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深市,落霞山的神秘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有人在这里拍到骑着扫帚飞行的人。

    ——单凭这一条就能引发无数的议论遐想。

    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们的八卦之魂都不会熄灭的。

    或者说,不会主动熄灭。

    那个时候,据说有人考证过,落霞山的神秘传说在很早时候就有。

    “你是说,能排到数十年前的程度吗?”

    “……很吓人呢,答案是三百年前哦。”

    “……”

    三百年前啊。

    这绝对是个不敢小看的数字。

    按照三十岁结婚生子的话,那是足足十代人的记忆了。

    物是人非,落霞山还在,传言也还在。

    当时的人们,相信也有过同样的探寻真相的举动吧。

    “——魔女,有近乎永恒的生命。”

    在云风的恳求下,月竹终于说出了答案。

    魔女是不死的,不会因为生命走到尽头而寿终正寝。

    当然。

    绝不是说魔女不会被杀死,只是非常困难罢了。

    对月竹来说,云风没有因此瞎猜她的年纪是万幸的事。

    否则又得花上一番功夫解释了。

    不,最可能的情况是跟他解释不清楚,然后她崩溃到想用头砸墙吧。

    毕竟,她可不想被人说成是老妖怪的存在。

    ……………………

    山顶。

    狂风是这里唯一的特色。

    站在山巅能眺望到极远的地方,视野覆盖了近半个云深市。

    眺望中的云风内心正经历着波澜壮阔的旅程。

    他喜欢这座城市。

    小小的都市,没有高楼大厦,虽然经济不景气,但人们却很幸福。

    缓慢的生活节奏,缔造了越来越多悠闲而纯真的人们。

    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也喜欢风。

    风能告诉他远方的讯息,能亲密的亲吻面庞的全部。

    带走炎热倒还在其次,更多是他喜欢这种原始的气息。

    古往今来,风吹息不止,眼下的风,是不是从数万年前吹来呢?

    他深深迷恋着这股神秘的芬芳。

    “嗯,到了。”

    月竹不经意间停下脚步。

    “?”

    “怎么了嘛?”

    “这就是魔女小姐们的……家吗?”

    看着面前的一根直挺挺突出地表的一米也不到的烟囱,云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问题吗?”

    月竹一撩长发,一手叉腰道。

    “怎,怎么进去呢,而且这么小的话,下面很狭窄吧。”

    “——诶?并不狭窄啊。”

    对于少女表现出的不解,云风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

    “是,是掏空了山腹吗,不愧是魔女的力量啊。”

    “哈?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快点,下去吧。”

    看着一手扶着额头的月竹,云风无奈的问道。

    “这,怎么下去啊?”

    “就这样钻下去啊,你连这种基本行动都不会了吗?”

    看着月竹做出的“这不是废话么”一般的神情。

    云风却觉得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样的荒唐。

    没有人愿意拿生命去开玩笑,

    不过,他愿意去相信这个少女。

    这相信没什么根据,更大的可能是直觉上的考虑。

    她不会骗我。

    这个信念像个毒蛇一样深深嵌入了他的心脏,蔓延过全身。

    “…………”

    他看着黑幽幽并深不见底的烟囱,

    一咬牙,跳了下去。

    “……哟。”

    看到他的难得的干脆,月竹觉得自己像中了彩票一样。

    “那接下来……”

    她也走到烟囱旁。

    比起云风的举动更加干脆一些,

    足尖轻点着,身躯便向下落去,消失不见。

    ……………………

    下落。

    云风能感觉到自己在下落。

    一抹深深的失重感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他像风雨中的扁舟摇摆不定。

    “————”

    耳旁,传来了什么东西扭曲的声音。

    然后是突然之下,黑暗被光明取代的。

    视觉也恢复了。

    光明的概念活跃在脑海之中,且呼吸顺畅。

    他发现,他——站在草地上。

    天空。

    大地。

    空气。

    他意识到这里是一片原始的原野。

    “??”

    明明体会了足够的下落过程,回过神来却站在土地上。

    这也是魔法的力量?

    “魔法的结晶,空间折叠的世界。”

    身后,紧随出现的月竹带着绝不多见的得意语气。

    “主世界中只是一立方不到的空间,但里面却是一个世界。

    虽然很小,但至少也有百万平方米啊。”

    然后,似夸耀般的介绍道。

    “……好厉害。”

    云风觉得,这是被称为神迹也绝不为过的力量。

    而这里就是三百年来,传遍云深市大街小巷的落霞山的真相?

    “很吃惊吧,第一次见到的人都会惊讶的。”

    “确实,还真是厉害。”

    “嗯,毕竟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啊。”

    “确实,真的是个世界呢……”

    会对新鲜的东西感到有趣,但对太过超出常理的东西感到恐惧。

    确实,人们对不能理解的力量的反应都是差不多的。

    云风打量着新奇的世界。

    草坪,一望无际。

    鲜花,争先怒放。

    飞鸟,蜜蜂,蝴蝶,

    他们自由自在的飞翔,骄傲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阳光,空气,微风,

    也在无时不刻的提醒,并温柔触摸着面庞。

    如果说美丽的景色还不够引人注目的话。

    那远处的大地上,耸立着的巨大城堡就不得不提了。

    真是个巨大的城堡。

    相信不管哪个人看到,也一定都会这么说。

    外观上简直是中世纪城堡建筑的翻版,雕刻着精美的纹饰。

    栩栩如生的石像,

    外围的紫荆花花田。

    一道青石板的小径弯弯曲曲铺设花田间,直通向城堡的大门。

    渗透有十年生涯的影子的所在,这就是月竹对这个家的印象。

    当然,就光是这里住着她最重要的朋友这一点,就只得她珍惜了。

    那家伙,人呢?

    她看着四周,升起一抹无奈。

    ……………………

    “……你又带,不相干的人回来。”

    远远的,有一道可称稚嫩的声音从花田里响起,

    像突然出现的田野边的野兔那样,花丛中探出了少女的脑袋。

    雪白的长发,

    美丽高贵的黑色法袍,

    穿着紫色靴子的少女坐在花田里,手捧一本古旧的书看过来。

    大概刚刚睡醒,她睡眼惺忪。

    “天语,你又在花田里睡觉,会着凉的啊。”

    “不是睡觉,是,看书。”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那是因为看累了,休息一下。”

    “所以说,下次睡觉就去房间睡啊,有家不睡睡外面是怎么回事?”

    “那你,为什么睡公园里?”

    “……什,那你说,这要怪谁嘛!”

    月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叫起来,

    然后无奈的看着那少女。

    天语。

    她最重要的朋友,是个来历不可考究的魔女。

    对她来说,天语也是谜一般的存在。

    长到十二三岁的个头就不再长大,是她给人最直白的印象。

    第二个印象就是她的那双眼睛。

    任何人与之对视,都会生出“这是星空”的错觉。

    宇宙中的无尽绚烂,星空中的无穷真理,都在她目中不经意的一一闪现。

    她看着月竹——她最好的朋友。

    “……你,带了一个,人类。”

    声音带着孩子般的稚气的说道。

    那灿烂若星的双眸透出锋利如刀的寒光,

    上上下下审视着陌生的少年。

    那眼神,绝对说不上是心平气和吧。

    至少在月竹看来是显而易见的。

    “……唔。”

    面对她,云风觉得心脏停不住的收缩。

    一种名为恐惧的毒药迅速蔓延了全身,从头到脚。

    她是神明么?——他生出这个荒唐的判断。

    因为她给他的印象实在深刻。

    深刻到她就像是天公铸造的那样,又结合了世上最成熟的美的观点。

    仿佛站在这片时间与空间的顶点的少女。

    足以勾勒出名为“中心”的概念的少女。

    这就是云风对她的全部评价。

    她的雪白长发带着分外的柔顺,与那白净如吸血鬼般的肌肤重叠在一起。

    足够叫人明白什么叫欺霜胜雪。

    尤其是她的紫色双瞳——

    不,不能看——云风用力摇摇头。

    与月竹小姐约定过的,绝对不能看天语小姐的眼睛。

    他全力集中精神,尽力压制不断捣乱的求知欲。

    “…………”

    另一方面,名为天语的魔女正用双目审视着少年。

    那是不含丝毫感情的冷漠的眼神。

    像是黑洞一样深邃,连光都逃不出她的控制。

    即便没有对视,云风也觉得皮肤火辣辣的疼,仿佛要被割裂一样。

    “好,好辛苦,如果谁来——”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奇妙的感觉来了。

    无边无际的恐惧海浪似乎减弱了不少,甚至于不再令他恐惧。

    抬头,是月竹。

    她用手搭在他的肩头,

    目光同样灿然若星,仿佛能透出最冷冽的锋芒。

    她们冷冷对视着对方,毫不退让。

    她们,是在我的身体上进行比试?

    云风隐约猜到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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