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真正见识到宋殿元的犀利果断,一路下山,脚步丝毫不乱,听闻号角赶来的弟子,这已经是第四批,其中有两批,两人躲闪进树丛避过,另两批与其交手后不敌退走求援,眼见两人已过半山腰,宋殿元的眉宇越发紧锁不展。

    “相公,小林子在山下等我们?”

    “是。”

    “相公,按照这个速度,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就能到山下了。”

    宋殿元突然蹲下身子:“小冰,上来。”

    言冰干干脆脆地跳上他的背脊,双臂绕在他的脖颈处:“相公,我抓稳了,你放心。”

    “好。”宋殿元腾空出双手,“小冰,我方才交给你的物件,你可收好了。”

    “是,我藏到内衣里,绝对不会掉,相公那是很要紧的东西?”

    “是的,非常重要,放在你身上,我才安心。”宋殿元脚尖触地,展开双臂,宽袖大袍被风吹得鼓鼓囊囊的,象一只青色的大鸟,顺着石阶飞扑而下。

    耳朵里只能听得风的声音,言冰觉着宋殿元的速度更快,快到说话的声音几乎都被风声湮没,身体随着轻盈起来。

    该来的,始终都逃不掉。

    明晃晃的剑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言冰索性将脸埋进宋殿元的外衣内,让风声将刀光剑影与她彻底分离开来,她不想看,不想听,只要晓得相公会维护她周全就好,脸上热热溅到几滴水珠,不,不是水珠,应该是血珠。

    她都没有用手去擦。

    嘶喊声,锋利的刃撕咬声。

    这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时候的自己,十四岁的自己,相公,那时还是宋师兄,也是一摸一样地背着她,杀出重重包围,言冰压抑不住身体自身的颤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遭遇致命的追杀,当时的她不明白,此时依旧是半懵半懂,或许只有相公才能解释给她听。

    山路那么长,那么长。

    宋殿元猛地停下来。

    言冰收势不及,额头敲在他的后脑勺上,咚,好大一声,言冰捂住额角,从宋殿元的肩膀后面探出头来。

    眼前站着一个人。

    不是圣天君。

    先前这许多的人都没有拦住宋殿元。

    然而,这样一个随随便便站在山路中间的人,却扼令住他们下山的速度。

    那人先笑起来,笑容从嘴角慢慢向着眼底攀岩,他的年龄应该不算年轻,但是笑容一展,倒有种让人误视为少年的感觉。

    他的笑容很年轻,眼底有若隐若现的墨绿颜色,象初夏枝叶上的那种颜色,薄薄的唇角向一边扬起,带着一点点少年人的调皮,他说:“把你背上的人放下来。”

    宋殿元将手中的剑,慢慢提起指向他:“要动手的话,请吧。”

    那人又笑了:“她不是你的挡箭牌,放她下来,你进攻的速度可以快一些,自然也就能死得慢一些。”

    “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挡箭牌。”宋殿元坚定地将剑再向前推了三分,“动手吧。”

    言冰的手指恰到好处地扣在他的胸口,不紧不松:“相公,我绝对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生,我们在一起,死,我们也在一起。”

    宋殿元的胸口剧烈一震,极薄的剑刃随着晃动不已,剑是好剑,一路杀下来,刃上没有半丝血迹,依旧雪亮雪亮的。

    言冰象是认出对方来,喊道:“你是柳哥哥的二师兄,我见过你,你姓郑。”

    “夏姑娘好记性,你初来圣天门时,若茴的确向你介绍过我。”郑怡收敛起笑容,对着宋殿元微微俯身,“方才是我说错话,你,不会把她当作挡箭牌,因为她这样地信任于你,可惜,可惜。”他静下来听山风中传来的号角声,源源不断,呜呜作响,象一只困兽蹲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随时会扑上来咬住你的咽喉,“师命难违。”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言冰咬着宋殿元的耳朵问:“相公,我是不是你的师命难违?”

    宋殿元半爿耳朵顿时红了,晶莹得有些半透明。

    那人出手了。

    虽然背着一个大人,但是言冰轻得象一片依附的羽毛,飘飘然,不花费什么力气,但是能够得知她始终在那里,跟着自己的每一寸移动而移动,宋殿元的剑招越发顺手,越使越快,呼吸间,两人的剑交手七招,每一招都蕴含杀机。

    他一分都不敢轻视。

    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其他人赶上来。

    言冰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明明方才一直有人会出现的,为什么他们说话,动手到现在,号角依旧呜呜地吹,却再没有出现过第四个人。

    很奇怪。

    稽延明明有说圣天君的弟子有近百名,如果撇去象柳若茴那样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在圣天门本部至少会有五,六十名弟子,他们见过的不过廿个左右的,剩下的那些会在哪里。

    言冰想仔细看一看郑怡的样子,自从他出现,她总感到有些儿什么压在心头,闷闷的,重重的,想摸又摸不到。

    她的视线再往下一点,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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