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的消息并未急着对外宣布。
    荣安两人到宫中时,宫里正忙着朱永兴登基的准备。
    赵阁老过来寻了朱承熠说话,将一些事道了来。
    说是他们离开不久,皇帝的状况便愈发不好了。
    原因是他们前脚刚一走,后脚城门卫就送来了一个不那么好的线报……
    原来,是朱承熠凌晨的那一波出击,轻易就灭敌万余人。不但大伙儿压力骤减,也是瞧着这一仗很轻松,所以给了众人一种错觉:敌人没那么强,他们也不是那么弱,或许灭敌,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轻易?轻松?”朱承熠闻言,眉一抬,眼一挑:“所以,有人犯浑了……”何止是犯浑,根本是犯蠢。而那个人,必然是皇帝。
    赵阁老讪讪,并未否认。
    他又直言道来:
    原来皇帝在听了朱承熠的致胜经过后,执意想要趁胜出击。趁着士气正旺,趁着朱永昊忙着收敛反军尸体和准备军需物资,打算弄个偷袭。
    当时东城的辽江兵大部都到了南城帮忙,相对东城兵力确实略微空虚。
    而且瞭望台来报,朱永昊还带了约三千人离开了东城,似乎很匆忙地往东去了……
    皇帝有意在东城仿朱承熠故技重施。他还直言:若是成了,京城解围,朱永昊将再无威胁。
    内阁想要反对,却也没有好的理由。
    皇帝直接示意了刘统领,扔了令牌下去……
    皇帝的目标在反军三里地外的东营。
    一万禁军准备到位。
    趁着反军正轮班用午膳,东城门突然大开,禁军杀了出去……
    到对方东营一看,确实有好好一战的机会,只是没想到,那时却又收到了瞭望台要求回撤的消息。
    原来,反军东城人数确实不多,朱永昊也的确离开了。可他之所以离开,是为了去迎接一支兵力。东边,正有一支大部正在赶来。无疑应该是辽江补充来的兵力。观人数,至少又是万余……
    禁军不得不停止行动,匆忙撤离。这下? 被追着跑的成了禁军。
    甩开对方东营兵力需要人断后? 入城也需要时间,结果? 一万禁军出去? 杀敌才不到百人,却差不多折了将近一千。
    就目前京中的兵力? 这千人无疑是实力上的大损失。
    除此,此战还让今早凌晨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士气再次回落。
    而此刻朱永昊的兵力再次回到了八万? 更让人觉得心累。
    所以? 朱承熠先前的警告一语成谶。
    凌晨的战胜果然不可再现,而辽江也果然会有一而再的援兵不断赶到!
    皇帝不信邪,可最终还是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一动怒,气血上涌? 皇帝的疼痛便又发作了。
    内阁几人叨叨? 怀疑能让朱永昊亲自去迎接的,会否是辽江王?
    皇帝听着再一着急,浑身疼到睚眦欲裂,接连吐了两大口血。
    御医把着脉,暗暗摇头。
    诸位大人心里有数? 请来了太子太孙。
    当时皇帝已不怎么能说话,只死死拽着朱永兴的手? 反反复复做着“继位”的口型。
    朱永兴称病,却不代表他没有关注外界种种。
    他已经听闻朱永昊兵力还在不断增长? 凌晨好不容易打下的那点成果已荡然无存。要他继位?可他根本不知他能做什么啊!
    他憋了半天,也只做到不拒绝? 算是默认了皇帝的要求。
    在那之后? 皇帝便没法说话了。过了午时? 皇帝便陷入了昏迷,之后情况急转直下,半个时辰前便没了呼吸……
    赵阁老告知,皇帝丧事将被搁置,安排新皇登基要紧。
    因朱永昊的人手得到补充,想来他不会再拖下去,只怕很快会强行攻城。所以,他们打算在一个时辰后就昭告天下太子登基。龙袍已经改好,诏书也早已备下。这事刻不容缓……
    朱承熠没有立马回话,而是背着手,默默搓起了手指。
    辽江又来了一万多人?疑似辽江王也到了么?
    那么,看来他爹那里是真不会有追兵了。
    辽江王一来,整个辽江地的倚重地一转,被围的燕安军脱困应该很容易了。说不定此刻的爹,已经完成解救了也不一定?……
    正说着话,朱永兴父子却是跑了来。
    甚是好笑。
    这对父子,全都眼巴巴看着朱承熠,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的袖子。
    “世子。眼下用人之际,你必须待在我……本王……孤……朕……身边。”朱永兴从来就没有在朝中培养过自己的势力,因此他不知找谁帮忙能放心。而皇室之人,他从来就信不过。所以从回京后,朱永兴便一直在寻找朱承熠的身影。
    从燕安回来这一路,他全靠朱承熠保护,此刻他能全心倚靠和信任的,便只有朱承熠。
    朱宏文也是点头。
    “师父,你是我师父。教骑马也算是师父了对不对?既然是太子太傅,那您就留在我们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行。可好?”
    荣安只觉好笑,索性在一边坐下了。
    朱宏文见她,立马灿烂一笑。“师母也留下,师母对我有救命之恩。以后就该吃香的喝辣的。我一定好好孝敬师母。”
    朱永兴跟着连连点头:“是,是,虞将军是我朝之栋梁,世子和世子妃也都是。你们都居功至伟,朕……需要你们。”
    荣安又是笑。哎哟。瞧这两人紧张的!这是多怕他们撂挑子啊!又是多没安全感啊!也是,自己和丈夫,对这对父子都有救命之恩呢!就冲这一点,想来自己两人今后的日子应该都会挺好过的!
    ……
    一个时辰后,礼炮声响,诏书下发,跳过了诸多繁琐步骤后,朱永兴匆忙登基。至于皇帝的丧事,则暂时交由礼部全权安排。
    畏畏缩缩的朱永兴,给自己连灌了三杯参茶和两杯黄酒,才强装镇定坐上了龙椅。
    百官叩拜,三呼万岁,继位文书下发……
    开了国库粮仓,京中万民同贺……
    而他坐上龙椅后,下的第一道圣谕,便是册封朱承熠为兵马大总兵,统领京中所有兵力,统辖管理京卫,兵马司和禁军。
    朱承熠抬抬眉,暗暗放眼四周。
    百官竟是无一有异议。
    内阁几位老爷子还一道抬眼冲他点点头。显然,这事已经经过了内阁。这帮老爷子大概并不赞成先帝对他的架空。
    朱承熠低低一笑,大方接受了。
    这个位置,太高了。如此大权,自不是他的能力让众臣有所期待。
    除了是他近日表现和在军中刚树立的威望,还是朱永兴需要他,众臣为了朱永兴安心,更是因为他们还要靠他,不是靠他的能力,而是指望他的丈人和他的亲爹会因为他,而以最快速度前来相帮……
    几个原因相加,倒是一下将他送到了如此高的地位。
    而他,也被朱永兴招呼着,站到了其下手。
    一人之下!
    ……
    借着这几日强劲的西风吹着,无数的文书也随风飘出了城外。
    文书到达朱永昊手里时,他才惊觉错过了什么。宫中瞒得很好,所以朱永昊是到此时为止,都还不知朱永兴究竟是何时回的京,又是如何进的城!
    朱永昊当时正在营帐给远道而来的辽江王接风。两人虽图谋不少,却还是第一次碰头,自然要喝上几杯共商大计。他们刚刚说定,打算让所有兵力今晚休整,明早天一亮全力攻城。
    拿到文书的朱永昊手抖不已,口中喃喃念着“撒谎”,心头却不由发虚。
    什么意思?
    新皇登基?他父皇驾崩了?
    可太子继位……这又是什么鬼!
    不可能!朱永兴怎么就回京了?是因朱承熠?是那厮将他带回了京?那家伙果然是与自己不死不休的死敌!果然自己一早就不该放过他!
    可不对,朱承熠从庆南过来怎么会接应上朱永兴?朱永宁先前告知过自己,前几日才收到过庆南军里来的一沓子信,其中就有朱承熠的一封。所以不应该的!
    朱永昊不信!
    他也不能信!
    新皇上位了,那他算什么!
    这边朱永昊正思量,要如何利用舆论去质疑朱永兴的存在。
    那边却又有两道文书送到,是内阁下发,百官签名,玉玺盖印。
    第一封是对辽江谋反,勾结外族,残害忠良等罪行的控诉,除了玉玺,还加盖有皇帝私印,宗室印和内阁印。
    另一封自是针对了他:罗列了他朱永昊大逆不道的十八道罪状,将他骂得体无完肤,直接将他与秦桧之流相提并论,说什么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兄屠弟,弑君鸩父;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巴拉巴拉,洋洋洒洒六百多字,总之就是各种强调了他“大逆不道”!
    与两道文书一同下发的,还有两道圣旨。
    “圣旨何在?”
    “是那顺公公拿着圣旨站在了东直门城墙,说限您两刻钟内与辽江王一道前去接旨。如若不接,便会当场宣读!此外,顺公公还补充……说,若您与辽江王拒旨,那便是以实际行动响应并证实了您二位确实谋反无疑……”那卫兵弱弱报来。
    朱永昊气得涨红了脸,直接把整张机子给推倒在地。
    辽江王也错着牙。先机一失,便失不再来。
    怎么就被捷足先登了……
    一旦被打上反贼标签,便意味着将后患无穷啊!
    “这些文书……是如何传出来的?”
    卫兵小心翼翼回:“对方似是故意挑衅,用的又是纸鸢。今日风大,一吹,便是漫天飞扬。京中亦是无数纸鸢,咱们在城外都能看到城中如雪片般四处飞散的文书……想要防止扩散,已是不可能了。”
    朱永昊再次大怒,这次,他直接拔剑,连机子都劈成了两截。
    如此,即便他打下京城,也逃不开“谋反”二字了!谋朝篡位,何其难听!一辈子的污点,子孙后代都要被人骂的污点,永远留存史书的污点!他还能把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给灭口了不成?
    郁闷!
    接不接旨,他都是反贼!
    朱永昊自然不可能自取凌辱,并未前往。
    顺公公当着所有人将两道圣旨读了来……
    朱永昊的那道,是将他从皇室除名,踢出皇室,贬为庶民。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二皇子,皇室也没有他这个人。谁要再跟着他,不但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是板上钉钉的犯上作乱,株连九族……
    辽江王的圣旨也是类似。其亲王位被废,他本人被皇室除名,贬为庶民。辽江王再不是他朱恒和,所有辽江兵若不立即放下武器,即刻回去辽江,便以谋逆论处,同罪罚九族……
    随着两道圣旨,一道扔出去的两张宗室开出的文书。
    顺公公直言,此时此刻,京城的各处布告栏已经张贴了告示,他二人的罪名及种种,已无人无知,无人不晓……
    顺公公所言不假。
    这会儿的京中,人声鼎沸。
    百姓虽人心惶惶,但并不知晓各种前因后果。本以为这几日的爆炸厮杀已是不可思议,却不知实际情形要更危急可怕。一时间,满是各种对朱永昊,朱永宁,辽江王和鞑子等的唾骂。
    如此反贼败类一旦攻破京城,还不知会做出何等卖国割土的勾当,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宫中,朱永兴再次处于了焦虑之中。
    因为朱永昊本人已经到了东直门外,正在质疑朱永兴的存在,也在质疑先帝的身体状况,怀疑这个,不信那个。
    所以,此刻最好的办法是新皇出去走上一圈,用事实打脸朱永昊,让他无言以对。
    可朱永兴畏惧。
    他一向就对朱永昊有惧,以前便是,此刻更是。他口才也不好,他更怕在唇枪舌剑中落了下风,丢了大周和朝廷的颜面。
    另外,内阁还要求,他刚好可以新皇之姿去巡街,接受百姓跪拜,也涨涨威望。回程的时候,他还可以到兵马司在中街设立得募兵处去发表一番鼓舞人心的讲话。
    趁着此刻民心在握,新皇露面多说几句,可以尽量多招民兵——这一条,是朱承熠提出来的。既然他已经做上了大总兵,也该开始办实事了。京中总共只不到四万人的精兵,真要硬打,肯定不是朱永昊对手。在援兵到来之前,民兵也是兵。他需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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