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

    我怔怔地望着他。

    沈寰九说:“你醋要是再吃多点,我会更高兴。”

    “谁吃醋。”我转过身背对着他,真是想死。明明现在我也是一大老板了,怎么和沈寰九站在一块还是显得微不足道。

    “和我一起去吗?还是留在这?”背后传来沈寰九的声音。

    我猛的转身,急切地说:“我不要一个人在这。”

    沈寰九清浅地笑了出来:“好,带上你。”

    大雨下得非常肆意,我坐在沈寰九车里,雨刷扫个不停,街边的路灯早早亮了起来。

    “他喊你去干什么?”我用手撑住脑袋问。

    沈寰九专心开车,淡淡地说:“钱堵输了,喊我去救场。”

    “所以我们现在去赌场吗?”

    “应该是私人的地方。”他说:“等等你就在车里等我,我进去一趟,把钱还了就出来。”

    “我要和你一起进去。”我轻声说。

    “别闹。等我们出来,带你去撸串。”沈寰九快速看我一眼,很快又目落前方。

    “你都带我出来了,还不让我跟着。”我嘴里碎碎念着。倒不是我和沈寰九破镜重圆后我又成了小女孩一样的黏人,只是真心想知道他的生活,交际圈,等等。

    他的变化是存在的,我不能否认。

    沈寰九没接话,车子四平八稳地开着。

    中途,他去银行取了很多钱。

    后来车停在很偏僻的地方,他要下车,我扯住他胳膊腕子说:“我怕黑,你知道的。车停在这么偏的地方,我一个人你真放心?”

    沈寰九终于犹豫了,皱着眉头说:“那你跟着我,到了地方别乱说话。”

    我乖得像猫儿似的冲他点头,我们下车,往开不进去车的小路上走。

    沈寰九撑着伞抱着我,雨势很大,他越搂越紧,这种感觉别提多暖人了。

    我帮他提着装钱的箱子,没注意脚下打了个绊脚,还好被沈寰九搂着。

    “小心点。”他低声说。

    我微笑,真的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不禁在心里骂自己,扶三岁,你个大傻叉,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舍得放弃。

    和沈寰九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走完一整条泥泞的小路,然后我看见拿着对讲机的三四个男人。

    沈寰九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其中一个拿对讲机的男人就对着对讲口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随后放我们往更深处的小路走。

    我回头看了眼放风的人,问沈寰九他们刚刚说的话为什么听不懂。

    沈寰九把嘴唇凑到我耳边:“专业术语。三岁,你一会当个哑巴就行。”

    我意识到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光是泰萨,泰萨赌钱输掉的场子肯定也是危险份子开的。我突然有些紧张,但偏头看沈寰九的神色特别平和,我才安心了很多。

    又走完一条小路,我看见一个房子,建在那种四通八达的田板地里。周围再没有别的建筑,远处能看见住宅楼,但都变得很小,可想而知距离其实非常远。

    “这里可能会有蛇。”沈寰九说。

    我说:“我下乡人,这种田板地没什么。”

    沈寰九笑了:“我也不怕蛇。”

    他带着我走,走得越近嘈杂的声音也近。

    听着声音的来路,里头人不少。

    门口守着几个看场子的男人,和刚才一样,沈寰九向他们说明了来意,他们来搜沈寰九的身,他们要嗖我的,沈寰九不让他们碰,一下就起了冲突。

    里面有人走进来,沈寰九态度不好地说:“我把打钱带来了,接泰萨走,你们非要搞这么繁琐,人我就不要了。”

    屋里的人对堵门口的几个招了招手,然后给我们放行。

    这种场面其实我听我爸提起过,我离开那段时间我爸迷上了赌博把钱都输光了,后来他和我关系近了就会和我说这些事,钱堵大了,一般外面都会有人放风,每个场子都这样。

    我和沈寰九进去后就看见一个兵乓球桌子,不过桌子被当成堵桌,上面扔的钱都是一叠一叠的。

    我没有看见有过几面之缘那个泰国人,于是看向沈寰九。

    场子里面的人没着急带我们去见泰萨,类似头头那人是个胖子,嘴里叼着雪茄说,先让沈寰九玩几把。

    我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想要的更多,所以才不马上放人。我扯了扯他的手,他看我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警告我,别说话。

    “我不会打牌。”沈寰九淡淡地说:“泰萨欠的我都带了,让我见人。”

    不得不说沈寰九说话的样子真的有气场,到底是场面上混过的人,不会怂。

    胖子抽两口雪茄,笑了笑:“行。跟我走。”

    沈寰九紧紧牵住我的手,跟着胖子上了二楼。胖子带我们上了阳台,我一下就看见被五花大绑着的那个泰国人。他脸上有明显的淤青,应该是暴打过。

    看见沈寰九来了,泰萨嘴里立刻骂骂咧咧起来,没说几句,在里面看着他的一个男人就那棒子在泰萨脑袋上狠狠闷了一记。

    “住手,还想不想要钱?”沈寰九的脸色明显阴了阴。

    那些人停止了对泰萨的暴打,全部盯着沈寰九。

    有那么几秒钟的安宁。

    泰萨嘴里吐出口血来,用英文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这场子很黑,出老千。具体是什么我也没完全听懂。

    沈寰九从我手里拿走了装钱的箱子,打开,命令他们放人。

    胖子倒是一点不着急,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抽着雪茄说:“姓沈的,老子知道你是谁。你带钱来,这钱是真是假我心里有数。照理说,今儿个人是肯定得放,不过有点不太巧,我们老大说过,哪天要是在场子里看见了沈寰九,不许放。”

    沈寰九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兄弟,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记得和赌场没什么过节。你们老大是谁?把名字报出来!”

    胖子的笑声很有特点,嘶嘶哑哑的,瞧着年纪其实还没沈寰九大,不过脸上的皮肤实在是坑坑洼洼,就有点显老。

    我的心咚咚直跳,心想今天该不会要出事,沈寰九身手我是不担心,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正在我紧张的手心冒汗时,胖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喊了声:“嫂子。”

    我一头雾水。

    沈寰九也露出感觉莫名其妙的眼神来。

    胖子看了眼装钱的箱子,对沈寰九说:“开个玩笑,憋紧张,我这就放人。”

    他们把泰萨的绳子解开,之后也没有再为难我们。只是临走的时候警告了句:“都聪明点,这场子要是爆了,我就算你沈寰九的头上。”

    沈寰九没说话,牵着我,带着泰萨原路返回,我们到了停车的地方,沈寰九开车,泰萨坐在后面。

    两个男人用英文交谈,英文蹩脚的我没听懂几句。泰萨说肚子饿要去撸串,沈寰九把车停在一个正儿八经的烧烤店里,点了非常多的食物。

    我相当安静,不管是在赌场里还是出了赌场,皮青脸肿的泰萨上厕所的过程中,沈寰九将他们在车上说的话一一向我解释了。

    他说,那场子是黑口。头几天给人尝点甜头,之后就不行了,筛子和桌子都是改良过的,没人能从这些人手里赢到钱。

    “算了吧,以后他不去赌就行了。”我说了句实打实的真心话,那胖子的警告我可是听见了的。万一真出点事都算沈寰九头上,好不容易平静的日子就又得给搅了。

    沈寰九点了支烟,盯了我一会,微笑道:“怕我惹麻烦?”

    “嗯。”我点头。

    “你以前见过他们吗?”沈寰九目光灼灼地问我。

    大抵是那句让人一头雾水的嫂子太可疑,沈寰九才会问这种话吧。

    我说:“肯定没见过。”

    沈寰九吐出一口白烟,低低地冒出句:“可能是陈浩东的人。”

    我眼睛提起来,一颗心突突直跳。傍晚才收到陈浩东的短信,他是说要回来,可刚那个场子在北京,照理说不会和陈浩东有什么关系。

    离婚后,陈浩东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完全没有他的消息,甚至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死了还是活着。我以为,陈浩东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我们离婚了,所有的恩恩怨怨也会过去了。

    可却并没有这样。

    他走的憎恨哀怨,带着满腔的不平离开北京。他恨死了我,也恨死了沈家人。

    我的脊椎骨凉起来,大口咽下唾沫问:“为什么这么觉得?应该不会的吧。”

    我很想安慰自己,只是说到最后自己听起来都没什么底气了。

    沈寰九的烟已经抽到了三分之二,他掐了烟,眼神含笑:“被叫嫂子的滋味怎么样?”

    我严肃起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沈寰九笑意更深浓,但像阎罗:“不是开玩笑,是心里膈应。我有直觉,陈浩东快回来了。”

    我耸然一惊,汗毛立刻竖竖起来。

    这时候,烧烤店的入口处进来两个我很熟悉的人。

    一个是霍培一,另外一个是个漂亮的女孩,我想大概是霍培一的新情妇。

    霍培一说:“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女孩娇嗔地紧:“我不管,人家就是想吃。”

    霍培一很不耐烦的样子,抬动眼皮的一刹那,他似乎看见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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