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山阴,肖家武馆。

    肖震山看着手中的书信,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眼中流露出猛兽要择人而噬一般的危险骇人精光。

    这封信是他的弟子叫人捎过来的,那个弟子叫做何君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连同他的外孙到范国的河西郡了。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根据信上内容,何君睿此时正因为涉嫌杀人而被拘留在河东郡的渡口,叔夜歌则是失踪了!

    “居然有人敢在范楚两国的边界杀人,还差点弄沉了一艘界船。而且......”

    没有任何特殊的举动,但是肖震山手中书信却如同风化了一般化为细碎无比的灰尘!

    “歌儿被掳走了吗?嘿嘿~我这个老家伙就是想不动也不行了啊!”

    眼中的骇人精光化为实质的剑光,一只从窗前掠过的飞鸟不小心触及之后,顿时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为了一团碎肉!

    眉头微皱,肖震山将眼中的精光收起,同时信手一拂将沾在身上的纸灰荡落后,思量片刻,便向内院前的武馆走去。

    “这事暂时先不和假道学说起吧,他那个身子还需要半个月调养。而且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次日夜晚,河东郡渡口的监狱大门突然被打开,然后狱卒领着一个蓄发皆白但是却没有多少老态,更多是虎虎雄威的肖震山来到一间牢房前:“何君睿,你的师父来看你了!”

    “师父?”被牢房的环境和刑讯折磨了两天,已经精疲力竭的何君睿睁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了牢房外,果然见肖震山微皱眉头的负手站在牢房前,不由连忙扑了过去,匍匐在地上:“师父!我对不起你!我把子墨弄丢了......”

    眉头皱的更紧,肖震山抬手一拂,一道真气化为清风将何君睿裹着拉到近前,然后将手按在何君睿胸前注入内力温养了一下后,淡淡道:“和我说说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感觉体内暖洋洋的,疲惫和恐惧都被驱赶出身心后,何君睿听了肖震山的问话,马上道:“弟子无能,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我正和子墨同一个老友聊着,我老友突然面色大变,然后一个穿着白袍,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男子向我们走来,说要玉玺碎片。子墨上前拦了一下,叫那个男子不要胡闹的时候,男子一个晃身就窜到了子墨面前,按住了子墨的剑,说什么‘你可以作为帝子的玩具’后,又消失不见......不是消失不见,应该是到了我和我老友的面前。但是那时我突然昏了过去,随后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静静的听完何君睿的话后,肖震山眉头几乎要扭成了麻花。

    “玉玺碎片?”

    “很可笑是吧。”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黑衣壮汉从监狱暗处走出:“玉玺这东西岂会有碎片?若是碎了必定会被销毁,怎么可能有碎片留下。肖前辈,你的弟子有点不乖啊。”

    玉玺是御玺的俗称,正确、专业的称谓:宝玺。

    宝玺者何?天子所佩曰玺,臣下所佩曰印。无玺书则王言无以达四海,无印章则有司之文移不能行之于所属!

    玉玺是皇帝的专属印章,唯有盖了玉玺的文书才能传达四海,否则的话,只是一堆无人认可的废纸罢了。

    因此,别说如此重要的玉玺会损坏,即便出现损坏,玉玺也会在出问题的第一时间被销毁,以免被有心人利用造成不可计量的后果!

    “黑鹰?原来你成为朝廷中人了啊,难怪这几年都没有你的传闻了。不过我弟子和我说什么,不需要你管吧?”看了看黑衣壮汉腰间挂着的腰牌,肖震山眼中精光一闪,然后转头看向了何君睿,浑身气势如同山崩地陷:“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吗?”

    顶着肖震山强大的气势,何君睿认真的看着肖震山精光闪烁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认真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浑身的气势瞬间消失,肖震山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黑鹰:“你们查出了什么没有?”

    “啧!”咂了一下嘴,黑鹰恼怒的瞪了何君睿一眼,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充满不愉的道:“什么都没有!就连他说的那个白衣人也没有任何消息。不过......真的有那个白衣人吗?”

    如鬼蜮恶鬼一般,黑鹰裂开嘴,露出黄浊的牙齿,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到牢房前,目光凶狠而残忍的瞪着何君睿:“我问遍了所有船员,都说没有见过那个白衣人。按你的说法,他应该很显眼啊......该不会是你杀了刘璋和叔夜歌之后编了一个人出来吧!”

    “没有!都说了几次了!没有......”何君睿顿时反驳。

    如同雷霆于无声处炸开,黑鹰怒瞪何君睿暴喝道:“那为什么除了你以外,再没有任何人见到你说的白衣人!”

    “这......”何君睿一时无言,最后攥紧了手低头不语。

    他不懂,也不清楚为什么鬼雄那种人物会没人注意到!

    见何君睿低头不语,黑鹰不屑的同时更加恼火,但是看了看身边的肖震山之后,他最后也没做什么,只是狠声道:“给不出答案,你就一直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黑鹰直接离开。

    “君睿,和我说说那个白衣人的面貌特征,顺便也把那天的情况都和我说一下。”

    看着黑鹰离开后,肖震山开始询问何君睿事发那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等何君睿说完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后,肖震山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个刘璋为什么突然要和你们一条船?”

    “刘老弟是为了和我叙叙旧,他说他到了河西后就马上去长顺府......”

    “他在长顺府有什么产业吗?”

    “额......刘老弟的产业大多都在河西,没听说长顺府那边有什么产业......”说话间,何君睿的眉头皱了起来。

    本来刘璋说要去长顺府的时候,何君睿也没有多想。

    刘璋毕竟是生意人,去什么地方做买卖都很正常,只要有商机就行。他们虽然称呼彼此为兄弟,但是刘璋也不需要去什么地方做买卖都要和他招呼一声不是?

    可是现在想起来,长顺府地处范国北部,虽然说不上穷山恶水,但是比之其他地方也是个穷困地儿,到那边能有什么买卖能做?

    而且刘家的生意大多是丝绸绣品,就算是在长顺府做也没有多少利益,那边普遍寒冷,丝绸绣品可不暖和!

    “河西刘家吗......”眼睛微微眯起,肖震山想了片刻后,看了看何君睿此时狼狈的模样,扯了扯嘴角:“我会和黑鹰打个招呼,你也保护好自己。只要不是你做的,真相一定会有大白的一天。”

    “知道了,师父。”何君睿感动的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想起了一件事:“师父,子墨......”

    “他的事情我会处理。”给了何君睿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肖震山便转身向监狱外走去。

    马不停蹄的赶回山阴,肖震山回到武馆后没有任何犹豫,叫来了肖龙肖虎两兄弟。

    “爹,您找我们有什么事?这两天您到哪里去了?”

    看着一脸关切的询问自己的肖龙,肖震山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后,淡淡道:“歌儿失踪了,四天前在河西渡河的时候,被人掳走了。”

    “什么?”

    肖龙和肖虎齐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肖震山。

    “爹,你说歌儿被掳走了?”

    “是谁干的?”

    摇了摇头,肖震山沉默了片刻后,淡淡道:“我写了一封信,你待会找人发电报给蓉儿他们,同时......”

    目光湛湛的看着肖龙肖虎二人,肖震山甩出一个印章落在肖龙手中,沉声道:“把飞鸟令发出去,叫其他弟子们一起找歌儿!我要歌儿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面前,懂吗?”

    肖家武馆的弟子二十岁之后就会离开武馆各奔前程,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从此与肖家武馆没有联系了。相反,虽然那些弟子都各奔前程,但是他们年轻时候都是在肖家武馆度过的,感情深厚,在外面打拼的时候若是遇上了,就如见了亲人一般。而肖家武馆,就是他们另一个家!

    而飞鸟令,是肖家武馆的密令,代表着肖家武馆有重大事情需要帮助,只有肖震山才有资格发出!

    对视一眼后,肖龙肖虎沉声应道:“是!”

    随后,肖龙肖虎就火急寥寥的离开了书房。

    “接下来就是假道学那边了......”手指又在桌上敲了两下后,肖震山起身,出门向空雾山行去。

    潜修小楼中,叔夜弘听完肖震山的话后,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歌儿失踪了吗......”

    “没错......”

    一道明艳而璀璨,让天上耀阳都失去色彩的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肖震山开口之时直劈肖震山面门!

    但是......没用!

    对叔夜弘的性子有所了解,也清楚叔夜歌出事之后对叔夜家有多大影响的肖震山早已经推断出听到他的话后叔夜弘会有什么表现。

    后退半步,同样璀璨的剑光在肖震山面前掠过,化为了一条灵蛇缠住叔夜弘的剑后,肖震山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咳咳......咳咳咳......”无法抑制的愤怒让叔夜弘已经借着几天调养而缓和的伤势突然加重。

    沉默。

    片刻后,肖震山上前将手搭在咳得正厉害的叔夜弘胸口,想要输入自己的内力缓和叔夜弘的伤势,但是却被叔夜弘一手拍开。

    眉头一皱,肖震山将次将手伸过去。

    “别倔了,只有你好起来才能去找歌儿!”

    听了肖震山这句话后,叔夜弘迟疑了一下,最终忍下了继续拍开肖震山的手的冲动。

    见叔夜弘肯让自己疗伤,肖震山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释然,然后道:“我已经发出飞鸟令,让肖家武馆有关系的人都去找歌儿的下落了。你好了之后,也调动你们叔夜家的势力吧。”

    “叔夜家的势力?嘿!”不屑而悲凉的扯了扯嘴,得到肖震山内力调理而好过一点的叔夜弘冷声道:“叔夜家的势力全在范国!楚国有什么势力?当年都被那些白眼狼和畜生们杀光了!”

    肖震山默然,不再作言。

    不提山阴那边肖震山和叔夜弘接下来会如何,入海河中的一个小岛上,让肖震山和叔夜弘牵肠挂肚的叔夜歌正眉头紧蹙的坐在一间雅致的房间内,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娃儿。

    小女娃儿面容精致,梳着丱发,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忽闪忽闪,非常可爱。

    但是这么可爱的小女娃儿在叔夜歌的眼中却不是那么可爱,或者说,这个小女娃儿让他很头疼。

    “帝子......”

    “我叫玉英!”叔夜歌才开口,小女娃儿就打断了叔夜歌,两只手齐齐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叫玉英,不叫帝子!”

    自称玉英的小女娃儿声音软嚅甜美,仿佛是叔夜歌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云片糕一样。

    嘴角抽了抽,叔夜歌看了一下在门口静静站着,眺望着树林,仿佛完全没有在意这般情况的鬼雄后,叹了口气:“玉英帝子,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玉英就是玉英,为什么要加帝子?”眨了眨眼,用软嚅甜美的声音埋怨了一声后,玉英笑道:“你为什么要离开?留下来陪我不好吗?”

    “这个......”

    “是啊,为什么要走呢?”清冷美好中带着一丝冷漠,盛装打扮的湘夫人突然出现在房间内,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将食盒放在玉英面前,湘夫人笑着摸了摸玉英的脸,将其一丝调皮散落的头发理到耳后,清冷美好的声音带上了暖意,如融化冬雪的初春暖阳一般轻声道:“玉英,乖,该吃饭了。”

    “哦~”用力的点了点头,玉英将面前的食盒打开,看清里面做的是什么之后,顿时将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笑了起来:“今天还有桂花糕!我最喜欢了!香香甜甜的,娘,多谢你!”

    突然,玉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将头向边上一侧,看向了叔夜歌:“娘,叔夜歌吃什么?”

    “你只管吃你的,他我会处理的。”柔媚的笑了笑后,湘夫人转头看向了叔夜歌。只是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了丝毫暖意,虽然依旧美丽,但是却像是霜天时候的冷月,叫人惊艳的同时,又不敢靠近。

    “湘夫人......”

    “你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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