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的人是长明宗崔魏铭,那名女子虽无法感知气息,但听声音貌似是大唐公主,看样子二人似乎还是道侣,至少曾经是。”
    树后的李振全听着二人的对话,心想:“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还曾做过道侣。早听说崔魏铭风流倜傥,没想到竟风流到皇室里去了,不愧是长明十二奇才,好胆气。元宗也真是好脾气,居然没宰了这丫的。”
    他本是来杀人的,但人没杀到,却吃了个瓜……
    ……
    ……
    崔魏铭看着火光中对方的侧颜,眼底泛起波澜,说道:“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美。”
    赵雪儿没有说话,依旧冷着脸,如同寒川的冰雪,连火光都无法融化半分。
    “记得小时候四处飘摇,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来到溪边垂钓,然后烤鱼来吃,当时身上没钱买香料,就用路边的野辣椒为辅,偶尔还能搞些蜂蜜刷上,滋味妙不可言,可惜每次都被叮的满头包。”
    崔魏铭继续说道:“因为曾在乡下受过欺负,便不想与人交流,只想在人类世界的角落寻个隐秘的山野,做个山间野人,然后死于寒冬或野兽之口,了此一生。却有幸遇到师傅,发现根骨上佳,便被带到长明授业,虽然他老人家十分严厉,但对我视如己出。”
    “对我而言,师傅就是我的父亲,长明就是我的家,他老人家传授的正道就是我的信仰。那年天苍山魔头猖獗,师傅决意为民除害,我怎能不回去助战?考虑到与魔道交锋的凶险以及你的身份,我才将你留在京都,独自回去。”
    崔魏铭看着对方,认真的说道:“我从没想过要抛弃你,我当时想着打完那一仗就回来找你,没想到却又发生那样的事情。”
    赵雪儿看了看手间的烤鱼,淡淡的说道:“你说的这些,在那年比武招亲时我就已经听过,你再提一遍有什么意义?”
    崔魏铭说道:“想得到你的原谅。”
    “我曾等过你,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带着那个玄魔殿掌门的掌上明珠私奔、以至被逐出师门的消息。”
    赵雪儿冷笑一声,说道:“皇兄为我比武招亲,你前来参与,我以为你回心转意,没想到才过多久,就又回去做你的乞讨大业。害我独自生下盼盼,而你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上山拜师了也不知道。”
    “事不过三,你两度负我,如今还想求得原谅?凭什么?”
    赵雪儿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他,但字字都直指他的内心深处,
    这些都是崔魏铭欠下的帐,
    是赵雪儿心底的殇,
    没有什么可以弥补这些,
    而他居然还厚着脸皮来求原谅,
    凭什么?
    崔魏铭看着脚边的碎石,沉默许久后,说道:“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就如同这烤鱼的味道,从未变过。宗门和你对我都很重要,我实在无法取舍,所以才既在山下行乞祈求宗门原谅,又来京都比武,不想你嫁给别人。”
    他说话时语气很慢,所以显得极是认真,发自肺腑,
    任何人听到都会动之以情,然后相信他,
    但赵雪儿被他伤过两次,只道这是唬骗女子的把戏,根本不为所动。
    ……
    ……
    人人都有难以取舍的时候,比如至亲与挚爱同时掉进水中,该先救谁的千古难题,
    长明宗对崔魏铭意味着什么,赵雪儿当然知道,她相信对方当时的确是打算战后回来找自己的,
    那个魔道之女她也没放在心上,在人类世界三妻四妾很正常,只要自己是正宫便好,
    但携魔道之女出逃,天苍山之战,欧阳师弟战死,自己被逐出师门,他的师傅、也就是前代掌门也随后仙逝。
    这些变故接连发生,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那时崔魏铭只顾得上眼前,所以才留在山下行乞祈求宗门原谅,当时的他就算想起来,也不会觉得自己如此落魄,还依然配得上赵雪儿。
    这些赵雪儿都可以想象得到,
    但令她无法忍受的是,对方比武招亲之后,说了许多甜言蜜语,许了许多承诺,结果还是扔下了已有身孕自己——虽然当时他并不知情。
    三年前,自己只身上长明,想找他讨的就是这件事情的说法。
    ——既然选择了求长明原谅,为什么还回来找自己?
    既然选择了自己,为什么还回去行乞?
    这样很好玩么?
    ……
    ……
    火光微晃,照亮了周围杂乱的枯草,
    同样杂乱的,还有崔魏铭那慌乱的内心,
    他看似平静,实则心神难宁,藏在袖中的手也轻轻搓动着,
    赵雪儿看似决绝,不可能原谅他,
    但实则她能来这里,心中自然是还有他,并且愿意露面,便等于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征得她原谅的机会。
    崔魏铭说道:“我愿意为你做一切,我要如何才能与你重归于好?”
    赵雪儿终于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要你奉献出你的一切,我要你今后在宗门与我的取舍中永远选择我,我要你宁负苍生也不再负我,我要你的余生都留在我身边,我要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你可愿意?”
    她的话音未落,
    便有道晚风行尽四野,吹过火堆,带起了许多火星,然后落到了崔魏铭的脸上。
    这道风使火光更胜,但却没有带来丝毫火的温暖气息,而是刺骨的寒冷,
    那些火星刚被吹起便已熄灭,
    下一刻便结成冰晶,随风而舞,
    崔魏铭的鬓角与胡须更是出现了一层浅浅的白霜,
    因为这道晚风来自赵雪儿,
    是破虚境修为的气息产生的异象。
    无须当面感受,就连一直藏在树后阴影下的那道身影都能清楚的察觉到,这绝不是道侣间索要的情话,也并非情侣间许下的空白承诺,
    她是真的要对方这么做。
    李振全心想:“这绝无可能。”
    崔魏铭是剑修,此生最大愿望便是证道,欲修天道就要去看天下风景,怎么可能余生都留在你身边?
    他还继承了前代长明掌门的意志,心系天下,如今正是防备魔门南下之际,此时离开宗门去到你身边,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况且,此人虽是渣男,处处留情,但有情有义,不可能会抛弃其她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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