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恩位面风起云涌,布雷登王国却风平浪静。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

    自从艾伦·约克以一己之力把光明教会大主教亚克·奈尔加推上法庭被告席之后,约克家族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威势,再加上法师塔和玛格丽特女王的鼎力支持,各方势力都不约而同地俯首低眉,暂时地收敛了各自的小心思。

    不过,艾伦与光明教会的明争暗斗,可影响不到法师塔的日常生活。

    因为法师塔塔主、传奇法师默林斯还在这里坐镇。

    在这个位面,因为以前的传奇法师们都穿过了位面晶壁,去万千位面间探索星辰大海,所以默林斯便是位面唯一的传奇法师,也算是位面的最强者——或许也只有光明教会那位掌握了“降神术”的教皇保罗二世,才与默林斯有一战之力。

    而在法师塔学员们的心目中,默林斯也是强大的象征。

    这些学员们都相信,只要默林斯还待在法师塔,那么不论外面有多大的腥风血雨,都不可能波及到他们。

    此时此刻,这位受人尊重的传奇法师正和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嗑瓜子,然后喂给旁边的巨嘴鸟。

    “巨嘴啊,”默林斯一边把瓜子塞进巨嘴鸟的大嘴里,一边随口念叨道,“你以后吃东西可得克制一些。再像这样吃下去,小心以后胖得飞不起来。”

    “默林斯,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吃不胖体质,”听到默林斯的话,巨嘴鸟的扭过头,用屁股对着默林斯说道,“嫉妒就明说。”

    看着这只任性而且嘴毒的鸟,默林斯只觉得无可奈何。

    他曾经尝试过用魔法逼这只鸟闭嘴。

    可等到这鸟真的安静下来,默林斯又觉得这间办公室安静得过分,让他寂寞得慌,又不得不反悔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解除了巨嘴鸟身上的“缄默咒”。

    那时候,默林斯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但是,现在自己成了传奇法师,整座法师塔、甚至整个位面都只能仰望他,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总是客客气气地加上一句“阁下”,听上去生疏而冷漠。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障,挡在了他与这个世界之间。

    也只有这只巨嘴鸟,到现在还能与默林斯无拘无束地交谈——不对,应该是没完没了的斗嘴。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默林斯都会对着镜子感叹道:“看来像我这样的天才,人生注定会寂寞啊!”

    不经意间,他还会想到自己去异位面探索的学生艾伦·约克。

    默林斯这辈子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看得顺眼,天赋也比自己强一点点的学生,还指望艾伦好好学习预言术,把自己的独门绝技传承下去。

    不料这个学生根本静不下心来。

    刚进入法师塔不到两个月,就去跟光明教会正面刚上了;事情刚刚平息不久,又耐不住寂寞,跑到异位面去了。

    如果艾伦这家伙愿意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魔法上,那么他在预言术上能取得的成就,绝不会比当年的自己差——不对,应该是只会比当年的自己差一点点。

    然而就在这时候,默林斯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谁在外面?”他问。

    “是我,赛琳娜·所罗门。”门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进来吧。”默林斯吩咐道。他没有想到炼金师詹姆斯·瓦尔德的这个女学生会突然来这里找他。

    听到他的话,赛琳娜·所罗门推门而入,然后站在默林斯的办公桌面前。

    这个年轻的贵族女孩仍然和默林斯记忆中一样,有一头蓬松的金色卷发,以及清丽标致的五官。

    不过相比几个月前的精致优雅,她此时不施粉黛,脸颊有些水肿,还有淡淡的黑眼圈,神态也显得格外疲倦——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娇贵的公爵千金,反而成了天天在实验室里熬夜赶论文的苦命女学徒。

    “倒很有几分她老师瓦尔德的风范,”默林斯在心头默默吐槽道,“唉,瓦尔德这家伙真是个混蛋,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都能被他教成这种鬼样子——艾伦在他那边,恐怕混的更惨吧!”

    没错,时至今日,默林斯依旧对瓦尔德跟他抢徒弟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赛琳娜提起裙摆,朝默林斯礼貌地屈膝行礼,然后对他说道:“默林斯阁下,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我今天来到这里,是想问问您能否帮我一个忙。”

    “你需要我做什么?”默林斯问。

    赛琳娜犹豫片刻,这才缓缓地说道:“默林斯阁下,您应该知道,我的老师瓦尔德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论是记忆力还是魔力都在日益衰退。您是预言术的大师,我想请您帮我看看,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他能否有机会亲眼看到明年夏天万国博览会的召开?”

    生与死,毕竟是个沉重的话题。

    默林斯看得出来赛琳娜脸上很明显的痛苦与挣扎。

    于是,他轻松一笑,对赛琳娜说道:“别担心,赛琳娜。你老师的命硬得很呢!别说活到明年夏天,再活两年都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赛琳娜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从她微蹙的眉毛上,默林斯看得出来,她的愁绪仍未彻底散去。

    “默林斯阁下,我还有一个问题,”只听见赛琳娜接着问道,“我想问问,艾伦·约克先生什么时候能回到法师塔?主要是……瓦尔德老师天天都在念叨他。老师说他这辈子的一大愿望,就是看着艾伦走上万国博览会的讲台,把布雷登王国最顶尖的炼金魔法展示给整个位面,让那些外国人看看我们法师塔的厉害。”

    听到“艾伦·约克”这个名字,默林斯沉默了好一会儿。

    因为他自己也看不清楚艾伦的命运轨迹。

    他考虑,要不要撒个谎,除了维护自己身为传奇法师的面子之外,还能让对面这个憔悴的女孩开心一点,也让瓦尔德在最近这几个月能开心一点。

    但最终默林斯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为他觉得,这是对赛琳娜和瓦尔德的不尊重。

    他想了想,缓缓说道:“赛琳娜,实话实说,艾伦的命运轨迹比较复杂,我也看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能从异位面回来。”

    “谢谢您,默林斯阁下。”赛琳娜再次诚恳地道谢,朝他行了屈膝礼。

    随后她转身就走。

    她的步伐非常仓促,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哎呀”叫了一声——若不是及时扶住了默林斯的衣帽架,险些就摔倒在地。

    “赛琳娜,干嘛走得这么着急?”默林斯笑着打趣道,“不坐下来吃一点瓜子再走?”

    “我很乐意,默林斯阁下,但请原谅我不能这么做,”赛琳娜礼貌解释道,“我必须立即赶去实验室。我还有很多实验项目没有完成。

    “现在,既然艾伦……他可能没法及时从异位面回来,我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在万国博览会的时候,代替他登上讲台。因为……因为我不希望瓦尔德老师抱憾终身。

    “但是……但是我在炼金术方面的天赋和能力,都远远不如艾伦。如果要让老师满意,我……我必须更努力才行。

    “抱歉,默林斯阁下。”

    话音落罢,赛琳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默林斯望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还有她裙子上试验药剂留下的污渍,不由得默默在心头感慨道:

    “瓦尔德那家伙真是收了个好学生啊!”

    然而就在这时候,默林斯的心头莫名泛起了一道寒意,让他有了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预感。

    “不好!”

    作为一个合格的预言师,默林斯一向很在意自己的直觉。

    他的直觉一般不会错。

    只是这一回,想要对付他的人究竟是谁?

    而且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不仅能够屏蔽默林斯的感知,还能让他预感到生命危险?

    …………

    佩恩位面,灰鹰堡。

    虽然凡恩·伊格尼尔拒绝了铁血大公爵的要求,拒绝把所谓的“投名状”交给他,但铁血大公爵的加冕仪式依旧如期举行。

    虽然说,按照佩恩位面一直以来的规矩,国王的加冕仪式必须由神职人员来主持。

    不过这一点可难不倒铁血大公爵。

    他从黑暗神殿找来了一个名叫雷克斯的底层神官。

    这家伙没什么文化,连《黑暗圣典》都背不全。若不是因为黑暗神殿神职人员极度稀缺,而且急需对外扩张,放在以往,大祭司德尔菲绝不会让这种人披上黑暗神殿神官的黑色长袍、

    公爵用钱财和画大饼的方法把他忽悠得头晕目眩,于是雷克斯一口便答应了铁血大公爵,愿意为他主持加冕仪式。

    雷克斯心头还美滋滋的。

    他想着,在加冕仪式上,就连未来的国王都要跪在自己面前,由自己为他戴上王冠——这样的场景,简直就是他的人生巅峰啊!

    于是加冕仪式如期召开了。

    这一天,大祭司德尔菲仍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凡恩·伊格尼尔把自己关在忏悔室里,一步也不肯走出来;黑暗神殿的医生肖恩·德里克仍然陪在德尔菲的身边,认真地给他上药;埃里尔拎起斧头,去大街上逛了一圈,发现连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有,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躲着德尔菲偷偷喝几杯啤酒。

    至于艾伦和伊莎贝拉……显而易见,他们还藏在山洞里面呢!

    可以说,黑暗神殿的众人晕的晕,伤的伤,一片死气沉沉、冷冷清清的景象。

    但是,灰鹰堡的大街小巷却张灯结彩,充满了过节般的喜庆气氛。

    铁血大公爵终于脱下了厚重的金属铠甲,穿上了华丽的袍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士兵们的簇拥下,在灰鹰堡的大街上游行,时不时向人群中抛一把硬币,惹得民众们一阵又一阵地欢呼。

    自从攻破灰鹰堡后,铁血大公爵便再也不用头盔遮着脸了,反倒把他那张比女子还要俊美的脸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

    反正他现在已经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了。

    再也不会有人对他的相貌随随便便说三道四了。

    而当他把真实容貌露出来后,更使得道路两边的少女们连连惊叹——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英勇善战的国王,竟然这么年轻,这么好看,简直就是梦中情人的样子。

    在一番大摇大摆的游行之后,铁血大公爵抵达了灰鹰堡的王宫中。

    那个名叫雷克斯的神官早已等候在了王宫的大厅中。他站在王座的一侧,手中捧着一定由纯金打造、镶嵌着珍珠玛瑙的王冠。

    在城堡内烛光的照耀下,这顶王冠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当铁血大公爵进来的时候,雷克斯开始吟诵《黑暗圣典》里的赐福之词。

    ——嗯,这段话是他昨天深夜临时背的。

    而铁血大公爵也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雷克斯的面前,然后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了。

    雷克斯对他的举动感到有些惊讶,用眼神示意他道:公爵大人,按照流程,您应该跪下,然后由我为您戴上王冠。

    但公爵却正视前方,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待到雷克斯吟诵完赐福词的时候,铁血大公爵突然上前一步,还未等雷克斯反应过来,便从雷克斯手中夺走了王冠。

    然后,公爵面朝众人,堂而皇之地把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大厅里一片哗然。

    只见铁血大公爵——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国王梅菲尔德一世了,对众人淡淡说道:“你们记住,我,梅菲尔德一世,不需要任何神明、任何教派来为我加冕。”

    …………

    而在山洞之中,不论是黑暗神殿圣女伊莎贝拉,还是不幸被困在这里的士兵海曼,都根本不关心这一场称得上是“僭越之举”的加冕仪式。

    前者只希望使者大人能够早日苏醒。

    而后者更是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个见鬼的洞穴。

    然而就在这时候,伊莎贝拉突然洞穴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伊莎贝拉小姐,您在这里吗?”

    “霍布·埃夫?你怎么来了?”伊莎贝拉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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