主仆。
    “小姐?”
    芳草惶然出声,硕大的身躯戚戚惶惶的想往苏锦鸾身边躲。
    苏锦鸾力竭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力摆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苏锦鸾默默看着那张画,脑子里一片空白。
    似是过了很久,她长长出口气,起身收起那画,低声对芳草道:
    “我们也回去换身衣裳。”
    这一会儿工夫,她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她是打算拍真命天子的马屁,可是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得好。
    皇帝比她想的,还要更无耻!
    君命神授,果然是不可触碰的逆鳞吗?
    苏锦鸾低垂着眼帘,反复在心底刻下痕迹。
    科学与玄学,是有分歧的,与神学更有绕不开的冲突。
    她一定要谨守一个度,不能口无遮拦地招祸。改革的步子迈太大会扯到那个啥,痛的是她自己。
    循序渐进,遵循社会发展规律,不好高骛远,不无脑冒进,她就安安稳稳小打小闹地折腾一下,不把自己当做救世主,简单刷个炮灰逆袭的副本安身保命就好。
    苏锦鸾做好心理建设,心上担子一松,耷拉的肩头也重新挺起来。
    苏锦鸾不敢叫皇帝等她,回房拿湿帕子胡乱擦下汗湿的身子,换上一身郑重的深色衣衫,重新梳了个正式的发髻,抱着盒子匆匆回了正厅。
    还好,其他人还没到。
    芳草快吓破胆,却执意要陪着小姐同生共死,苏锦鸾也由着她去了。
    芳草对于她来说,早不仅仅意味着忠心的仆人,而是真真正正可以倚靠想要报答的亲人。
    亲人之间不必太过客气,她也会尽力护着芳草的。
    不一会儿工夫,简单梳洗过的苏慎之当先进来,面色复杂地打量她两眼,没说话,也没落坐。
    苏锦鸾也觉得尴尬,主动将那幅给他画的q版小像推过去,抿抿嘴,同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慎之又看她一眼,将那画像放在自己手边,并未私自收起,见她期期艾艾想要亲近的模样,心底也微微叹口气。
    这小姑娘就算入了皇帝的眼,到底也还是他的妹妹,他避嫌太过,反而惹人齿冷。
    “那《三字经》可否再与我细看?”
    苏慎之主动开口讨要。
    苏锦鸾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捧着书稿哒哒哒跑过去,仰脸朝他甜甜地笑。
    苏大公子是她的胞兄,目测身高足有一米八出头。同样拥有优良基因的她,应该也不会太矮吧?
    苏慎之被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脸皮抽了抽,总觉得小姑娘似乎另有所图,而那东西是他有,她却可望不可即的。
    苏慎之强烈地感受到手足之间特有的奇妙牵绊,没有丝毫恶意,有的只是全然向他敞开的灵魂,心下颇有些动容。
    苏家兄弟姊妹不少,光是跟他一奶同胞的便还有一妹一弟,可他却从未自他人身上察觉到这股奇妙的感觉。
    血浓于水。
    苏慎之稍一走神,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的,下意识便要撒手去躲。
    却被她很自然地连同书稿托了一把。
    “兄长?”
    苏锦鸾一声称呼脱口而出,练习多时总算有了成果。
    心理障碍一旦突破,接下来便顺理成章。
    苏锦鸾抬手按了下脸颊,嗯,最近伙食不错,她脸颊长了些肉,才不是脸皮变厚了呢。
    “无事。”
    苏慎之定定神,也无心看手中的书稿,敏捷的心思已经转到今日之后苏家的处境,以及如何应对上。
    “兄长方才用的可是香皂?”
    苏锦鸾后退一步,拉开些距离歪头看他,一直仰着脖子怪累的。
    “这个梅香味的兄长喜欢吗?我还做了杏花香和迎春花香的,哦,松香的也有,兄长喜欢哪个,我送兄长。”
    苏锦鸾没话找话,试图发动糖衣炮弹攻势。
    她对苏慎之的第一印象极好,这个哥哥她要了!
    “那香皂也是你做的?”
    苏慎之面露讶色,捏着书稿与她闲谈,心中不无感叹,怀璧其罪,他这个妹妹,苏家只怕留不住!
    “是呀。”苏锦鸾喜滋滋地弯起眼笑,大胆地拉他坐下。
    嗯,居高临下俯视的角度真的特别好!
    “我梦仙了嘛,就学着做了些小玩意儿。兄长饿了吧?我特意下厨为兄长做了几样小菜,兄长可要好好尝尝。”
    苏慎之扬眉,还未答话,便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朗笑:
    “看来朕今天要有口福了。鸾丫头,不介意朕也尝尝你的手艺吧?”
    皇帝又换了一身玄衣进来,行动间金丝暗纹如游龙涌动,华贵非常!
    “皇上肯赏光,是民女的荣幸。”
    苏锦鸾咧着小嘴卖乖,作势要行叩拜大礼。
    “民女苏锦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留了个心眼,喊完口号之后才要低头弯膝盖,果然被龙心大悦的皇帝一把拉住。
    “哈哈哈,你这张小嘴儿哟,就会哄人高兴。一家子人,不必拘礼。”
    大太监福山极有眼力价地上前,端着死板板的脸给她道喜:
    “提前给县君道喜了。”
    苏锦鸾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这确定是报喜不是报丧?扫地僧果然不是外头那些妖艳贱货可比,任性得好有范儿!
    “这,这?”
    她佯装不解,手足无措的模样倒也有几分真心。
    一言不发封县君?她这是咸鱼翻身当官儿了?
    这么大个馅饼掉她手里,总觉得有点烫手,是要烫掉她几层皮?
    皇帝含笑不语,威严又慈和地望她一眼,又去看那盒子里的画纸。
    元长庚低声提点:
    “闲话稍后再叙,先祭告上天,接了圣画为要。”
    苏锦鸾茫然望他。
    圣画?是指她画的这个?
    总感觉有一波强大的阴谋即将把她吞噬!是捧杀吧?是吧是吧?
    元长庚在皇帝面前,谨守礼仪,连多的眼风都没给她。
    苏慎之更是恭立在旁,垂眸屏息,一派端肃。
    苏锦鸾有眼色地咽口口水,有学有样,不敢多言多动。
    院内不知何时布置好香案,皇帝带领几人鱼贯而出。
    苏锦鸾惴惴不安地抱着盛放画纸的机关盒,轻手轻脚地摆到香案上,候在一侧。
    皇帝接过大太监递过的三炷香,口中默默祝祷几句,郑重其事地将香插进香炉。
    大太监代为三叩首,院子里齐唰唰跪倒一片,唯独苏锦鸾被皇帝拉住,被迫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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