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正在排练的演奏家们,听到台下的争吵,不得不停止了演奏。

    易仲行放下手里的指挥棒,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观众席上的西装男子,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其他演奏家往下看了看,顿时失去了兴趣,各自拿着手里的乐谱,细细品味着每一个音符之间的巧妙衔接。对于他们来说,手中乐谱的吸引力,明显要比其他东西大得多。

    “伍助理,怎么了这是?”

    易仲行走到台下,向那面容精悍的短小男子询问道。

    见到来的人是他,那伍助理不敢怠慢,指着叶洛的鼻子,阴笑道:“易团长,您来得正好,这小子混进了演奏厅不说,他居然还敢冒充是我们乐团里的人,您说他这不是瞎扯淡吗!我建议,立刻把他赶出去!”

    易仲行面色有些不悦,耐着性子解释道:“他的确是团里新招的乐手,是你自己搞错了。现在我们正在排练的这支曲子,就是他的作品。”

    伍助理惊讶道:“还有这事儿?可是他也太年轻了吧……”

    易仲行不耐道:“瞧你这话说的!杨韵不也一样年轻?”

    略显厌烦的摆了摆手,易仲行不想再跟他一个助理计较什么,走到那西装男子跟前,打了个招呼。“杨总,您来了?”

    一个助理自然面子不大,可面前的这位男子,易仲行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杨总看了叶洛一眼,笑呵呵问道:“刚听你说,这小孩儿是新来的乐手?他叫什么名字?”

    “嗯,他叫叶洛。”

    “我来这儿也没别的事,知道你们今天在排练,就想过来听几支曲子。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哦,对了,你说前面这曲子是叶洛写的?那我倒是要听听了,看看这小孩儿写的音乐如何。”杨总笑道。

    来这儿听曲?

    刚过来就找我们乐手的麻烦,有你这么听曲的吗!

    你还不如不来呢!

    易仲行悄悄看了一眼叶洛,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点头。

    台下的观众,由原来的一个变为了三个。易仲行走到前面的指挥席,知道底下气氛诡异,排练了两遍就让众人解散了。

    叶洛本想往外走,却被他叫住留了下来。

    看到台上的演奏家们陆续离场,那杨总和伍助理也起身走了。这二人不懂音乐,所谓听曲只是在故作高雅,伍助理边往外走,边谄媚问道:“杨总,这曲子还行吗?”

    “也就那样吧。”杨总心不在焉道。

    听到他这么说,伍助理心中有了底,叹气道:“唉!又多了一个来讨饭的。”

    等到众人走了七七八八,叶洛走到台上,见易仲行还在收拾乐谱,上前喊了一声:“易叔?”

    “哦,小叶啊。前几天你不是说想用录音室吗?今天正好团里的录音师过来了。这首《命运》的话,我准备过几天排练精通以后,给你现场实录一下。你不久前说的另外那首钢琴曲,今天就在录音室来录吧。”易仲行放下手里的工作,解释道。

    见易仲行把自己留下来,所要说的是这事,叶洛心里一喜。

    录歌的事他已经想了很久,看来今天终于能开始做了。上楼的路上,想起刚那两个人,他好奇道:“易叔,那个杨总什么来头?”

    “你说他呀?他是春光地产的老总,杨春光。看到底下售楼处那个招牌了吗?市里有名的春光地产,就是他们家开的。”易仲行说道。

    春光地产在市内赫赫有名,就连叶洛这个行外人,也听说过它的名字。

    没想到那杨总来头居然这么大,叶洛心里暗暗咋舌,同时他心里十分不解。“易叔,既然他是个地产商,那和咱们乐团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是搞房地产的,一个是奏交响乐的,这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见叶洛问起这个,易仲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慢慢向他解释了起来:“小叶,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在咱们国内,交响乐的发展并不是很完善……”

    “任何一个行业,想要长久的发展下去,就必须有人为它买单,拥有足够多的消费群体。可是在咱们这里,愿意听交响乐的人却不是很多,现在年轻人的休闲方式,多是逛电影院或ktv什么的,哪儿有人去听交响乐?我估计啊,这花高价去看演唱会的人,都比听交响乐的人要多!”

    “至于中老年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对他们来说,和听交响乐相比,还不如窝在家里看个戏。十几年前那会儿,戏曲还挺火的,咱们这里还有几个剧团。可是现在,倒闭的倒闭,关门的关门,时势难阻啊!”

    “当年我第一次学乐器,就是跟着咱们市剧团叶长清叶团长学的,他算是我的恩师。可惜的是,恩师现在已经故去,剧团也不在了,实在是让人感叹。”

    没想到易仲行说着说着,居然回忆起了过往,脸上轻叹了起来。

    叶洛并没有因他扯这些远话,就有什么不耐。他的心里,反而十分感触,动容道:“易叔,您说的这位叶长清团长,其实……他是我的爷爷。”

    之前他万万不曾料到,易团长居然会是自己爷爷的学生!

    与他相比,易仲行更是吃惊。

    叶洛的话说完,他明显愣了下来,咋舌道:“小叶,难道你来自庐州?那叶启航是你的……”

    “没错,是我爸。”叶洛笑道。

    “我这……瞧我这脑子!”易仲行猛的一拍脑门,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甚至略微有些夸张。

    绕了一个大弯子,想不到叶洛竟是故人之子,易仲行忍不住想讲讲以前的事。“说起你爸,当年和我还挺熟,那会儿恩师想让他继承衣钵,可他执意不肯,非要去下海经商。”

    “因为这个,你爷爷没少训他,说叶家世代练乐岂能中断?呵呵,这事我现在仍记得,当年他爷俩还挺有趣。自从恩师故去以后,这么多年一直没和你爸联系过,怎么样,这几年他还好吧?”

    “呃,还好。前不久我爸说他认识您,我妈还不信来着。”

    叶洛心知自己家虽不富裕,可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却始终保持着难得的温馨舒适,这是什么都换不来的。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他面上尴尬道:“易叔,您和我说了这么多,还没说那杨总和咱们乐团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对对对,你瞧我这丢三落四的,说起过去就没完没了。这还没怎么上年纪,脑子可就不好使喽!”

    易仲行摇头失笑,继续往下介绍道:“咱们乐团虽属于公办,但其实算是半公半私……”

    “半公半私?”叶洛不解。

    “是啊,咱们又不是帝都魔都那种大地方的乐团,发展不景气,自然得不到国家的重视。单单依靠省里拨下来的经费,是不足以维持乐团运营的,毕竟演奏家这么多。不想让乐团破产,那就必须得引入外来经费,春光地产算是咱们背后的金主,当初杨总说要给团里赞助,我是同意了的。”易仲行叹息道。

    “咱们这个世界上,交响乐真正光芒万丈的地方,在西欧的一些国家,在音乐之都wyn绝不在咱们神洲。”

    说到这里,易仲行脸上露出一分向往。

    叶洛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闻言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易仲行苦笑道:“也算是有利有弊吧,春光地产加入进来以后,杨总在咱们团里就有了绝对的话语权,谁让他是发工资的人呢。我主要负责演奏,有时候他要处理团里的一些事情,我也无权干涉。”

    “那这没办法。”叶洛耸了耸肩。

    到了三楼,二人穿过外侧排练厅,径直走到靠近里侧的录音室门外。那些演奏家们大多都已离场,这时整个大厅显得空空荡荡。

    易仲行推开录音室的门,里面的布置和鬼声唱片录音室差不多,不过要小上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架钢琴摆在墙角,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监听台的位子上,坐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正在那里无聊地摆弄电脑。

    见到二人进来,他忙放下手中的鼠标,招呼道:“易团长,您来了?这位就是您说的叶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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