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听了这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已是魂飞魄散,好在这时,慧妃来了,孝期不能施脂粉,久病难愈的她越显老态,在宫女的扶持下,摇摇晃晃地过来,“她也是为了老八着想,虽说如今已有三个嫡子,到底还是单薄了一些,因她心里着急,才不顾场合说了出来,贵妃姐姐不会见怪吧?”
    荣妃连忙亲自过去扶着她,心疼不已,“姐姐怎地还来了?昨日臣妾送过的汤不知姐姐进了没有,觉着如何?这宫里的老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姐姐还该好好保重才是。”
    一说,也把皇帝说动心了,朝慧妃看了一眼,又见她确实是老了许多,一想,自己也老了,心里头不由得一软,斥责大皇子妃的话也没那么难听了,“过了今日,明日你就不用来了,好生服侍你母妃,朕怎么听说你极少进宫?就算去了你母妃宫里也不见你好生服侍?”
    “陛下,臣妾一向少要人服侍,您又不是不知道的,臣妾如今经不得吵闹,看着她就想起甯儿,却又不得见……”
    眼看皇帝就要松口了,皇太子不由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膝行数步朝皇太后的棺椁扑去,“皇祖母,您睁开眼睛看看孙儿啊!”
    皇帝见此,凛然一醒,慧妃不由得叹息一声,将手伸给了孙氏,已是不肯在这里多待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难免有些落寞,荣妃适时地过去,扶着皇帝,劝道,“皇上,大皇子是好孩子,他年长,帮皇上最多。只是,如今,皇太后才刚刚仙逝,陛下就下赦令,怕皇太后在天之灵不安,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
    皇帝也觉着有道理,又见荣妃少见的温柔,虽也未施脂粉,可她原本肌肤白皙柔嫩,当了祖母的人了,依旧宛若十八,不由得格外感叹,只觉着自己也跟着年轻起来了,和方才那垂垂老矣之感判若两人,便也越发倚重荣妃一些。
    数日举丧,黛玉不得不把三个孩子带进宫里来,在景阳宫养着,三不时还可以过去瞧瞧。荣妃因此也就不在太明宫常待着,一些事务交代了黛玉,让黛玉安排下去,横竖都是荣妃跟前的人在发话,外头等闲人也不知道个中细节,瞧不出端倪来。
    小冯氏进宫一日后,也不知与大冯氏都说了些什么,一连几日都进宫里来。这一日,大家一同举丧,内外命妇齐齐整整地跪了一地,起身的时候,便有些凌乱,小冯氏身子一晃,朝旁边倒了过去,原以为会倒在别人身上,谁知,从旁及时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小冯氏,“侧妃请多保重,仔细您腹中胎儿!”
    小冯氏一看,竟然是明霞,顿时,恨不得直接晕过去才好,她手忙脚乱地推开明霞,提起裙子,就朝外走去,旁边的人均是议论纷纷,一个说,“秦王府又要添丁了”,一个说,“都怀孩子了,还跑这么快”,又有人说,“瞧这跑的多轻快,想必又是个儿子呢”。
    黛玉在一旁听到,笑了笑,问明露,“去瞧瞧去!”
    小冯氏正好跑出来,眼见得前面,几个皇子们联袂而来,她看准了云臻,朝他冲了过去,谁知,云臻并无怜香惜玉之心,朝旁边一让,那小冯氏身子收不住,一把抓去,正好抓住了走在前头的皇太子的衣领,皇太子被抓得几乎倒地了,两厢撞到一起来,小冯氏身上素色裙子也不知怎么地被染了一大块血迹,倒在地上。
    恰好明露赶到,见了后,连忙大呼,“哎呀,冯侧妃小产了,快叫太医!”
    这一撞,竟把个侧妃撞小产了,偏太子的衣摆上也沾了一点,一想到是女人那里流出来的,他顿时觉着晦气不已,一脚朝冯侧妃的肚子踢去,丝毫不管这是不是云臻的侧妃,“走路不长眼的东西,叫本宫沾这些污秽,本宫瞧着你是不想活了?”
    倒是云臻,反而上前去,一把抱起冯侧妃,“小产?怎地会小产呢?是不是弄错了?”
    明露道,“没有弄错,冯侧妃的确是怀孕了,是她跟太后娘娘说过的。”
    云臻将她放到了侧殿,冯侧妃哭得喘不过气来,谁能想到,她能够在她夫君的怀里时,竟是这般光景呢?她这会子肚子的确也痛得难受,太医过来把完脉,对云臻道,“王爷,侧妃腹部受损,恐怕这辈子都再难有身孕,至于小产,侧妃处子之身,怎地会小产呢?”
    “那血是哪里来的?难免叫人生疑。”
    “回王爷的话,那不是人血,是鸡血,微臣闻着应是公鸡的血,莫非冯侧妃是用此来驱邪的?”
    云臻转过身来,看着捂着肚子痛得生不如死的冯侧妃,“罢了,应不是驱邪的,皇太后在天有灵,哪里有什么邪灵?此事也不必张扬,这关乎本王和四皇子的体面,该怎么说,应不用本王教你吧?”
    这太医初来乍到,八皇子又是权倾朝野的实权皇子,眼见这所谓的侧妃不过是个用来演戏的道具,何苦他要掺和其中呢?
    冯侧妃听得如此说,以为云臻是在为她着想,不肯叫她犯下欺君之罪,心里荡漾不已,伸出玉手,可怜兮兮地喊道,“王爷……”
    云臻淡淡地瞥了一眼,负手而立,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抬头看到四皇子夫妇进来,他便忙朝四皇子迎了过去,“四哥,借一步说话!”
    云宥也是为他而来,便与他联袂出去,在一片花荫树底下,云臻开口道,“四哥,十三弟出事了,已经半年依旧是生死未卜,是太子的人杀了他,若德母妃在天有灵,不知道她会如何伤心,我听我母妃说,她临去之前最担心的是四哥你和十三弟。”
    云宥沉默良久,有一幕,他迟迟都忘不了,他记得那一年下雪,他提着酒去秦郡王府,正好云臻和他的小舅子还有十三在喝酒,酒席上,十三出言不逊,被云臻惩罚,要他在廊檐下跪着,他故意在那里喝酒喝了很久,他看到云臻的目光不停地朝窗外飘去,眼里满满都是心疼之色,只是碍于他在,才没有叫十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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