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这股势头刚盛行起来,徐免见势不妙,便赶紧招来女婿,说这背后定有高人指点,让其赶紧想办法,若不然只会有一个下场,骑虎难下。

    可此时已经晚了,外面一片歌功颂德,只差将阮成茂夸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臣子。且如今就算想办法,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难道逢人便去说我其实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好,我就是个沽名钓誉的,我其实都是在演戏,那不是自己在打自己的嘴巴?

    面对这一切,阮成茂面上带笑,心中却是苦涩非常。

    前来阮府拜访的人更多了,甚至早先对其唾骂不已的人,也有许多上门对其致歉,还有则是仰慕阮仆射其高洁,前来瞻仰的。用白话一点的说,就是阮仆射是一个品行高洁的人,咱们多来沾沾光,自然也就高洁了。所谓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嘛。

    一时间,阮府门庭若市,而阮成茂心中的苦涩无人能知。

    *

    听楚王讲完最近他在外面干的一些事情,九娘不禁扑哧一笑。

    她素来知晓楚王手段非常人,但还是第一次发现他竟如此捉狭,那阮成茂想必被他坑得不清。

    楚王一副正经脸,似乎非常疑惑九娘在笑什么,也不为自己抢功劳,说道这其中也有赵王和成王的功劳。楚王这话并没有假,这世间历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当下这个时候,赵王成王楚王三人默契很好的一致对上,颇有一种要将天撕个窟窿的嫌疑。

    “那这阮成茂还能翻身吗?”九娘问。

    楚王笑得意味深长:“到了这种时候,他即使想翻身也没办法了,不光他自己不允许,父皇那边也不会允许。”

    楚王确实说得没错,承元帝从来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陪着一个臣子演戏已经够让他掉面子了,若不是为了遮掩之前自己的‘昏庸’之举,他就算想保阮成茂,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而如今他泼着面子不要,去保对方,却没想到竟然会保成这种结果。承元帝并不傻,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再看不出背后有人操纵,也白瞎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承元帝即是憋屈,又是恼怒,更是心疼。为了结束这场闹剧,他快刀斩乱麻的在阮成茂的乞骸骨书上,批下了一个血红的朱字,准。

    批完这个字后,他脑中血液一阵翻腾,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

    承元帝的这次晕倒,又加重了自己的病情。

    之前他虽一直在养病中,但政务一直抓在手里没丢,这次可没有上次那么好了,承元帝直接卧病在床,起都起不来了。太医院那里三申五令,让承元帝一定要静心休养,若不然龙体堪忧。

    承元帝为人再刚强,如今也撑不住了,只能将政务交放给三省六部,其中让尚书省左仆射,中令,以及门下省的两位侍中,共同协理,而自己则在紫宸殿中养病。

    承元帝的这连着两次晕厥,在朝野内外引起很大的震动,甚至将阮成茂辞官退隐之事都掩盖了下来。

    东宫,浩然殿。

    太子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情,得知是这样一个结果后,他除了苦笑,也仅能是苦笑。

    “父皇今日可好了些?”

    承元帝不准太子前去紫宸殿探病,太子也就只能日日派身边人去探个究竟,然后回来告诉他。

    “陛下的精神比昨日好了不少,不过依旧不能下榻,殿下您将胡太医都派过去了,有胡太医看着,陛下定然不日就会康愈。”这禀报之人自然是报喜不报忧,不过承元帝此时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一半身子陷入麻木状态,行动自然不若以往方便。且他这次病症来势汹汹,受不得任何刺激,只能卧榻静养。

    太子点了点头,挥手让其退下了。

    又坐了一会儿,太子看了一眼福泰,道:“去看看阮侧妃。”

    福泰面色一喜,忙下去安排了。

    阮灵儿如今就住在偏殿中,距离太子的寝宫并不远,太子坐着轮椅,让福泰一路推了过去。进去后,就看见阮灵儿听到动静从榻上起来,要给他行礼。

    “行了,你身子不如以往,不用给孤行礼,坐着吧。”

    阮灵儿也并未反抗,在榻沿上坐下,手轻轻的覆在小腹上。

    “你今日可还好,他可有闹你?”

    阮灵儿唇角小弧度的翘起,摇了摇头,“他没有闹我,妾身很好。”顿了顿,又道:“殿下,其实妾身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是能在您身边侍候的。”

    太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就算不念着别的,念着他,也不该如此任性。”

    阮灵儿呐呐垂下头。

    须臾,一抹甜蜜的笑意挂上她的眉梢、唇角,是那么轻盈,浓郁。太子看在眼里,却是又一阵苦笑。

    他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乃是非常时期,此事不宜宣扬出去,不仅是为了孤,也是为了你和他,所以孤才会对外称你因侍候孤,积劳成疾,需卧病静养。你平日里的也多注意些,别让香儿走漏了风声,有什么事就来跟孤说,或者跟福泰说也行。”

    阮灵儿乖巧的点点头。

    太子又想起阮成茂之事,到底还是没有和阮灵儿提起此事。

    其实阮府之前便屡屡往东宫这边递信,想求见阮灵儿,但消息俱都被太子命人截下了。阮成茂身上的事,他不能插手,也不宜插手,事已至此,能保下命就是不错的了。

    他不禁又想起外面的许多事,还有承元帝的身体,更是一阵烦恼上了心头。他又和阮灵儿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这处偏殿。

    有些事情,必须去做了。

    ☆、第165章

    自打承元帝又抱恙歇朝,赵王成王等一干做儿子的,又开始每日奔波在宫里宫外的路上。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积极,似乎大家都认为这次承元帝肯定不好了,卯足了精神想往承元帝跟前凑。

    只可惜承元帝并不给他们面子,连见都不见他们,一干人等全被拦在了寝宫外,连萧皇后这个做皇后的都不例外。若说如今对承元帝病情有所的了解的,除了几个一直呆在紫宸殿不准外出的太医,及福泰等一干在其身边服侍的内侍,便只有太子那边了。

    赵王很急,但这事急不来,只得一面和成王楚王打着机锋,一面心里猜测承元帝到底怎么样了。是真的不好了,还是如上次那一样只是卧病几日便又好了?刘贵妃在宫里经营多年,唯一打不进去的就是这紫宸殿。

    成王同样如此,只是表面比赵王沉得住气多了,此时他似乎心无旁骛,除了每日来紫宸殿敬孝道,便一心一意为承元帝祈福。甚至在府中设了佛堂,命府上一应女眷俱斋戒为承元帝祈福,包括他自己也不例外。

    因为此事,这阵子成王在外面风评很好,许多大臣都纷纷夸赞成王至孝。

    又是一年隆冬季节,外面滴水成冰,紫宸殿中却是一片暖意融融的。

    赵王几个坐在偏殿中喝茶,看似平静至极,实则个个眼中难掩焦虑之色。

    不知过去了多久,阮荣海从里面走了出来,几人放下手中的茶盏便围了过去,楚王因为腿脚还有些许不便,被拉在了后头。

    “诸位殿下还是请回吧,陛下刚服了药,又歇下了。”

    赵王成王满脸失望,尤其齐王形容憔悴,似乎非常激动,抬腿就给了阮荣海一脚,“你这个老匹夫,莫不是你故意拦下不往里面通报的,若不然父皇怎生一直不见我们?”

    阮荣海在承元帝身边服侍多年,别的没练出来,眼神却是挺好的。所以他一见齐王抬腿,顺势就往后面倒去,人是倒了,那一脚却没挨在身上。

    “老四,你干什么呢,怎么对阮内侍这么无礼!”赵王赶忙去搀阮荣海,又对他歉道:“阮内侍,你千万不要见怪,老四他也是急糊涂了。咱们都担心父皇的身体,可父皇他一直不见我们……”

    谁不知道齐王是赵王身边的一条狗啊,所以赵王这番做戏可没人会信。不过也知道赵王齐王此番所为是为了一探究竟,成王和楚王倒也没拦下他,只是站在一旁看戏。

    可惜阮荣海不接他招,阮荣海苦着一张脸,扶着腰艰难地站了起来:“哎哟,赵王殿下,您可是折煞奴婢了,万万不当您如此。”他连连作揖:“几位殿下,奴婢可没有胆子拦着各位殿下,这是陛下的圣意,还望体谅一二。”

    说完,他便挡开赵王的手,扶着自己的腰,让一个小内侍搀着,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去了。

    留下赵王几人,想走吧,不甘心,这日日来紫宸殿磨洋工,一直没有下文,任谁都心浮气躁。可不走吧,又觉得没甚希望,心里更是恨承元帝狠心无情,连自己亲儿子都防着。

    赵王不禁对齐王抱怨道:“你也是,何必去得罪于他,这些阉人个个心眼小,爱记仇,你看着吧,他定要给我们使绊子。”

    这是迁怒,以前赵王没少这么干过,且齐王也习惯了,虽是一脸不忿,却回到一旁坐下,仿若方才那个暴躁的人不是他也似。

    成王和楚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端起茶盏喝茶。

    眼见到了中午,里面还是没有要传他们的动静,赵王叫来一个小内侍让他进去传话。不多时,那小内侍哭丧着一张脸出来了,道:“奴婢到不了陛下身边,去找了阮内侍,可阮内侍上午挨了一脚,扭伤了腰,这会儿正在榻上躺着呢,自是没办法去给诸位殿下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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