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谈脸色一变,“那东城那边呢?有没有人管?”
    马竞心说,这不都等着你去抗锅呢吗?
    他当然不会自己跳出来,而是委婉地说道,“我只是替三位长老传个话,具体是怎么安排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想来,应该顾不上……”
    马谈听了气的直要跳脚。
    “糊涂糊涂!若是他们发兵东城,就算损失惨重,咱们马家还有一线生机。可他们!”
    众人见族长发怒,都不敢说话。
    马谈在屋里走了几圈,忽然回头向马竞问道,“你去北城,是有人教你,还是你自己要去的?”
    马竞见马谈的表情严厉,心中一突。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去北城传信邀功,制造影响,原本是他自己的打算。
    但是这会儿,听了马谈这样问,马竞情不自禁的多想了一层。
    接着,他忽然一惊,像是抓住了什么。
    他努力的思考,一寸寸的往回追溯,额头大汗淋漓。
    最后,终于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马忠和自己一见面,在根本没有什么交流的情况下,马忠就脱口说出了一句话。
    ——“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还不快去北城那边夸功……”
    那时候马竞还在感叹,这马忠果然算无遗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猜的透透的。
    可是现在一想呢?
    人怎么可能会妖孽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看透人心?!怎么可能连最细微的念头也都察觉?!
    这绝不可能!
    也就是说马忠根本不应该知道自己的想法。
    他的说辞根本不是看透了自己的打算,而是他来自他的主动教唆!
    原本在马竞心中行动果决,算无遗策,光芒四射的马伯阳,瞬间暗淡下来,阴沉的像是魔鬼!
    一想到这里,马竞本能的感觉到恐惧起来。
    特别是看着马谈那严厉而慌张的脸,马竞嘴巴一张一合,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怎么?”这下不止是马谈,就连其他人也看出了蹊跷,追问了起来。
    马竞心中又是慌张又是疑惑,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了。
    是老老实实的把所有事情对马谈说出来,一起挫败马忠那个幕后黑手的野心。
    还是一条路走到黑,押上整个宗族,赌马忠靠的住?
    一黑一白两个马忠在马竞心中交替闪现,让他委实难以选择。
    马谈神色越发郑重起来,“你老老实实的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给我重说一遍。”
    他看着马竞认真说道,“这几位长老作证,不管你之前说的什么,无论你是疏漏,还是撒谎,我都统统抛之脑后。你给我重新好好想想,重头再说一遍。”
    马谈声色俱厉的说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说,立刻!”
    马竞顾不得多想,咬了咬牙齿,重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内容和之前一模一样。
    马谈严厉的看着马竞,从牙缝里吐出来几个字,“希望你说的每一个字,对得起祖宗!”
    马竞背上汗如雨下,他拜在地上,“小子也知道事关重大,刚才也是反复思索。小子可能有些不知情的地方,但凡是小子知道的,小子都交代清楚了。”
    马勉皱了皱眉头,对马谈说道,“他才多大,懂得什么?族长,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地方?”
    马谈叹了一口气,“唉,他不说也罢,只怕我泾县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他看着马竞问道,“马泰的那个儿子是叫马忠对吧。”
    马竞老老实实的答道,“是的。”
    “马忠、马忠……”马谈喃喃念了几遍,这才叹息道,“好狠毒的心肠,好大的气魄,刚刚回到泾县,转眼间就想把宋、马两家一网打尽。”
    马勉惊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马谈冷笑道,“你们来看。宋家破门,这么大的事情,一直到马竞这小子去北城之前,和咱们马家有关系吗?”
    “嗯?这?!”
    诸多长老听到这里,才猛一个激灵,想通了此事。
    对啊!
    马家是要和宋家争夺泾县的掌控权,也是要和宋家来个你死我活。
    但目标是一回事,实际做没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啊!
    马泰这一支忽然小宇宙爆发,把宋家掀翻了,这对宗家来说的确是个大好事,也的确符合宗家的目标。
    但不是宗家做的,就不是宗家做的。
    宗家这边完全可以坐视事情的后续发展,看到底是残余的宋家对马泰一族成功实施报复,还是马忠继续爆种,把宋家赶尽杀绝。
    更甚至,之后的事情,因为马家完全没有插手,也根本不用担心成为其他人的目标,不会被架到火上烤!
    说实话,宋家这一惨败,马谈的确是动心了。
    但马谈动心了,张家难道不动心吗?其他家族难道不动心吗?
    难道有人愿意看到这么一个一手遮天的家族,重新从地上爬起来?
    根本就不可能!
    “本来和咱们毫无关系的事情,本来咱们可以坐观成败的局面。如今马竞和他的属下,主动邀功,吵的半个泾县沸沸扬扬。马增他们更是混蛋,竟然敢去动宋家的铺面,还敢出兵盐巷!这简直是蠢的发指!”
    “这样一来,谁不知道是咱们家收拾的宋家?谁不知道宋家庞大的财富落到了咱们手里!这么招人恨的事情,咱们马家还怎么在泾县立足?说不定,这会儿就有人在商量着,怎么割我的人头,要我的老命!”
    马谈的这话让堂中人人变色。
    这个道理实在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动宋家是小事儿,但是收割宋家的财富就是要老命的大事了!
    就像是地上扔了一块肉,一群狗都想要吃。
    但是最先下嘴的,一定会被众犬群起而上的撕咬。
    马竞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像是回放一样,来回着整件事的过程。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慢慢拉长,让他审视着每一个细节。
    回想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看着那如同阴影噩梦一样,端坐在脑海中的马忠。
    马竞终于恍然大悟,想明白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的,走进了马忠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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