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可怜的替死鬼罢了!

    看着九娘被一众人簇拥离开的背影,萧皇后似乎感觉到森森的鄙视之意,尤其身边瞅着她的眼神各异,顿时怒急攻心,一个白眼厥了过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

    刚出了皇宫大门,就遇上了等在宫门外的楚王。

    小翠和小灿两人换了车,马车又载上楚王,方才往楚王府行去。

    回到王府,莲枝等人已经接到消息准备好了,九娘被安置在床榻上,众人又是捧来热水,又是捧来帕子…刘太医也被请了过来把脉。

    一直到回到了家中,九娘撑着的那口气才散去,整个人显得虚弱至极。刘太医把了脉,开了安胎药命人去熬,又替九娘看了看膝盖。

    九娘白嫩柔腻的膝盖上,此时青紫一片,刘太医叹了一口气,交代莲枝等人需要热敷,然后按摩擦上药酒,过几日大抵就能消去青紫了。

    知道九娘没有大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相干的人尽皆散去,莲枝一面拿着热帕子给九娘敷腿,一面小声哭着。

    “好了,别哭了,我没事。”

    “那些人太恶毒了,怎么忍心……”

    九娘这会儿也没精神说话,她半阖着目,任莲枝帮自己揉腿。自然腿是极疼的,可这青紫若不揉去,后面只会更疼。

    待一切弄罢,九娘便让侍女们退了,坐在一旁一直阴着脸的楚王,这才来到床榻前。

    “都是本王所想不周……”

    九娘能明白楚王此时的心情,若她是身体上受了苦,那么此时楚王大抵是心灵饱受折磨。这样一个自傲的男人,自己妻儿被人如此折磨,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九娘强撑起一抹笑来,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有些东西是避免不了的。”

    是啊,是避免不了的,楚王早就有这种觉悟,甚至早就开始布局。可再怎么算无遗漏,终究有些东西算不到,例如他没有想到承元帝会如此不冷静,宁愿打破当下最稳定的局面,不计后果,也要将九娘腹中的孩子置诸死地。

    这三足鼎立的局面,缺一角便会大乱,他原本想承元帝不会如此傻的,却用自己的智商高估了对方的智商,才会发生今天这一幕。

    当知道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楚王简直想冲进宫里将九娘抢回来,幸好多年的自制与冷静制止了他。他想着自己备下的各种后招,慢慢冷静下来,一道一道命令传下去,实则内心中的恐慌只有自己清楚。

    太子算是一个意外,若是太子不出现,楚王也准备让其他人去‘点醒’承元帝,若实在点不醒,那么就只能利用安平公主去制止,若还是不行,那就只有鱼死网破的下场……

    是的,楚王已经打算鱼死网破了,埋伏在长安城各处的死士早已待命,南北衙禁卫军那边暗手也早已备好……

    幸好他赌赢了,承元帝舍不得他经营多年的局面,这个维持多年的局面困死了他,何尝不也是困死了对方。若不然承元帝何必一直隐忍不发,对赵王成王的许多行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自己是被太子所救,九娘有些讶然:“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会插手此事?”

    “皇兄他其实对很多事都很明白,只是碍于父皇,总是装作不知罢了。”

    楚王其实也挺意外这件事,可又没那么意外,自打上元节那日出事之后,东宫那边便屡屡显出异样,太子会出面劝阻,也是能够想象的到的。

    人人都看太子高高在上,乃是天之骄子,其实他心中的苦极少人知道,楚王算是其一吧。

    ☆、第147章

    不管怎么样,是太子出手救了九娘,楚王虽心情复杂,但还是命人备了礼,去了一趟东宫。

    遥记以前,楚王曾是东宫的常客,可近一年多来,却甚少涉足这里。可能是觉得东宫的形式一天比一天复杂,自身并不是适合搀和在其中,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其他原因。再次踏入东宫,景色依旧,楚王却满心恍然。

    楚王被迎去了浩然殿。

    半躺在躺椅中的太子仿若东宫恒久不变的景色,还是那样半阖着目,腿上盖了一块薄皮褥子,安静的呆在那里。

    今日的浩然殿比往常要热闹一些,楚王到的时候,殿中一隅的一处小台子上有两个小内侍架着小羊皮鼓,手拿云板,正似模似样的说着书。像这种多才多艺的内侍,东宫这里从来不少,太子甚少踏入东宫大门,总要有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见楚王来了,太子睁开双目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笑,对他招了招手,常顺便推着楚王来到太子身前。

    看清楚太子的样子,楚王有些惊讶。

    太子又瘦了,脸上的死气也更加浓重。若不是太子睁眼与他打招呼,楚王乍一看去还以为躺在那里的并不是个人,而是个只剩下人形的模子。

    他不禁道:“皇兄,你应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太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怎么今日有空来东宫?”很快他便意会过来,揶揄地笑了笑:“别告诉孤你是来道谢的。”

    “臣弟本就该来这一趟。”

    此时台上正在说前朝‘薛仁贵征西’的故事,讲得那是高潮迭起,让人听得欲罢不能。殿中服侍的内侍,大多注意都放在那处,反倒太子和楚王似乎并没有去听。

    一时间,整个殿中只听得说书声与敲打云板声。

    良久,太子才轻吁了一口气,道:“你别怪父皇,他……”

    大抵太子也有些觉得为承元帝开脱不了,剩下的话并未说出口。

    楚王眸光闪了闪,岔开话题:“臣弟新得了些药材,也不知当用不当用,若是当用,就当给皇兄补补身子。”

    太子点了点头,“劳五弟挂心了。”又问:“五弟妹身子可还好,没什么大碍吧?”他并未提从宫中派太医过去看诊,估计心里也是清楚,即使派了太医过去,楚王府那边也不会用,只会平添尴尬。

    “有些动了胎气,大夫说养些日子就好了。”

    “那就好,五弟妹乃是妇人家,此番定然受了惊吓,五弟应该多陪陪她才是。为兄身子不好,不便过去探望,你帮孤给五弟妹捎句话,让她好好在府上养胎,孤还等着她帮孤添个活泼可爱的侄儿。”

    这话与其是对九娘说,还不如说是对楚王所言,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再担忧,只管安心在家生孩子,承元帝不会再动什么不好的心思了。

    听了这话,楚王的心情更加复杂了,明明眼前此人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却是让人恨不起来。楚王还依稀记得当年,身为皇子却在宫里地位卑下的自己,无依无靠,只能小心翼翼去接近这个在幼小时心目中地位至高无上的皇兄,去寻求那么一点点庇护。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此时的喜怒不形于色,他曾想太子大抵是明白自己心思的吧。可他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异样看待,只是不显山水如同以往那般对待自己,不会太亲近也不会太冷淡,但在暗里却是对自己照顾良多。

    曾经的曾经他是感激的,又有一种扭曲的忿然,同样都是皇子,为何两者待遇天壤之别。后来他渐渐明白,内心的忿然对自己的处境起不了什么改变,若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是得靠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变了。

    围场那次刺杀,他明明早就看出了端倪,却是一直佯装不知。他利用了太子,同时和天赌了一把……

    他赌赢了,从此命运开始转变。

    很多时候,楚王总是会想,太子知道自己对他的利用吗?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曾经他很想开口询问,每每这种不适宜的冲动都被自己压制了下去,到了后来,再也问不出口……

    这一瞬间,楚王脑海里划过了许多念头,有一种经历无尽沧桑的恍然感。

    他按下纷乱的心绪,对太子道:“一定,是时臣弟一定带着孩子来看皇兄。”

    太子似乎非常高兴的模样,笑着道:“那孤等着,到时候一定给我那侄儿准备一份丰厚的见面礼。”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太子露出些许疲态来。

    楚王见此,才出言告辞。

    回去后,九娘问起他去东宫的事情,听闻太子让楚王转达给自己的话,心情也非常微妙。

    良久,终于化为了一声叹息。

    楚王拥着她,道:“别多想,如今你最大的任务就是安稳的诞下这个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九娘便在安胎中渡过,整整喝了大半个月的安胎药,刘太医才准她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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