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将拂晓,景若鱼就独自一人走出了竹影居,她一夜未曾合眼,面容略显憔悴,然而雀跃之情却难以遮掩,尽展露在眉角眼梢。途中与她擦肩的婢女护卫纷纷侧目,开始暗自疑心她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自昨夜从神秘人口中得知了繁花坞有通往山下的密道,景若鱼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证实一番,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立时忙不迭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虽说半月之前,易千寒曾给过她离开的机会,但当时情形紧迫,她一心求生,哪顾得许多?

    而在涟水山庄待久了,她的心中自然又形成了一杆秤,掂量着留在连水城也算尚有活路,总不至于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被人乱刀砍死。提心吊胆浑噩度日,还不如得过且过。

    只是人若在一种特定的情况下呆久了总会觉得烦腻,每日只是吃吃喝喝玩玩睡睡,终会厌倦,景若鱼虽胸无大志,可也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榆木疙瘩,易千寒在庄内限制她出行,那她就出庄溜达一番,只要不出连水城的地界,想来那群有眼无珠的小门小派也不敢贸然造次。

    繁花坞,顾名思义,便是专用来种植花花草草的地方。景若鱼曾在此途经过数次,可她到底不是爱花之人,也就没那闲情逸致愿走进来观赏一番。而这次虽说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将满目的姹紫嫣红收尽眼底,她还是忍不住惊叹。

    这时晨光微露,繁花初醒,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而下,只觉清香扑鼻,令人舒畅无比。景若鱼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采摘下初晨的第一支花朵,谁料还未触碰到花枝,手背上忽然一疼,却是被一颗石子击中了。

    她甩了甩火辣辣的右手,猛然回头,正欲提声质问,然而在看清来人的面貌时,整个人顿时就泄了气。

    “……城主大人?”

    迎着晨光,易千寒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依旧容颜冷峻,一袭白衣。不同往日的是,他的左手多了一只花洒,右手多了一把剪子,而那宽广的长袖更是被清晨的露水沾染湿透。

    有谁能够告诉她?堂堂的一城之主为什么还有闲心早起在这里浇花修草?景若鱼默默一掌拍在自己的脸上,觉得自己实在是背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易千寒板着脸,很是排斥她这个采花大盗,方才若不是自己及时出手阻止,那株锦葵只怕已经命丧她手。

    景若鱼却是十分委屈的道:“您只是不许我出西苑,难道还不许我在西苑随意走动?”

    “这里的花不许随意采摘。”易千寒也不愿与她多作计较,淡淡瞥了她一眼后,转身又接着修剪花草。

    景若鱼并不想就此离开,若单单杵在那儿又十分不自在,她绕了绕手指后找着话茬子继续道:“原来城主大人是爱花之人啊,竟肯屈尊亲自来打理这些花草。嗳,不如我来帮您吧……”

    她上前想去夺他手中的花洒,怎料他一个轻巧的闪身,避开后与她拉开距离,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不必。”

    景若鱼这一扑成空,愈发显得局促,恰好一瞥之下又见脚边一株刚刚抽芽的野草,连忙附身将其连根拔起,“啊!不如我替您拔草吧……”

    “不……”易千寒一声不必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转身顿时面如黑炭,他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草”,片刻后,才从牙缝间挤出三个字:“你放下……”

    “呃……”景若鱼吓得手一松,小草便轻飘飘软绵绵的落在了易千寒的脚尖。

    察觉到情况不对,她连忙后退了几步,并扯出一丝笑容,立即找出借口走开:“城主大人,小少主这会儿约摸是醒了,我想……我还是先行一步吧,您继续哈……”

    不等对方回话,立即转身溜之大吉,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告诉她,这必然又是闯祸了。

    景若鱼心惊胆战在竹影居里躲了一天,果不其然,当天下午,云守摇着扇子过来找她谈心,开场第一句便是:“主上发下示令,即日起,你不得再踏进繁花坞一步。”

    景若鱼吐吐舌头,心虚不已,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话说……那株野草到底是什么来着?”

    云守噎了噎,一手扶住额头,略显无奈的道:“是一株药草。”

    “原来只是药草啊……”景若鱼长舒一口气,又问:“想必不是很要紧吧?”

    云守幽怨的瞥了她一眼,倍感无力的道:“那株药草是主上从花容谷带回来的,最是不易生长,一百株也才存活了一株,而你拔掉的恰好是……唯一的一株。”

    听完云守的话,景若鱼嘴角抽了抽,“那草药为什么要种在那些花花草草中间……”

    “嗯……”云守长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的道:“当初庄内各处都有试植,却不曾想,唯有那一株……活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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