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纪事 作者:冻顶乌龙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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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个多月，四十七年就要过去了，康熙偶尔想想，这一年，只可以用诸事不顺来形容，如今这样乱成一锅粥的状况已经让他够头疼，但是显然，总有人还嫌不够乱，非得折腾折腾浑身上下才舒服。
当康熙看着宣称有要事要禀告自己的胤祉的时候，脑子不由自主地疼了起来，他觉得，他不会想要听到胤祉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是他又不得不听，在那么一瞬间，康熙忽然生出了一种如果胤祉不来该有多好的想法。
但是，这样的念头只不过在康熙的脑海中闪了一下，正常的思维立即主宰了他的大脑，张口道，“说。”
康熙发了话，胤祉倒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的了。
康熙如今被这一摊子事弄得心烦不已，看到这样吞吞吐吐的胤祉，心中更是不快，“有话就直说，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怎么如今倒变得这样畏畏缩缩的了？！”
被康熙这一凶，胤祉说话倒利索了，“回汗阿玛的话，儿臣获知有一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能为咒人之术，大阿哥知之，传伊到彼，同喇嘛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时常行走，往来频繁。原这咒人之术本就是歪斜之道，臣等身为皇子，自当洁身自好远远避之，可是大阿哥却反其道而行之，让儿臣不得不心生疑虑。儿臣唯恐大阿哥被小人所蒙蔽哄骗，便使人前去查探，谁知，谁知……”饶是私下里演练了许多遍，但是真等到要说出来的时候，胤祉还是紧张的有些磕巴了，他咽了一口口水才重新开口道，“谁知，却发现大阿哥在私底下命巴汉格隆等人用术镇魇二阿哥！”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胤祉干脆一鼓作气将下面的话都给说了出来，“儿臣观二阿哥这一段时日的反常行径，不得不怀疑，大阿哥的镇魇之术，怕是起了作用了！”说罢胤祉便死死地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渐渐地，胤祉开始发起抖来，尽管已入深秋，可是背上仍旧被汗水给浸湿了。
过了许久，胤祉的头顶才响起康熙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
那宛如无间地狱中传来的声音让胤祉哆嗦了一下，而后使劲磕了一个头，“儿臣知道兹事体大，若无真凭实据，儿臣定不敢回禀汗阿玛。”
康熙用抖着的手死死地握住椅子的扶手，眼睛睁睁合合好几次，这才抖着嗓子道，“你都查到了些什么？一一说来，不准有丝毫遗漏。”
“嗻。”胤祉应了一声，便一五一十将自己查探到的情况全都说给了康熙知道。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胤祉只听见康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吩咐道，“传大阿哥胤褆入，待大阿哥入后，伍什你带人将三喇嘛以及直郡王府护卫啬楞、雅突等锁拿，交侍郎满都、侍卫拉锡查审。处这几人，所有直郡王府中人一律不得出府。”康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胤祉，你带人搜检毓庆与寺庙，将镇魇之物带到朕这里来。”
一连串的命令发下来，康熙那森冷的让人骨头都发颤的声音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应了一声后赶紧去干活儿去了。
胤褆得到被康熙传进觐见的消息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觉着自己在直郡王府中数蚂蚁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进了乾清，胤褆顶着一张笑脸跪在地上亲亲热热地给康熙请安，“儿臣胤褆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吉祥。”
可是，满怀希望与喜悦而来的胤褆并没有等到康熙的叫起，有些纳闷地胤褆抬头看向端坐在上方闭目养神的康熙，张口轻声地唤了一声，“汗阿玛……”
康熙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瞄了胤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眼睛。
胤褆这会儿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的亲爹又怎么了，但是之前毕竟让康熙教训了一顿，这会儿再也不敢惹康熙不快，于是也便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不说话了。
一时间，乾清里安静的一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当胤褆跪的膝盖发疼，耐心也快要用光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梁九功的声音，“皇上，诚郡王来了。”
康熙这才悠悠地睁开眼睛，“传他进来。”
“嗻。”梁九功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不就胤祉就走了进来，极快地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胤褆，然后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在康熙面前跪下，“儿臣参见汗阿玛。”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向胤祉，“东西都找出来了？”
“回汗阿玛的话，来回搜了好几遍，大抵都在这里了。”胤祉答道。
康熙开口道，“呈上来。”
“嗻。”胤祉将放在一边的刚刚带人搜出来的镇魇之物都堆在了康熙的案前，然后又躬身退后继续跪在了地上。
而胤褆在看到被胤祉放到康熙面前的那一堆东西的时候，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而后又是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到最后，一向身子骨强健的他竟然有些打晃晃了。
康熙好似没看到胤褆的反应似地，只扫了一眼那堆东西，然后开口道，“胤祉你先跪安吧。”
胤祉从来没见过康熙这样的表情，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与于是从善如流地跪了安，留着胤褆来面对康熙的万丈怒火。
胤祉离开后梁九功也走到门口去守着了，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康熙与面无血色的胤褆。
康熙的视线在那一个个镇魇之物上划过，口里还念念有词，“胤礽……胤禛……胤祥……胤祯……”
康熙没念一个名字，胤褆的心就跳快三分，到念完，胤褆已经是恨不得自己立时昏死在当场了。
康熙将其中一个人偶扔到胤褆面前，“直郡王能不能告诉朕，这是什么？”
“儿、儿臣……”胤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害怕的声音都哆嗦了。
康熙或许压就没想要去得到胤褆的答案，又问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朕的名字也给写上去？”
这样的一句话听在胤褆耳中不啻于一道惊雷，将他整个人都吓得崩溃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汗阿玛，儿臣该死！”
康熙从椅子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胤褆面前，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死人，语气平静的让人心惊，“朕原以为你是一时糊涂对你的弟弟起了杀心，怎知你早已动了手。怕是如今直郡王是嫌这镇魇之术太慢了，所以等不住了吧？知道朕看到那偶人上一个个的名字是怎么想的吗？朕在后悔，在后悔为什么在你出生的时候，朕没有让人将你直接溺死。总好让你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猪狗不如的畜生害死你的弟弟们……”
那天的康熙态度很平静，没有咆哮，没有动手，语气平淡的就好似在聊家常。但是当梁九功让人将胤褆带下去的时候，他知道，曾经风头无两的直郡王胤褆，算是完了，临出去的时候，梁九功无意间瞥见了侧身站着的康熙脸上滑下的一行泪，这让他心中一紧，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
直郡王胤褆用巫术镇魇谋害皇太子及皇子的消息将朝堂上的人都炸懵了，众人脸色各异议论纷纷，而立于金銮殿中的胤祯看着一夜之间新增许多白发，面容憔悴，目光疲累的康熙，思及那被圈禁的胤礽以及这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心中也不知道是该悲酸好还是欣喜好……
这之后，胤祯越发深居简出，平时没事也不乱晃悠，只呆在家里陪着弘春弘明——不过说到底，弘春已经开始上学，胤祯大抵还是陪着弘明的时间多些。
这日阳光正好，弘明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这暖洋洋的大太阳一样，灿烂的不行，不为别的，只因为今天他的阿玛得了空在家里休息，他也可以从一大早就黏在自己阿玛身边撒娇黏糊了。
弘明能吃能睡，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思考思考明个儿该吃什么小点心才好，心宽自然体胖，所有阿哥都知道十四家的小小子是个乎乎白嫩嫩的小胖墩儿。
成人浑身也许不可爱，可是才三四岁的小孩子如果乎乎的话，那可就太招人疼了，所以对于弘明一大早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胤祯一点儿都没觉着烦。
用完了早饭之后教着弘明依依呀呀念了两首诗，又哄着他像个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练了一套五禽戏之后，胤祯便带着弘明去看他特意给两个孩子辟出来让他们自由发挥的小菜园子去了。
虽说弘春与弘明的出身决定了他们的一生都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可是胤祯也不想让他们变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米虫，所以总是很注重他们除书本之外的教育。
这个小菜园子就是这么被辟出来的，夏天的时候，胤祯还像模像样地从两个孩子这儿买了几黄瓜去拍了吃，弘明那扳着乎乎的小手数钱的样子逗乐了一帮子人，可是两个孩子却不在乎，认认真真地将胤祯给的铜板对半分了以后双双撅着小屁股珍而重之地将他们人生中赚到的第一笔卖菜前给放进了胤祯给他们寻来的玻璃储蓄罐儿里。那以后，但凡菜园子里的什么菜熟了，两个孩子总会拖着篮子来给胤祯兜售他们的劳动果实，每每，胤祯总是很买账的包圆了。
今天好不容易能腻着自己阿玛一整天，弘明兴奋的有些过了头，叽叽喳喳地小嘴就没停过，到了菜园子里还拉着胤祯一株菜一株菜地介绍了过去，虽然偶尔因为口齿不清夹杂着几句外星语，胤祯还是挺的很认真的。
康熙被孙东喜领到这边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自己的小孙子捏着一片菜叶子伸出一只胖胖的手指头声气地在讲着什么，而自己的儿子则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时不时地还点点头，暖暖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一切美好的好像一幅画。
孙东喜原本想叫胤祯，可是被康熙抬手止住了，他自己走上前笑着道，“你们爷儿俩在这里说什么呢？”
原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让胤祯吓了一跳，“汗阿玛？您怎么来了？”
弘明则表现的很高兴，一年难得见上几次的玛法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里，弘明也不管他的宝贝菜了，迈开小短腿就扑到了康熙身上，“玛法！”
“嗳！”康熙看着自己的孙子对自己的亲近，显然十分受用，弯腰抱起弘明，然后才瞪了胤祯一眼，“自你开府以后朕还不知道你这儿什么样子呢，总也等不到你请朕来看看，朕只好自己上门来啦！”
听着康熙语气中的谴责，胤祯有些哭笑不得，“汗阿玛……”
康熙抱着软乎乎的弘明亲了亲，这才哼了一声，“瞧着你平时不怎么靠谱，不过这阿哥府到被你捯饬的不错。”
胤祯算是明白康熙这是存心要挤兑自己了，于是认命道，“儿臣是汗阿玛的儿子，尽管不能学个十成十，能得其中之二三，也是很不错的了。”
虽然被自己的儿子拍马屁拍的很舒服，但是康熙还是鄙视了胤祯一把，“朕看，也就勉勉强强吧！”
胤祯无奈苦笑。
康熙来的时候已近中午，胤祯自然是留着康熙在府上用了午饭。
之前康熙便说不让惊动整府的人，胤祯也就没有多折腾，只吩咐厨房简单地炒了几个家常菜就作罢。
完颜氏作为女眷只出来同康熙请了个安又看着下人们上了菜之后就去了后院，让胤祯带着弘明与康熙一同用饭。
席间弘明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康熙的筷子，眼神之热烈让康熙都觉得有点儿不自在了，他放下筷子看向自己的小孙子，“弘明，你老看着玛法干什么？”
弘明圆溜溜的黑眼睛看向康熙，“玛法，好吃吗？”
“什么？”康熙没弘明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有些糊涂。
“就是那盘青菜呀。”弘明伸出小手指了指饭桌上那盘绿油油的炒青菜，兴致勃勃地说，“这可是我和哥哥一块儿种出来的呢！”
“你和弘春一块儿种的？”康熙不是没看到那个菜园子，但是他只以为那是胤祯弄来挂在两个孩子名下的而已，倒没想到两个小团子还自己动了手的。
“是呀，我和哥哥一块儿撒的种子，施的肥，浇的水，除的草，捉的虫。”弘明扳着手指头一项项数着自己的工作，“然后小青菜就从这么点点大长到这么大啦，然后今天就拔起来给玛法炒来吃啦！玛法，孙儿种的菜好不好吃啊？”
康熙之前也在里辟过菜园子，不过没让自己的儿子这么亲力亲为过，但是面对自己孙子那期待的眼神，康熙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好吃，咱们弘春弘明种的菜可甜了。”
这么一句夸奖，立刻让弘明的小脸笑成了一朵向日葵，“应为那是我和哥哥用心种的呀！以后，我们的菜园子里还会有好多好多菜的，到时候熟了，让阿玛送进里给玛法吃好不好？”
康熙刚想笑着点头答应，弘明又加了一句，“那些菜都是孙儿送给玛法的，就不要银子啦！”
这让康熙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胤祯，“银子？”
胤祯笑着解释道，“儿子之前在江南一带考察的时候，在苏州街上曾看到那大富之家的孩子出来逛街，一两银子买个糖人儿还直唤便宜。儿子虽不像让弘春弘明变得满身铜臭味儿可是也不想两个孩子连基本的生活常理都不知道。他们以后长大了也是要为朝廷效力的，虽然他们的出身注定了他们不会像别的人一样从最底层干起，可是儿臣觉着，即使是让手下人做事，那也得清楚一切基本常识才不会被下面的人蒙蔽啊。”
康熙听了胤祯的一大串解释，笑了笑，“你倒是想的长远。”
胤祯一下没绷住，说了句现代流行语，“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弘明在一旁听着自己阿玛与玛法交谈，瞅着空隙也了进来，“之前阿玛说午饭后要带我去街上玩儿的，玛法也一起去好不好？”说着弘明挺起了小膛，“孙儿和哥哥种的菜让孙儿有了好多铜板呢，孙儿有好多好多钱了，玛法在街上喜欢什么，孙儿都可以买来送给玛法！”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用一种土大款的霸气范儿对康熙说‘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着实让这位当了四十多年帝王的老人呆了一下，而后又着弘明的脑袋哈哈笑起来，“好好好，朕的弘明也会挣钱了，还惦记着孝敬朕了，真是个好孩子！”
弘明看着康熙那高兴的样子，心里开始考虑起了新问题，上回自己和哥哥用他们挣的钱给额娘买了个珠花儿就让额娘高兴的都哭了，给阿玛在街上买的一块儿玉佩阿玛也喜欢的见天戴在身上，这回，给玛法买什么好呢？是给自己的玛法买吃的好呢还是用的好呢还是玩的好呢……
说起来，康熙还从没有和自己的儿子孙子在京城的大街上逛过街，这样的体验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他也像是个带着孙子出来逛逛的普通老头儿一样，一只手牵着弘明，一只手背在身后，由着弘明拉着他那里看看这里转转，而胤祯则完全沦为了爷孙俩的小跟班。
一路上，弘明很豪气地攥着他的钱袋子请自己的玛法和阿玛还有在康熙身边伺候的梁九功喝了豆汁儿吃了焦圈儿，外带给里的玛嬷还有老祖宗打包了豌豆黄儿和玫瑰糖。在他热情的邀请大人们吃糖葫芦的时候，被康熙与胤祯客气而坚决的拒绝了，只有梁九功捱不住弘明那热情的双眼，屈服了。
弘明年纪虽小，可也知道吃的东西吃完了就没了，所以最后还是送了康熙一个可以在手里把玩的陶瓷小马才心满意足地搂着胤祯的脖子让自己阿玛抱着自己回家了。
兴奋了那么大半天，还是个小娃的弘明在回去的路上便在胤祯怀里睡着了，回了府以后胤祯让府里的嬷嬷抱着弘明回他自己的院子睡午觉去了，而胤祯则伺候着康熙去了自己的院子。
伺候着康熙在摇椅上躺下，胤祯给他倒了一杯茶，“弘明这孩子到了外面就撒欢儿似地乱跑，让汗阿玛受累了。”
今天的康熙看起来心情很好，摇着摇椅摆摆手道，“孩子么，小时候哪有不活泼好动的。朕在街上看见好几个年龄与朕相若的老人不都是这么带着自己的孙子在街上玩耍的。”说着康熙又拿出了弘明送给他的小瓷马，“这还是朕头一回收到朕的孙子送的礼物呢，虽只是几文钱的物件，朕倒是觉得比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要珍贵的多。”
胤祯看着那个做工说的上有些简陋的小瓷马，笑道，“上回弘春弘明两个孩子还把钱凑在一起给儿臣买了个玉挂件呢，又给完颜氏和舒舒觉罗氏买了珠花儿，倒是把她们俩给高兴的直流眼泪，便是儿臣收到两个孩子的礼物，都差点儿红了眼眶，虽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到底是两个孩子的一片心呢……”
康熙微笑着点头，“弘春弘明是两个好孩子，你教的很好……”康熙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今日倒是朕这段日子以来最轻松的时候了。朕想着，若是寻常百姓家，定没有这许多糟心的事儿，朕也不至于这样烦忧。在民间，像朕这么大年纪的人，谁不是每天遛遛鸟儿，养养花儿下下棋，再找着几个老伙计一块儿喝几盅说说话儿，偶尔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去街上喝豆汁儿吃焦圈儿买冰糖葫芦呢？偏朕身为天子，却日日不得闲，平常百姓家的平淡日子与朕身上却是奢侈了。”
“寻常百姓家也有寻常百姓家的烦恼呢。”胤祯为康熙揉捏着那小中风过后还没好利索的手，轻声细语道，“且说正是有了汗阿玛这样勤勉的君王，肩上扛起江山社稷，日日辛劳，这才能有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日子啊。汗阿玛的牺牲与付出，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惟愿真如你所讲的这样便好。”康熙微微皱起的眉头因为胤祯的话而舒展开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康熙便眯着眼睛开始打盹儿了。
胤祯也不再说话，手上按摩的动作也没有停。
就当胤祯以为康熙睡着了的时候，康熙突然问了胤祯一句话，“如今朝堂之上因为太子之位空悬而议论纷纷，你以为如何？”
胤祯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道，“立谁做太子，皆由汗阿玛圣心独断，儿臣听汗阿玛的。”
康熙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这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十四子，淡淡问道，“若要你说一说呢？”说罢又摆摆手，“只当是父子之间的闲聊，怎么说都没关系，别弄得像君前奏对一样。”
“嗻。”胤祯低了一下头，应了一声，“儿臣以为，二哥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哦？为什么？”康熙的表情下意识地松了一下，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为什么觉得是胤礽？”
胤祯字斟句酌道，“二哥一出生便被汗阿玛立为太子，从小到大，二哥一举一动莫不是由汗阿玛按照储君的方向来教导的，汗阿玛几十年的悉心教导也的确让二哥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储君。”说到这里，胤祯顿了一下，语焉不详道，“只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情才使汗阿玛不得不废掉二哥的太子之位，如今……已清，二哥的状况也日见好转，照此情况来看，痊愈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等二哥恢复往初，那兄弟之中，没有谁比他更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太子……”
康熙看着慢慢说着自己想法的胤祯，等他说完后才开口问道，“朕知道，总总原因造就了胤礽同其他兄弟的关系淡漠，兄弟们因为他是太子，敬他，怕他，甚至……恨他，都远着他。但是只有你，与胤礽交好，甚至在塞外的时候为了安抚心神不宁焦躁不安的胤礽，你与他同起卧，为他念金刚经，开解他。朕知道你与胤礽交好，不是为了得什么好处，但是，为什么？”
胤祯看向直直看着自己的康熙，弯起嘴角笑了笑，“那时二哥虽是太子，可也是我二哥呢。二哥虽然那时候身份尊贵，可是儿臣也知道二哥是真心关心儿臣的。以真心换真心，二哥对我如何我也便对二哥如何。虽然二哥不说，可是儿臣也知道二哥是向往着同哥哥弟弟们亲近的。而且，儿臣也相信，被汗阿玛倾注所有心血抚养长大的二哥，不该是也不会是那种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后来……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对吗，汗阿玛？”
看着反问自己的胤祯，康熙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摇椅上，缓缓说道，“你说的对……”然后便不再说话。
胤祯也没再说什么，只继续为康熙揉着手，神态安宁。
那天康熙的突然到来胤祯与康熙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至于其他谁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只要没人提出来，胤祯便当做大家都不知道。
随着胤褆被囚禁，生活好像进入了一段平和的时期，胤祯每日在中与府邸之间来回，准时上朝准时回家，算是一名古代的小白领。
这日胤祯因为公事回家稍稍晚了些，心里还想着怎样对错过了带两个孩子上街玩的事情道歉，可是刚进府里，胤祯看到站在自己家正厅中的人怔了一下，“梁公公？”
梁九功看到胤祯回来，赶紧迎上前道，“奴才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胤祯想不明白梁九功怎么会突然来了自己府上，于是开口问道，“梁公公忽然到来，是汗阿玛有什么旨意吗？”
梁九功笑眯眯道，“奉皇上口谕，着十四阿哥和奴才走一趟。”
胤祯不疑有他，点点头便和梁九功出了府。
可是上了马车走出一段路程后胤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梁公公，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呢？这不是往里走的路啊。”
梁九功笑着答道，“是不是去里，十四阿哥莫急，等到了便知道了。”见胤祯张口还想说什么，梁九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万岁爷写给十四阿哥您的手谕。”胤祯伸手想接过，梁九功又给收了回去，“只是万岁爷吩咐了，等十四阿哥到了那里才能看这手谕，在这之前，还是容奴才给十四阿哥您保管吧。”
胤祯看到信封上的确是康熙的字迹，也认定梁九功没理由不可能也没那么大胆去造一封假信来骗自己，于是胤祯便耐下子由着梁九功带着自己奔向那未知的目的地。
一直到天擦黑，马车才停了下来，被梁九功请下马车后，胤祯看着眼前这处完全陌生的宅子还是疑惑了，“这是？”
梁九功还是那副神在在的样子，“十四阿哥您进去就知道了。”
胤祯听了抿抿嘴，抬脚朝已经被下人打开了门的宅院之内走去，梁九功引着胤祯走到其中的一个院子面前，对胤祯笑道，“十四阿哥，奴才就送您到这儿了。”说着梁九功将那封信重新叫到胤祯手中，“等您进了这院子，便可以看这信了。”
还没等胤祯说什么，梁九功就对胤祯打了个千，“奴才还得回给万岁爷复命，就先行告退了。”
胤祯看着梁九功离开，又看了看这院子的大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抬手推开了它，随着吱呀的开门声，那站在院落中的人也转过了头。
胤祯看着那笑望着自己的面容清瘦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愣住了，如同失语了一般知道呆呆地望着那人。
那人也不动，只那样浅笑着看向胤祯，看着胤祯的脸从呆愣到表情慢慢生动起来，看着胤祯的双眼由不可置信到微微泛红，听着胤祯哽着嗓子唤出了那句自己久未听到的称呼，“二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
眼睛都睁不开了
晚安！！！！！！！
下章预告：倚靠在门边看着胤祯那笼罩在略带着昏黄烛光下的柔和侧脸，胤礽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有多么的温柔与眷恋，他只觉得，只要看到屋内的那个人，自己的心魔，便已不复存在，内心只余一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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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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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个多月，四十七年就要过去了，康熙偶尔想想，这一年，只可以用诸事不顺来形容，如今这样乱成一锅粥的状况已经让他够头疼，但是显然，总有人还嫌不够乱，非得折腾折腾浑身上下才舒服。
当康熙看着宣称有要事要禀告自己的胤祉的时候，脑子不由自主地疼了起来，他觉得，他不会想要听到胤祉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是他又不得不听，在那么一瞬间，康熙忽然生出了一种如果胤祉不来该有多好的想法。
但是，这样的念头只不过在康熙的脑海中闪了一下，正常的思维立即主宰了他的大脑，张口道，“说。”
康熙发了话，胤祉倒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的了。
康熙如今被这一摊子事弄得心烦不已，看到这样吞吞吐吐的胤祉，心中更是不快，“有话就直说，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怎么如今倒变得这样畏畏缩缩的了？！”
被康熙这一凶，胤祉说话倒利索了，“回汗阿玛的话，儿臣获知有一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能为咒人之术，大阿哥知之，传伊到彼，同喇嘛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时常行走，往来频繁。原这咒人之术本就是歪斜之道，臣等身为皇子，自当洁身自好远远避之，可是大阿哥却反其道而行之，让儿臣不得不心生疑虑。儿臣唯恐大阿哥被小人所蒙蔽哄骗，便使人前去查探，谁知，谁知……”饶是私下里演练了许多遍，但是真等到要说出来的时候，胤祉还是紧张的有些磕巴了，他咽了一口口水才重新开口道，“谁知，却发现大阿哥在私底下命巴汉格隆等人用术镇魇二阿哥！”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胤祉干脆一鼓作气将下面的话都给说了出来，“儿臣观二阿哥这一段时日的反常行径，不得不怀疑，大阿哥的镇魇之术，怕是起了作用了！”说罢胤祉便死死地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渐渐地，胤祉开始发起抖来，尽管已入深秋，可是背上仍旧被汗水给浸湿了。
过了许久，胤祉的头顶才响起康熙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
那宛如无间地狱中传来的声音让胤祉哆嗦了一下，而后使劲磕了一个头，“儿臣知道兹事体大，若无真凭实据，儿臣定不敢回禀汗阿玛。”
康熙用抖着的手死死地握住椅子的扶手，眼睛睁睁合合好几次，这才抖着嗓子道，“你都查到了些什么？一一说来，不准有丝毫遗漏。”
“嗻。”胤祉应了一声，便一五一十将自己查探到的情况全都说给了康熙知道。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胤祉只听见康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吩咐道，“传大阿哥胤褆入，待大阿哥入后，伍什你带人将三喇嘛以及直郡王府护卫啬楞、雅突等锁拿，交侍郎满都、侍卫拉锡查审。处这几人，所有直郡王府中人一律不得出府。”康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胤祉，你带人搜检毓庆与寺庙，将镇魇之物带到朕这里来。”
一连串的命令发下来，康熙那森冷的让人骨头都发颤的声音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应了一声后赶紧去干活儿去了。
胤褆得到被康熙传进觐见的消息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觉着自己在直郡王府中数蚂蚁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进了乾清，胤褆顶着一张笑脸跪在地上亲亲热热地给康熙请安，“儿臣胤褆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吉祥。”
可是，满怀希望与喜悦而来的胤褆并没有等到康熙的叫起，有些纳闷地胤褆抬头看向端坐在上方闭目养神的康熙，张口轻声地唤了一声，“汗阿玛……”
康熙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瞄了胤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眼睛。
胤褆这会儿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的亲爹又怎么了，但是之前毕竟让康熙教训了一顿，这会儿再也不敢惹康熙不快，于是也便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不说话了。
一时间，乾清里安静的一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当胤褆跪的膝盖发疼，耐心也快要用光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梁九功的声音，“皇上，诚郡王来了。”
康熙这才悠悠地睁开眼睛，“传他进来。”
“嗻。”梁九功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不就胤祉就走了进来，极快地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胤褆，然后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在康熙面前跪下，“儿臣参见汗阿玛。”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向胤祉，“东西都找出来了？”
“回汗阿玛的话，来回搜了好几遍，大抵都在这里了。”胤祉答道。
康熙开口道，“呈上来。”
“嗻。”胤祉将放在一边的刚刚带人搜出来的镇魇之物都堆在了康熙的案前，然后又躬身退后继续跪在了地上。
而胤褆在看到被胤祉放到康熙面前的那一堆东西的时候，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而后又是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到最后，一向身子骨强健的他竟然有些打晃晃了。
康熙好似没看到胤褆的反应似地，只扫了一眼那堆东西，然后开口道，“胤祉你先跪安吧。”
胤祉从来没见过康熙这样的表情，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与于是从善如流地跪了安，留着胤褆来面对康熙的万丈怒火。
胤祉离开后梁九功也走到门口去守着了，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康熙与面无血色的胤褆。
康熙的视线在那一个个镇魇之物上划过，口里还念念有词，“胤礽……胤禛……胤祥……胤祯……”
康熙没念一个名字，胤褆的心就跳快三分，到念完，胤褆已经是恨不得自己立时昏死在当场了。
康熙将其中一个人偶扔到胤褆面前，“直郡王能不能告诉朕，这是什么？”
“儿、儿臣……”胤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害怕的声音都哆嗦了。
康熙或许压就没想要去得到胤褆的答案，又问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朕的名字也给写上去？”
这样的一句话听在胤褆耳中不啻于一道惊雷，将他整个人都吓得崩溃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汗阿玛，儿臣该死！”
康熙从椅子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胤褆面前，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死人，语气平静的让人心惊，“朕原以为你是一时糊涂对你的弟弟起了杀心，怎知你早已动了手。怕是如今直郡王是嫌这镇魇之术太慢了，所以等不住了吧？知道朕看到那偶人上一个个的名字是怎么想的吗？朕在后悔，在后悔为什么在你出生的时候，朕没有让人将你直接溺死。总好让你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猪狗不如的畜生害死你的弟弟们……”
那天的康熙态度很平静，没有咆哮，没有动手，语气平淡的就好似在聊家常。但是当梁九功让人将胤褆带下去的时候，他知道，曾经风头无两的直郡王胤褆，算是完了，临出去的时候，梁九功无意间瞥见了侧身站着的康熙脸上滑下的一行泪，这让他心中一紧，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
直郡王胤褆用巫术镇魇谋害皇太子及皇子的消息将朝堂上的人都炸懵了，众人脸色各异议论纷纷，而立于金銮殿中的胤祯看着一夜之间新增许多白发，面容憔悴，目光疲累的康熙，思及那被圈禁的胤礽以及这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心中也不知道是该悲酸好还是欣喜好……
这之后，胤祯越发深居简出，平时没事也不乱晃悠，只呆在家里陪着弘春弘明——不过说到底，弘春已经开始上学，胤祯大抵还是陪着弘明的时间多些。
这日阳光正好，弘明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这暖洋洋的大太阳一样，灿烂的不行，不为别的，只因为今天他的阿玛得了空在家里休息，他也可以从一大早就黏在自己阿玛身边撒娇黏糊了。
弘明能吃能睡，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思考思考明个儿该吃什么小点心才好，心宽自然体胖，所有阿哥都知道十四家的小小子是个乎乎白嫩嫩的小胖墩儿。
成人浑身也许不可爱，可是才三四岁的小孩子如果乎乎的话，那可就太招人疼了，所以对于弘明一大早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胤祯一点儿都没觉着烦。
用完了早饭之后教着弘明依依呀呀念了两首诗，又哄着他像个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练了一套五禽戏之后，胤祯便带着弘明去看他特意给两个孩子辟出来让他们自由发挥的小菜园子去了。
虽说弘春与弘明的出身决定了他们的一生都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可是胤祯也不想让他们变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米虫，所以总是很注重他们除书本之外的教育。
这个小菜园子就是这么被辟出来的，夏天的时候，胤祯还像模像样地从两个孩子这儿买了几黄瓜去拍了吃，弘明那扳着乎乎的小手数钱的样子逗乐了一帮子人，可是两个孩子却不在乎，认认真真地将胤祯给的铜板对半分了以后双双撅着小屁股珍而重之地将他们人生中赚到的第一笔卖菜前给放进了胤祯给他们寻来的玻璃储蓄罐儿里。那以后，但凡菜园子里的什么菜熟了，两个孩子总会拖着篮子来给胤祯兜售他们的劳动果实，每每，胤祯总是很买账的包圆了。
今天好不容易能腻着自己阿玛一整天，弘明兴奋的有些过了头，叽叽喳喳地小嘴就没停过，到了菜园子里还拉着胤祯一株菜一株菜地介绍了过去，虽然偶尔因为口齿不清夹杂着几句外星语，胤祯还是挺的很认真的。
康熙被孙东喜领到这边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自己的小孙子捏着一片菜叶子伸出一只胖胖的手指头声气地在讲着什么，而自己的儿子则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时不时地还点点头，暖暖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一切美好的好像一幅画。
孙东喜原本想叫胤祯，可是被康熙抬手止住了，他自己走上前笑着道，“你们爷儿俩在这里说什么呢？”
原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让胤祯吓了一跳，“汗阿玛？您怎么来了？”
弘明则表现的很高兴，一年难得见上几次的玛法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里，弘明也不管他的宝贝菜了，迈开小短腿就扑到了康熙身上，“玛法！”
“嗳！”康熙看着自己的孙子对自己的亲近，显然十分受用，弯腰抱起弘明，然后才瞪了胤祯一眼，“自你开府以后朕还不知道你这儿什么样子呢，总也等不到你请朕来看看，朕只好自己上门来啦！”
听着康熙语气中的谴责，胤祯有些哭笑不得，“汗阿玛……”
康熙抱着软乎乎的弘明亲了亲，这才哼了一声，“瞧着你平时不怎么靠谱，不过这阿哥府到被你捯饬的不错。”
胤祯算是明白康熙这是存心要挤兑自己了，于是认命道，“儿臣是汗阿玛的儿子，尽管不能学个十成十，能得其中之二三，也是很不错的了。”
虽然被自己的儿子拍马屁拍的很舒服，但是康熙还是鄙视了胤祯一把，“朕看，也就勉勉强强吧！”
胤祯无奈苦笑。
康熙来的时候已近中午，胤祯自然是留着康熙在府上用了午饭。
之前康熙便说不让惊动整府的人，胤祯也就没有多折腾，只吩咐厨房简单地炒了几个家常菜就作罢。
完颜氏作为女眷只出来同康熙请了个安又看着下人们上了菜之后就去了后院，让胤祯带着弘明与康熙一同用饭。
席间弘明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康熙的筷子，眼神之热烈让康熙都觉得有点儿不自在了，他放下筷子看向自己的小孙子，“弘明，你老看着玛法干什么？”
弘明圆溜溜的黑眼睛看向康熙，“玛法，好吃吗？”
“什么？”康熙没弘明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有些糊涂。
“就是那盘青菜呀。”弘明伸出小手指了指饭桌上那盘绿油油的炒青菜，兴致勃勃地说，“这可是我和哥哥一块儿种出来的呢！”
“你和弘春一块儿种的？”康熙不是没看到那个菜园子，但是他只以为那是胤祯弄来挂在两个孩子名下的而已，倒没想到两个小团子还自己动了手的。
“是呀，我和哥哥一块儿撒的种子，施的肥，浇的水，除的草，捉的虫。”弘明扳着手指头一项项数着自己的工作，“然后小青菜就从这么点点大长到这么大啦，然后今天就拔起来给玛法炒来吃啦！玛法，孙儿种的菜好不好吃啊？”
康熙之前也在里辟过菜园子，不过没让自己的儿子这么亲力亲为过，但是面对自己孙子那期待的眼神，康熙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好吃，咱们弘春弘明种的菜可甜了。”
这么一句夸奖，立刻让弘明的小脸笑成了一朵向日葵，“应为那是我和哥哥用心种的呀！以后，我们的菜园子里还会有好多好多菜的，到时候熟了，让阿玛送进里给玛法吃好不好？”
康熙刚想笑着点头答应，弘明又加了一句，“那些菜都是孙儿送给玛法的，就不要银子啦！”
这让康熙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胤祯，“银子？”
胤祯笑着解释道，“儿子之前在江南一带考察的时候，在苏州街上曾看到那大富之家的孩子出来逛街，一两银子买个糖人儿还直唤便宜。儿子虽不像让弘春弘明变得满身铜臭味儿可是也不想两个孩子连基本的生活常理都不知道。他们以后长大了也是要为朝廷效力的，虽然他们的出身注定了他们不会像别的人一样从最底层干起，可是儿臣觉着，即使是让手下人做事，那也得清楚一切基本常识才不会被下面的人蒙蔽啊。”
康熙听了胤祯的一大串解释，笑了笑，“你倒是想的长远。”
胤祯一下没绷住，说了句现代流行语，“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弘明在一旁听着自己阿玛与玛法交谈，瞅着空隙也了进来，“之前阿玛说午饭后要带我去街上玩儿的，玛法也一起去好不好？”说着弘明挺起了小膛，“孙儿和哥哥种的菜让孙儿有了好多铜板呢，孙儿有好多好多钱了，玛法在街上喜欢什么，孙儿都可以买来送给玛法！”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用一种土大款的霸气范儿对康熙说‘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着实让这位当了四十多年帝王的老人呆了一下，而后又着弘明的脑袋哈哈笑起来，“好好好，朕的弘明也会挣钱了，还惦记着孝敬朕了，真是个好孩子！”
弘明看着康熙那高兴的样子，心里开始考虑起了新问题，上回自己和哥哥用他们挣的钱给额娘买了个珠花儿就让额娘高兴的都哭了，给阿玛在街上买的一块儿玉佩阿玛也喜欢的见天戴在身上，这回，给玛法买什么好呢？是给自己的玛法买吃的好呢还是用的好呢还是玩的好呢……
说起来，康熙还从没有和自己的儿子孙子在京城的大街上逛过街，这样的体验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他也像是个带着孙子出来逛逛的普通老头儿一样，一只手牵着弘明，一只手背在身后，由着弘明拉着他那里看看这里转转，而胤祯则完全沦为了爷孙俩的小跟班。
一路上，弘明很豪气地攥着他的钱袋子请自己的玛法和阿玛还有在康熙身边伺候的梁九功喝了豆汁儿吃了焦圈儿，外带给里的玛嬷还有老祖宗打包了豌豆黄儿和玫瑰糖。在他热情的邀请大人们吃糖葫芦的时候，被康熙与胤祯客气而坚决的拒绝了，只有梁九功捱不住弘明那热情的双眼，屈服了。
弘明年纪虽小，可也知道吃的东西吃完了就没了，所以最后还是送了康熙一个可以在手里把玩的陶瓷小马才心满意足地搂着胤祯的脖子让自己阿玛抱着自己回家了。
兴奋了那么大半天，还是个小娃的弘明在回去的路上便在胤祯怀里睡着了，回了府以后胤祯让府里的嬷嬷抱着弘明回他自己的院子睡午觉去了，而胤祯则伺候着康熙去了自己的院子。
伺候着康熙在摇椅上躺下，胤祯给他倒了一杯茶，“弘明这孩子到了外面就撒欢儿似地乱跑，让汗阿玛受累了。”
今天的康熙看起来心情很好，摇着摇椅摆摆手道，“孩子么，小时候哪有不活泼好动的。朕在街上看见好几个年龄与朕相若的老人不都是这么带着自己的孙子在街上玩耍的。”说着康熙又拿出了弘明送给他的小瓷马，“这还是朕头一回收到朕的孙子送的礼物呢，虽只是几文钱的物件，朕倒是觉得比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要珍贵的多。”
胤祯看着那个做工说的上有些简陋的小瓷马，笑道，“上回弘春弘明两个孩子还把钱凑在一起给儿臣买了个玉挂件呢，又给完颜氏和舒舒觉罗氏买了珠花儿，倒是把她们俩给高兴的直流眼泪，便是儿臣收到两个孩子的礼物，都差点儿红了眼眶，虽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到底是两个孩子的一片心呢……”
康熙微笑着点头，“弘春弘明是两个好孩子，你教的很好……”康熙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今日倒是朕这段日子以来最轻松的时候了。朕想着，若是寻常百姓家，定没有这许多糟心的事儿，朕也不至于这样烦忧。在民间，像朕这么大年纪的人，谁不是每天遛遛鸟儿，养养花儿下下棋，再找着几个老伙计一块儿喝几盅说说话儿，偶尔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去街上喝豆汁儿吃焦圈儿买冰糖葫芦呢？偏朕身为天子，却日日不得闲，平常百姓家的平淡日子与朕身上却是奢侈了。”
“寻常百姓家也有寻常百姓家的烦恼呢。”胤祯为康熙揉捏着那小中风过后还没好利索的手，轻声细语道，“且说正是有了汗阿玛这样勤勉的君王，肩上扛起江山社稷，日日辛劳，这才能有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日子啊。汗阿玛的牺牲与付出，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惟愿真如你所讲的这样便好。”康熙微微皱起的眉头因为胤祯的话而舒展开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康熙便眯着眼睛开始打盹儿了。
胤祯也不再说话，手上按摩的动作也没有停。
就当胤祯以为康熙睡着了的时候，康熙突然问了胤祯一句话，“如今朝堂之上因为太子之位空悬而议论纷纷，你以为如何？”
胤祯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道，“立谁做太子，皆由汗阿玛圣心独断，儿臣听汗阿玛的。”
康熙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这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十四子，淡淡问道，“若要你说一说呢？”说罢又摆摆手，“只当是父子之间的闲聊，怎么说都没关系，别弄得像君前奏对一样。”
“嗻。”胤祯低了一下头，应了一声，“儿臣以为，二哥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哦？为什么？”康熙的表情下意识地松了一下，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为什么觉得是胤礽？”
胤祯字斟句酌道，“二哥一出生便被汗阿玛立为太子，从小到大，二哥一举一动莫不是由汗阿玛按照储君的方向来教导的，汗阿玛几十年的悉心教导也的确让二哥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储君。”说到这里，胤祯顿了一下，语焉不详道，“只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情才使汗阿玛不得不废掉二哥的太子之位，如今……已清，二哥的状况也日见好转，照此情况来看，痊愈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等二哥恢复往初，那兄弟之中，没有谁比他更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太子……”
康熙看着慢慢说着自己想法的胤祯，等他说完后才开口问道，“朕知道，总总原因造就了胤礽同其他兄弟的关系淡漠，兄弟们因为他是太子，敬他，怕他，甚至……恨他，都远着他。但是只有你，与胤礽交好，甚至在塞外的时候为了安抚心神不宁焦躁不安的胤礽，你与他同起卧，为他念金刚经，开解他。朕知道你与胤礽交好，不是为了得什么好处，但是，为什么？”
胤祯看向直直看着自己的康熙，弯起嘴角笑了笑，“那时二哥虽是太子，可也是我二哥呢。二哥虽然那时候身份尊贵，可是儿臣也知道二哥是真心关心儿臣的。以真心换真心，二哥对我如何我也便对二哥如何。虽然二哥不说，可是儿臣也知道二哥是向往着同哥哥弟弟们亲近的。而且，儿臣也相信，被汗阿玛倾注所有心血抚养长大的二哥，不该是也不会是那种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后来……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对吗，汗阿玛？”
看着反问自己的胤祯，康熙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摇椅上，缓缓说道，“你说的对……”然后便不再说话。
胤祯也没再说什么，只继续为康熙揉着手，神态安宁。
那天康熙的突然到来胤祯与康熙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至于其他谁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只要没人提出来，胤祯便当做大家都不知道。
随着胤褆被囚禁，生活好像进入了一段平和的时期，胤祯每日在中与府邸之间来回，准时上朝准时回家，算是一名古代的小白领。
这日胤祯因为公事回家稍稍晚了些，心里还想着怎样对错过了带两个孩子上街玩的事情道歉，可是刚进府里，胤祯看到站在自己家正厅中的人怔了一下，“梁公公？”
梁九功看到胤祯回来，赶紧迎上前道，“奴才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胤祯想不明白梁九功怎么会突然来了自己府上，于是开口问道，“梁公公忽然到来，是汗阿玛有什么旨意吗？”
梁九功笑眯眯道，“奉皇上口谕，着十四阿哥和奴才走一趟。”
胤祯不疑有他，点点头便和梁九功出了府。
可是上了马车走出一段路程后胤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梁公公，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呢？这不是往里走的路啊。”
梁九功笑着答道，“是不是去里，十四阿哥莫急，等到了便知道了。”见胤祯张口还想说什么，梁九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万岁爷写给十四阿哥您的手谕。”胤祯伸手想接过，梁九功又给收了回去，“只是万岁爷吩咐了，等十四阿哥到了那里才能看这手谕，在这之前，还是容奴才给十四阿哥您保管吧。”
胤祯看到信封上的确是康熙的字迹，也认定梁九功没理由不可能也没那么大胆去造一封假信来骗自己，于是胤祯便耐下子由着梁九功带着自己奔向那未知的目的地。
一直到天擦黑，马车才停了下来，被梁九功请下马车后，胤祯看着眼前这处完全陌生的宅子还是疑惑了，“这是？”
梁九功还是那副神在在的样子，“十四阿哥您进去就知道了。”
胤祯听了抿抿嘴，抬脚朝已经被下人打开了门的宅院之内走去，梁九功引着胤祯走到其中的一个院子面前，对胤祯笑道，“十四阿哥，奴才就送您到这儿了。”说着梁九功将那封信重新叫到胤祯手中，“等您进了这院子，便可以看这信了。”
还没等胤祯说什么，梁九功就对胤祯打了个千，“奴才还得回给万岁爷复命，就先行告退了。”
胤祯看着梁九功离开，又看了看这院子的大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抬手推开了它，随着吱呀的开门声，那站在院落中的人也转过了头。
胤祯看着那笑望着自己的面容清瘦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愣住了，如同失语了一般知道呆呆地望着那人。
那人也不动，只那样浅笑着看向胤祯，看着胤祯的脸从呆愣到表情慢慢生动起来，看着胤祯的双眼由不可置信到微微泛红，听着胤祯哽着嗓子唤出了那句自己久未听到的称呼，“二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
眼睛都睁不开了
晚安！！！！！！！
下章预告：倚靠在门边看着胤祯那笼罩在略带着昏黄烛光下的柔和侧脸，胤礽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有多么的温柔与眷恋，他只觉得，只要看到屋内的那个人，自己的心魔，便已不复存在，内心只余一片安宁。
第五十二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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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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