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自打那神医进了楚王府的大门,便再没有任何风声透出。无人知晓他到底是能医,还是不能医,医不医的好。因为此事,长安城内各大赌坊还开了盘口,赌这神医到底能不能医好这楚王的腿。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自然惊动了承元帝。

    承元帝亲自发话召神医进宫,美闻其名想关心一下儿子的病情。

    每当承元帝有所动作时,九娘便忍不住会阴谋论。

    她对楚王说,承元帝必然没怀什么好意,若是这神医说医不了,自然就罢了,可若是说能医,就怕承元帝会对这神医下手。

    其实这神医必然得医得了啊,若不然楚王帮着造这么大的势,又是为何。

    楚王却是笑道,这就是他为何会替这‘神医’造这么大势的原因,众目睽睽之下,承元帝不可能也不会对此人下手。就算是真动了什么念头,那也是暗里操作的。

    神医被召进宫,承元帝亲自问其可有把握医好楚王的腿。

    神医答曰:然。

    众人哗然。

    不管怎么说,神医最后安然无恙的回到楚王府,一心一意开始与楚王治腿。楚王府再度紧闭门户,隔绝了外面许多人的目光。

    这期间楚王府里极为安静,楚王也摆出一副认真治腿的样子来。九娘之前料想过的阴谋诡计或者暗中生乱,竟然一次都没发生过。尤其是承元帝那里,居然一次幺蛾子都没出过,实在让人愕然。

    *

    九娘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极为惬意,除了侍候楚王,就是照顾儿子。

    随着时间的过去,木木也一天天的长大了,如今他虽还不会走路,却是精力十足,会爬的孩子娘折腾不起,一不小心就会险象环生。

    无奈之下,九娘特意在正房这里另辟了一个房间,里面摆了偌大一床榻,床榻四周围以栏杆,里面铺着厚软的被褥。每当闲暇无事的时候,便将儿子放在其中,这样一来也不怕他摔下来,更不用担心磕着碰着,给九娘省了不少事,木木也十分欢喜。

    深夜,寂静无声。

    帘幔之后的床榻上,正在熟睡的人突然自梦中醒来。

    如墨的眸子默默翻滚良久,终于归复平静。他侧头望了身边熟睡中的人一眼,依旧是那张熟悉的娇颜,却是让他心生恍然。

    自那日从萧如口里听到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后,那中断了许久的梦,再度开始延续。

    白色的高头大马,红色的嫁衣,喧嚷至极的场面……

    他不知道梦中的‘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着她出嫁的。只知道心情极为不好,‘他’觉得那是背叛,‘他’一直是那么觉得的,甚至当初她拿着自己给出的承诺,去换回所谓的自由,‘他’也是这么认为。

    没有人能在背叛‘他’后还能安然无恙,她算是唯一的例外。

    ‘他’厌恶她至极。

    不过也仅是如此罢了,‘他’应该上心的是大业,而不是一个女人,一个对‘他’而言不过是条狗的女人。

    ‘他’果然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想,那个虚伪而功利的女人肯定会后悔的。嫁人真的那么好吗?‘他’其实可以给她更多。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虽‘他’对她视如敝屣,可关于她的消息还是一点点传入‘他’的耳朵中。

    闲暇之余,‘他’有时候会忍不住的想,当她再度面对‘他’时,她应该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是狗腿似的巴结,还是假装出来的柔顺?她在他眼里一直是只小狐狸,看似柔顺,实则柔顺的皮子下全部都是刺,一不小心碰触过去,便会扎得满手都是伤。

    为了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面孔,‘他’给了她一个封号,荣国夫人,食邑千户,‘他’觉得这是她应该得的,虽然她背叛了‘他’。

    她进宫谢恩,‘他’却下意识的回避了,只让她对着紫宸殿三跪九叩。

    之后她离开,‘他’却是站在殿中望着她的背影许久。

    那时的‘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真的错过了什么。

    这个问题,上辈子直到她身死时,‘他’才弄懂。

    而这辈子的楚王却是一早就懂了,也许之前懂得不是太清明,可他却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不退不让。

    ……

    楚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要将满腹的郁气全部吐出。

    身边的人素来觉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过身来往他怀里钻了钻,手抓住他的衣襟,又沉沉睡去。

    楚王突然发现儿子和她竟有惊人的相似,两人都是那么喜欢抓人衣襟。

    他将她往怀里拢了一拢,再度阖上眼。

    *

    当楚王醒来时,身边便没有人了。

    他隐隐听见隔壁屋有笑声传来。

    披上衣衫,下榻。

    他熟门熟路的往笑声那处而去,远远就看见屋中偌大一张床榻上,她一身淡青色衣裙倚在榻上一角,那个长得越来越像他的臭小子,光着屁股一边爬一边哈哈大笑,口里还含糊不清的喊着娘、娘。

    木木终于千辛万苦的爬到目的地,啊呜一声一头埋在她娘的肚皮上。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他继续努力往上爬,因为不着力,根本上不去,幸好九娘还算善解人意,将他提了上来,放在自己肚皮上坐着。

    木木十分欢快,为了庆祝自己得到最终的胜利,他坐在九娘肚子上一颠一颠地蹦弹着,嘴里还发出噢噢噢的欢呼声。还没蹦两下,人突然就飞天了,他左顾右盼一时有些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扔回了起点。

    楚王眼含不悦的看九娘一眼,明明这不是瞪,让九娘却感觉这就是瞪。她不禁有些心虚,干笑着道:“他喜欢玩这个,我就陪他玩了,儿子其实不重的。”

    楚王鄙夷的瞧了一眼那肥墩墩胖乎乎的小子,回了九娘一个眼神,大概的意思就是你哪只眼看他不重的?

    九娘转了转眼珠,倒打一耙:“还不是你惯出来的毛病,你陪他玩了两次,他就记住了。现在你不陪他,就只有找我了。”

    楚王懒得理她,索性今天也没事,便褪了鞋也上了榻。

    这榻十分大,差不多占了半间房的面积,别说躺两个大人一个奶娃了,再来三组都能装下。

    只是楚王素来注重形象,这种不雅之举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几个在正房这里服侍的侍女也明白这点,所以当楚王进了这间屋后,就鱼贯退去了屋外,门也被半掩上了。

    九娘从墙角拿了两个软枕过来,给楚王垫在身后,让他可以靠的舒服点。

    她如今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奇思妙想了,自打儿子会爬以后,这处就渐渐成了娘俩的栖息地,看楚王这样似乎也有被传染的迹象。不过这样确实挺好,这上面地方大,放一张小案几,既能用饭又能看帐,偶尔在上面练练字也是可以的,同时又能兼顾看儿子,可谓是一举数得。

    楚王这段时间在府中治腿,该做的样子自是要做足了,前院那里能少去尽量少去,大多都是在正院这里。今儿早上起来,九娘见楚王睡得沉,难得他如此,便没有叫醒他,自己先陪着早起的儿子来了这处玩耍。

    “殿下,我让她们传膳?”

    “你还没用?”

    九娘摇了摇头,嗔了一眼又往她爬来的儿子:“这小子精力旺盛,醒得也早,早上起来我就用了盏冰糖梨水,想等着你起身后一起用。”

    “那让她们传膳。”

    九娘扬声叫人,吩咐了下去。话音刚落,一个小肉团子向自己撞来。

    她哎呦一声装作痛苦样,往后面倒去,然后就不动了。小木木愣愣的坐在那里,瞅瞅爹又瞅瞅娘,小胖手直往九娘那里指,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娘。

    楚王无语,原来她平时就是这么骗儿子的。

    木木见娘不动,心里大急,爬过去就使劲用手拽她衣裳。就在他着急露出哭相要哭出来时,九娘猛地坐了起来,一下子将他抱进怀里。木木尖叫一声,紧接着便木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得口水喷了九娘一脸。

    九娘一把将他放了下来,对着他光屁股就是轻轻一巴掌,“找你父王去。”想起儿子根本听不懂父王这两个字,她又道:“找你爹去。”说完,便去翻帕子擦脸。

    木木虽然不懂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个爹他是听得懂的,见娘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他便乐颠颠又爬去找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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