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一座荒岛上,牧童坐在临时搭建的凉棚下面,手拿一面金色边框的镜子放到耳边,聆听里面的声响,那镜面乌黑,不能照人,他身旁是天机道长,躺在大葫芦旁,闭着眼睛。

    牧童问道:“师父,这镜子方才谁也没有动,里面为什么有声音?”

    天机道长道:“有人在里面敲打镜面,自然就有了声音!”

    “师父又在骗我,这镜子这么小,怎可能有人在里面!”

    天机道长笑道:“呵呵,须臾藏芥子,芥子纳须臾,这种境界,岂是你所能理解的!”

    “师父若是能将这里面的人放出来让我看,我自然就能理解了!”

    天机道长叹声道:“放出这里面的人要是那么简单的话,我早就放出给你看了!”

    “这里面真的有人吗?”

    “当然有,而且你还见过他!”

    “我见过?那是谁?”

    “就是巧夺你竹笛之人!”

    “巧夺我竹笛之人,哦,是叶公子?”见天机道长默认,继续问道:“他怎么会在镜中,他应该在九州之内啊,师父怎会把他带到南海来!”

    “呵呵,这天地间很多玄奥都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我穷其一生去参悟,到头来,所知也不过沧海一粟,他们收集神器所召唤的是天机镜的正面入口,而这镜子的背面却在我们这里,叶公子就是从那正面进来,落到了我们这镜中的!”

    牧童急道:“那师父快放他出来吧,在里面一定快憋死了!”

    天机道长道:“这里面憋不死,不过他们在这里面情况却很糟,哎!我也是很为难!”

    “师父你为难什么?”

    “为师若放出他们,必然耗费我所有的神识,自此以后,我形同废人!”

    牧童道:“那就把他们留在里面吧,反正又不是师父让他们进去的!”

    天机道长惆怅道:“此人为师还必须的救,要不然上次见面,我对他说,不要再见,哎,不管我逃到哪里,躲是躲不过了!”

    牧童问道:“师父为何一定要救他出来?”

    天机道长道:“邪神很快就要破除封印了,那邪神是在太古时期被神明合力封印的,法力无边,而神明已经消散了,若是邪神破除封印,人类将遭受到一场浩劫,而唯一能阻止这场灾祸的也许只有叶公子!”

    牧童疑惑道:“为什么只有他能阻止?难道他的修为比那邪神还要高吗?”

    “他是神明滴下的眼泪,经过千年,孕育成婴儿,拥有着神明之身,虽现在的的修为远不如那邪神,但他的悟性很强,也许只有他才能找到拯救人类的方法来!”

    “既然师父知道他会进入天机镜,为何不去提醒他呢?”

    “即使提醒他,他也不会听,他定然会困在这天机镜之中,最后仍需为师将他放出来,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那为师提醒他又有何用,时间紧迫,快将我扶起,把假肢给我装上把!”

    牧童起身来到天机道长身边,将假腿和假手安装好,扶着天机道长坐了起来。

    天机道长手中拿着那面镜子,长叹道:“我一生为别人推算,避难消灾,指点迷津,到头来却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这也是我的夙命!”

    牧童道:“师父请放心,弟子一定会寸步不离的,保护您!”

    天机道长笑道:“你的孝心,为师是知道的,只是为师一旦释放所有的神识之后,就失去了任何思想,如同我身后的葫芦一样,只是个空壳,活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到那时,你就将为师放到这葫芦之中,让我随着这葫芦漂浮在这南海上!”

    牧童哭道:“师父,弟子不会那样做的,我舍不得师父!”

    天机道长道:“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不要受那些陈腐思想束缚,一定要将我养老送终,那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更何况你年纪尚小,人生很多路还要走,陪我一个活死人又有什么乐趣,你在我有神识的时候,听话、孝顺就好,至于这以后,我全无思想,你对我好,我也不会知道,你放心,为师在这葫芦中不会死去的,至少在里面可以活上百年,不需要你的照顾!”

    顿了顿又道:“为师还需要你去做两件事情,第一件,需去眼前那个蓬莱岛的海底,寻找一颗红色的明珠,这也是我们来南海的原因!”说着,递给牧童一颗蛋黄大小的绿色明珠,道:“这是避水珠,你把它含在口中,那海水就会被排在距你一丈开外,这样你就可以潜入那海底搜寻!”又拿出一张绘制的地图交给牧童,道:“这是寻找那红色明珠的地图,偏差很大,可供参考,一旦你找到那颗红色的明珠,你需急速去赶往中州,送给叶公子,这颗明珠叫‘神力之珠’,对他很重要,对于我们却没有任何作用,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牧童道:“弟子不解,师父若是放出叶公子,还需要我去送那‘神力之珠’吗?”

    天机道长道:“他们虽然在这镜中,但我这镜子只是天机镜的背面,这背面永远是破不开的,他反弹任何法术,光滑至极,我只能通过我的神识,对他们进行虚空转换,从正面将他们所在的虚幻位置拉到现实位置,他们出去时,会出现在幽州上谷,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牧童虽听不明白,但他知道师父说的定然是差不了的,点头道:“弟子一定亲手送给叶公子!”

    天机道长道:“这第二件事,非常容易,就是在潜入海底前,将这封信交给这蓬莱之岛的岛主,如见大师,他看后自会明白!”

    牧童接过书信,收入空间,看着天机道长泪水长流,牧童自幼父母双亡,是天机道长把他养大,虽是师徒,却情同父子,即将要抛下神识全无的师父,他岂能舍得。

    天机道长道:“不要再哭了,这样也是好事,为师一生,抛弃一切,窥探天机,知道的越多,活着就越痛苦,回头看来,才懂得,难得的是糊涂!”

    天机道长将镜子悬在身前,微闭双眼,念道:“一花一念无量劫,大千俱在一毫端,我纳须弥入芥子,明悟四谛证涅盘!”只见一道金光从天机道长的眉心处射入镜中。

    叶缘泽在昏迷中感觉周围空气有些寒冷,似乎有大片雪花飘落到脸上、手上,瞬间融化,传来丝丝凉意,“这里面怎能飘落雪花,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漫天飘雪,白茫茫的世界,“这又是哪里?这影像为什么这么的真实!”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他伸手去接那飘落的鹅毛大雪,见那雪花在手中融化,没有穿过他的手掌,心中一惊,又见怀中的冷秋水头发上那晶莹的雪花,叶缘泽亮起眼睛向四周望去,见远处似乎有个村落,村口有几名孩童正在雪中打着雪仗,嬉笑着向他这边跑来,一个雪团打偏,‘啪’的一声打在叶缘泽的脸上,那几名孩子见雪团打中了陌生人,其中一名孩童急忙喊道:“对不起,大叔!”不等回答,这些孩童调头就跑,消失在茫茫雪中。

    这让叶缘泽不再怀疑,心道:“我们是如何出来的!”忙身手去摸冷秋水的手腕,感觉到冷秋水仍有微弱的气息,忙又输入真气给她,口中喊道:“秋水,我们出来了,快醒醒!”心中的惊喜不言而喻,然随着冷秋水久久不能醒来,那喜悦逐渐被泪水所取代。

    冷秋水微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美眸,看向天空,微弱道:“这里是上谷吧,这样的雪只有上谷才有,快扶我起来看看!”叶缘泽轻轻扶着冷秋水坐了起来,冷秋水望向四周,见那只有在梦中能见到的景色,轻声道:“不会错了,这就是我的故乡,我终于回来了,快带我去瞧瞧!”

    整个村庄白毯铺地,银装素裹,玉树琼枝,浑天一色,那房屋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露炊烟袅袅,说不出的温馨。

    冷秋水披上白色的狐裘大衣,面颊红润,光彩照人,用贪恋的眼神,望着村庄的每一个角落,似把回忆拾起,又似把那童年忘记。

    冷秋水轻声道:“能让我在这里死去,我苦苦坚持这么多年也是值得的!”

    叶缘泽知道她这次醒来是回光返照,不久便会离去,此时他不知用什么言语去安慰,深情的看着冷秋水,心中痛苦万分。

    冷秋水伸手指着远处的山坡,道:“我死后将我葬到那个山坡上,这样我就能永远的看到这故乡的景色了!”

    叶缘泽道:“你要坚持住,我们这就去杀了那恶魔!”

    冷秋水眼神游离,微弱道:“我看不到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杀了他的,我可以安心离去了,我死后你去找九叔,让他带着亡灵所有人,一同陪你去!”

    叶缘泽嗯了一声,道:“我会去告诉他们的!”

    冷秋水已经睁不开眼睛,喃喃道:“我骂你傻子,其心中自是喜欢你,只是我知道我时日不多,没有那个福分,比不了别人,若是永远停留在初见时,该有多好,你的眼神那样忧郁,让人心生怜爱,我空有这颗心,却分担不了你的一丝忧愁!”

    叶缘泽听到此话,已是满眼泪水,看着弥留之际的冷秋水,心如刀割,哽咽道:“我也是一样,分担不了你一丝的痛苦,在我心中你是我永远的痛!”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网,千千结,醉也醒,愁难忘,上谷雪”那声音逐渐微弱,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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