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赴的请求,我松开了手。

    陈浩东的脸色早已难看得要疯。

    也对,我能一眼就认出王悦是因为我曾经真的想把她放在心上,所以一个背影就能让我认出来了。而她从未进入过陈浩东的心,甚至没进过他的眼,陈浩东怎么会认出来。

    我痛恨王悦这会跪在我脚边装模作样的行为,我慢慢地说:“王悦,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吗?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王悦在地上抽着气,回头看了眼陈浩东,明目张胆地问:“王悦到底是谁,他们都疯了吗?他们说我的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场面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陈浩东凝视着她,喉结轻微的滑动,他看看我,再看看这会的场面悲怆的冷笑出来:“就算她真的是王悦,她也只是想重新生活。可能她跟老子一样,讨厌死了以前的自己。姑娘,你起来,别跪了,至少别给个没心的人跪。”

    王悦满满站起来,眼神里全是陈浩东。

    我心里一荡,陈浩东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信了我的话,还是不信。

    正在我思索这个的时候,陈浩东把手里的棍子掂了掂,低低地问我:“扶三岁,她是谁我不关心,就算是王悦也没所谓。我还是那个问题,你他妈刚说的那句算不算数?”

    陈浩东的眼神特别的坚定,就像只为我奔赴的骆驼,碾碎生活里的朝阳和暮色,忘又不能。

    我站在原地身子轻轻一晃。

    还没开口,陈浩东就把手里的棍子一扬,然后笑了笑松开五根手指,光滑的棍面顺着手掌心滑下,落到地板上发出极度难听又刺耳的声音。

    陈浩东平静又嗜血地说:“你他妈不用回答。一个要老子爆了自己头的女人,我这么多年来……”声音突然间有点哽咽,陈浩东双手叉腰,把下巴扬得特别高,又慢慢地说:“这么多年来到底是在干什么?扶三岁,我也有血又肉,也痛得厉害。以前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再爱你了,但这次不一样。不过你他妈也别高兴太早,我陈浩东应该干的事还是会干。往后咱俩就真没什么情分了。我今天只想好好喝顿酒,把门开了,都给老子滚。”

    好几次断句,又被陈浩东艰难的接上,最后的最后更是说得心气全无。

    他说话虽然很粗暴,但他的话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因为这些话他实在说过很多次,最后都没有控制住自己,我当时并不觉得他这次说的能有什么不同。

    我盯着他,一股彻底的凉意穿身而过。我看看了周围的每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又哪个不是有血有肉,我们每一个人都太清楚痛是什么滋味了。只是这玩意再比较也没有任何用不是吗?这个世界上,不是谁痛的多一点,老天爷就会对谁好一点。

    从来都不会。

    更讽刺的说,我们这一干人等,所有的痛都是自找的。

    我们偏执的爱着某一个人,然后就容不下别人,其实爱情本来就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在一起,另一种是没有在一起,听起来是那样的稀疏平常。

    时赴皱着眉头,对王悦摊开手说:“跟我回家。”

    王悦不敢看时赴的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陈浩东偏头看了眼王悦,手掌一推用力把王悦推过来,冷冷地说:“所有人都给老子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时赴一下就霸道地拉住王悦的手,王悦拼命地挣脱,但却没有一点用处。

    “东哥,就这么让沈狗走了?娘的兄弟们都在这,好坏让他留下点胳膊腿儿什么啊。”阿飞着急地说。

    陈浩东一掌怕在阿飞脑壳上,深恶痛绝地骂了句:“你自己看看这会什么场面?靠,猪脑子。”

    “是你让把门关上的。谁才猪脑子。”阿飞很轻的反驳了一句。

    陈浩东的眼圈红得吓人,手指点着门说:“我猪脑子,老子猪脑子行了吧,去开门!”说完,陈浩东抬脚就往阿飞的屁股踹了一脚。

    酒吧的门终于开了,沈寰九不动声色地牵住我的手,低沉地说:“三岁,我们回家睡觉。”

    最后的最后王悦还是凭着自己不容改变的意志力对时赴说:“你放手。”

    没错,时赴最终没有带走他。

    一时间我们和酒吧里先前的客人一样往酒吧门口走,我一步三回头看着王悦,陈浩东一直在叫她滚,可她就是低着头,任凭陈浩东怎么推她都不走,最后干脆坐在地上抱着腿,一副今天就死磕在这的意思。

    出了酒吧,我和时赴都坐上了沈寰九的车。只是时赴提议车子他来开,但他喝了酒,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沈寰九捂住了我的嘴,冲我摇头。

    就这样,我和沈寰九坐进了后座位,自顾自盖了眼皮子,连又长又密的睫毛都是沉静下覆的。

    他牵着我的手,静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速大概是最能表现开车人心情了,时赴把车开得很快,沈寰九闭目养神倒也什么都不管,可我这个睁着眼的人打从时赴开车的一瞬间心率就好像没平稳过。

    轿车开出了f1的感觉,在夜深人静的北京街头横冲直撞,几乎吓得我差点要惊叫。

    好不容易车子稳当停在别墅门口,我才舒了口气出来。沈寰九的手也恰时挪开,睁开眼沉然对我说:“下车。”

    他开车门下去,把车交给了时赴,让他开走,随后带着我进了屋。

    夜色黑的像被泼了墨汁,沈寰九让我烧一壶热水,然后上楼冲了澡下来喝我给他泡的茶。

    我们总算有点宁静的时候好好谈话,可他并没有想要和我聊点什么的意思,我这才意识到可能他还在生我的气。

    要知道酒吧里一句不经大脑的冲动话,伤害的可不只是陈浩东一个人。

    “沈寰九。”我挪了下位置,挨他挨得很近。

    他看我一眼,兀自轻抿了下嘴皮子,还是不搭理我。

    我用手指头戳了戳沈寰九的肩膀:“有些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胜利和利益,催婚陈浩东的气焰吗?怎么到最后自己闷闷不乐起来?”

    沈寰九冷笑一声,眼神从我脸上轻然带过:“在酒吧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要是那小子真的一时冲动打爆自己的脑壳,你是不是就得离开我了?还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说了话又不算话。”

    我的心总是轻易就能为沈寰九而柔软,我咬了下自己的嘴皮子,把脸凑到他跟前问:“你是不是害怕了?你那么聪明,听不出来我说的是气话呀?”

    沈寰九紧跟着又是送给我一声冷笑:“我聪明?你以为陈浩东真是蠢人?还是你觉得时赴比较蠢?”

    我短暂的笑意一瞬间就嘎然而止,他问得我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

    灯光柔和地散布下来,沈寰九很深沉地叹出口气,手指一扬指着我的鼻子十分严肃地说:“三岁,我和陈浩东不一样。你青口白牙地说不爱他,他还是会一次次缠着你,我可能不太会。两个人在一起分久又合的几率一点也不高,我已经为了你打破了自己的底线,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待我身边的女人我会给她我能给的一切,我希望那个人一直是你。”

    自从领证之后沈寰九都对我百般宠爱,他还常常给我开些不着调的玩笑,比我大八岁的他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机械的一板一眼,多了很多很多人味,同样的,也多了很多很多危险。

    他的圈子慢慢的不同了,对于做生意也早就厌恶了。我想他比任何人都想过平凡的生活,只是在沈寰九身上,平凡的生活注定就像梦一样。因为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清楚明白地告诉他逃不掉什么,又必须面对什么。

    我突然很怀念和他在泰国的那几天,在那个充满别样气息的小院子里,我们可以睡到自然醒,无人会真的来叨扰我们拥抱醒过来的清晨,我们也可以站在窗口肆意接吻,在夕阳下,黄昏间,抛弃琐事,吃着异域风情的食物,享受泰国人谦逊的合手礼,柔软描绘着我和他的爱情。

    但,占卜那件事除外。

    沈寰九放下茶杯赫然站起来,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就赤脚走到了那扇曾经被陈浩东赤手空拳砸破过的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欣赏这会漆黑到完全不美丽的夜色。

    他的背影实在是太美了,在我眼里,再漂亮的风景可能也不及沈寰九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或者剪影。

    我的双脚根本不由自主地走近他,心里特别不安的时候看他一眼我也会感觉好安全。

    我想抱他,但他的气仿佛还没有消除,所有的手最终还是没伸起来。轻挪了下双脚,在玻璃上看见了沈寰九的脸。

    他突然伸手把窗户打开,亲手将自己的影子一撕成二。

    我以为他只是想把烟蒂丢出去,可他沉然地说了句:“来都来了,怎么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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