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跟林之孝咬起耳朵来。林之孝听了才明白,自家老爷这是要祸害人,不由面容古怪地问道:“老爷,这是不是狠了点,那小子怎么招惹您了?”那个王仁他也见了,看上去仪表堂堂的,不像是个敢惹老爷的主儿啊。

    就算是王子腾和二太太作死,但也祸不及家人吧。王仁一家可一直都在老家金陵,没听说过有什么事招惹过老爷啊。

    “哼,狠什么狠,老爷还嫌轻饶了他呢。”这话大老爷就不愿意听,翻着眼睛暴躁道:“那小子上辈子惹过老子,怎么,上辈子的事就不许老子这辈子报仇了?!”

    您看您这就是不说理了,合着您还能知道自己上辈子的事?

    见他这么生气,林之孝不敢怠慢,忙狗腿地道:“老爷说得是,就该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他娘.的上辈子就招惹了老爷您,这辈子还敢出现,这不找死呢嘛!老爷您就请好儿吧,小的这就给您办差去。”

    嘴上说得挺利索,脚底下却丝毫不挪步,大老爷没好气地瞥着他正不停搓动的手指,“你媳妇不给你零花钱啊,喝个花酒还得老子给你结账?”

    “瞧您说的,她能给我零花钱,也不能给我逛南风馆子的钱啊。到时候报不了帐,连门都不给进,别说上.床了。老爷,小的可是为您办事的,这要是出手小气了,那不是丢您老人家的脸么?这种事,小的绝不能干。”

    没天理了!去替您趟雷,还得自个儿掏花销,这是人干事儿?

    “嘁,又是个怕媳妇的。多跟老爷我学学,老子要花钱,你看你太太敢不敢吱个声儿。”大老爷得意洋洋地鄙视一下林之孝,才开恩道:“去账上支银子,五百两以下不用报账了。”

    “哎,得嘞,后日一早就给您办妥妥的。”有银子拿,林大管家登时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回家给媳妇报备去了。当然,他不会说老爷让他去逛南风馆,只说是明日有事要办,可能不在家。

    原先,大老爷想把王仁塞进忠顺的地盘去,但想想不好这样坑朋友,哪怕是狐朋狗友也一样。毕竟王仁是王子腾的亲侄子,也是王家下一辈唯一的男丁。虽然他跟忠顺都不惧他王子腾,但总不好因自己的事给朋友找麻烦。

    说起忠顺王,那可是贾赦的老朋友,两人上辈子交情就不错。想当年,为了给贾赦出些闲气,忠顺还派了王府长史去给贾政添堵,也就是问宝玉寻琪官那一段。

    其实,他哪里在意一个小戏,那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不然,也不会任由琪官跟北静王、冯紫英等打得火热了。

    也是说人人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忠顺王溜溜达达地进了荣国府。一见着贾赦,忠顺王便嘴里啧啧有声地围着他绕了好几圈,目光十分诡异。知道赦大老爷恼得抬脚要踹了,才打个哈哈坐下,道:“恩侯原来竟是同道中人,小王万分欣慰啊。”

    忠顺王乃是先帝第三子,也是宇文熙的三哥,名唤宇文煦。人没什么大本事,对朝堂也不感兴趣,只在吃喝玩乐上下功夫,惟愿安安生生做个太平王。宇文熙对这个三哥也向来宽宏,当然其中有没有宠杀的意图,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你别说啊,恩侯这么细细打量起来,倒也是个俊俏的。除了脸黑了一些,皮糙了一些,身板子宽了一些之外,还能看。”宇文煦上上下下地把贾赦好一番打量,完了评价道:“不过,恩侯啊,本王不好你这款的,所以我俩是没有希望的,不要再在本王身上浪费时间了。”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谁跟你是同道中人,老子爱的是美人,美人,懂么!”贾赦白他一眼,这货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老子就算那啥了,也看不上你这样的好不!

    “我知道,美人嘛……”忠顺递给他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把脑袋凑过去问道:“那你说,为嘛让你家管家去打听南风馆的事,他都打听到我家长史的头上了。你可别告诉本王,是你那管家改了性情。”

    “也没什么,下官最近闲得慌,相当一回拐.子。让林之孝去打听哪家馆子最低.贱,拐了人好往那里送。原想着便宜你的,可惜你那里条件太好,达不到要求,遗憾啊。”大老爷眯了眯眼,表情显得很危险。

    “啧啧,公然在本王面前说这些违法犯法的事情,贾恩侯你的胆子不小啊。说说,你准备拐谁?你家那个书生大侄子,还是衔玉的小侄子?”父债子偿,忠顺只当贾赦迁怒了两个侄子。

    “老子没那么卑劣,你少瞎猜。”大老爷不乐意了,他虽对贾政、王氏夫妇不待见,对贾珠、宝玉等即便没有特殊照顾,却也没有动过歪心思。

    见了忠顺撇嘴的样子,大老爷没好气地道:“你对我侄子们这样门儿清,难道早惦记着呢?我可告诉你啊,不准将魔掌伸向老子的地盘。”

    “嘁,老子才兴趣呢,一个麻杆一样的书呆子,一个红包一样的胖小子,谁看得上他们。我也是怕你一时想不开,做出些什么昏头的事情来。长辈的事情长辈们解决,不要牵涉到小辈;小辈们的事情小辈们解决,不要搬出来长辈,这是父皇教给我们的,我今日也说给你听。”

    知道贾赦不是那个意思,忠顺王收敛了面上的戏谑,语重心长地说道。

    贾赦感受到了来自狐朋狗友的关心,面上不屑一顾,眼睛却柔和了不少。这辈子他地位不同,跟忠顺王的交往更多些,两人倒是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意。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互相坑害。

    “啊,忘了告诉你了。我来之前派人进宫,把这事跟皇上提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什么。恩侯,你要多加保重啊,本王还有事先走了,你就不要送了。”趁着贾赦还没反应过来,宇文煦拍拍他肩膀,火烧屁股一样走了。

    宇文熙是个什么心思,别人或许拿不准,他这个老经验的怎么会看错。只是他实在有些看不上弟弟拖拖拉拉、若即若离的作风,太特么不干脆利索了!

    身为一个资深同道的好哥哥,逮着机会推上一把,这就算做好人好事了。若是日后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也是他的一桩功德。即便是俩人没成,他也能为之惋惜慨叹一二,至少努力过。

    当然,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什么的,忠顺亲王殿下是绝不承认的。

    老子好想掐死你!大老爷怒发冲冠地追出来时,忠顺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徒留他在院子里大喘气。

    这嘴怎么就这么碎呢?!赦大老爷蹲在院子里抱头,老子不过就是想办点小坏事而已,怎么就弄得天下皆知?!这样还让老子怎么当拐子,还怎么享受报仇的快.感?

    他现在都能想到,估计不大会儿宫里就得来人,皇帝老儿还指不定想歪到什么地方了呢。

    “李清,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了解了解两个男人怎么弄?也不怪宇文熙如此想,昨日两人才言语交锋过,转头贾赦就去寻摸南风馆,怎能不让他遐想连篇。

    乾清宫里,皇帝陛下摸着下巴,皱眉吩咐道:“南风馆那种地方不干净,不许他去那种地方。你去寻些图册给他送去,若是宫里面没有,就去找忠顺王要,他那里定然多得是。”

    “是。”李大总管有些迟钝地退出御书房,站在门口癔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最近这进展有点快啊,这就算是挑明了?两人这就要奔着那啥去了?这个世道变化太快了,他年轻轻的就有些跟不上步伐。

    而且,那个贾赦也太不矜持,怎么能这么迫不及待!昨儿皇上才刚露出点意思来,他这就已经准备着怎么办事了,难道是早就惦记上陛下了?

    不过不管他怎么胡思乱想,一箱子精美的各式画册还是送到了赦大老爷面前。

    看着眼前两个半人高的红木箱子,赦大老爷咽了咽唾沫,颤抖着手指着,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预感很不祥,好想炸毛怎么办?

    李清品了口香茗,意味深长地看看贾赦,那眼神也说不清是鄙视还是同情,“一箱是皇上赏赐的,里面都是荣公想要学习的;另外一箱是忠顺王爷友情赠送的,各种精美用具,让您用来实践的。”看贾赦这样子,恐怕是被忠顺王爷坑了,可怜见儿的啊。

    感觉更加不祥怎么办?他都能想象,这两只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这日子没法过了,老爷不过是想报个仇而已,为嘛要这样对老子啊!!!

    贾赦闭着眼睛,双手将头发抓成鸡窝,半晌才抬起头目带侥幸地问道:“大总管,这其实是个误会,还是让这些东西各归各位、各得其所吧。”老子用不着,用不着!

    哼,这时候知道喊大总管了?!

    李大总管乜斜他一眼,笑道:“荣公,此乃陛下所赐,亲王所赠,何等荣幸啊,怎还能推辞?荣公莫要辜负了皇上和王爷的厚爱啊。”

    “时辰不早了,李公公还是赶紧回宫吧。”看你那幸灾乐祸的脸!大老爷是个当机立断的,一旦话不投机,二话不说地就翻脸撵人。

    李清也不跟他打缠,知道这人此时已在崩溃边缘,也怕自己一旦刺激得过了,这货混不吝地再把自己揍一顿。论武功,贾赦不是他对手,但谁让人家靠山硬呢,他就是挨了揍也不敢真还手。

    “去,给老子准备十大酷刑来!”撵走李清,贾赦暴躁地在院子里趟地,像一头fa情的公牛。

    看他气成这样,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躲得远远的,却蓦地听他吼了这么一句,不由都面面相觑。十大酷刑是什么东西,咱家有这玩意儿么?

    大老爷想明白了,这祸就是林之孝那小子闯的,他就是罪魁祸首。原以为他办事牢靠,让他去打听点事,他就是这样牢靠的?!老爷今儿非得动动家法不可!

    荣国府的下人们还是很给力的,很快就把十大酷刑筹备出来了,除了大小不一的板子,就是粗细不同的藤条,再加上一条鞭子。数一数正好十样,齐活!

    赦大老爷看着这些个,忽然就气乐了。他觉得自己就是没事找事,想整治王仁整治他便是,干嘛搞得兴师动众的,结果王仁还没事呢,他先把自己坑进去了。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行了,把你们这酷刑收起来,明儿都去顺天府衙参观参观,看看什么才叫酷刑。都散了吧,等林之孝回来告诉他,老子罚他半年月俸。”

    大老爷回了书房,撇着嘴掀开皇帝老儿送来的那只箱子,随手拎了一本画册出来坐下。屁股还没坐稳时又站起来,到门边将门栓cha上,又拽了拽加以确定。这之后,才摊开画册来。

    好吧,他承认,他其实对这个也有点兴趣,所以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第五十五回为盐政皇帝欲南巡爱操心贾琏戏老爹

    “擦,竟然还能这样!长见识了,长见识了……”铺着柔软毛皮的软榻上,赦大老爷盘腿坐着,手里捧着一本木刻本的画册。堂堂的皇家秘藏,完全被这货拿来当小人书看了。

    忠顺王送来的东西,早被他扔进库房里吃灰了,宇文熙送的这箱画册倒是看了个七七八八。阅过之后,大老爷深感涨知识了,却没了跃跃一试的心思。他深觉,以自己这样恶劣的资质,是不足以参与到这项深奥的学问研究中来的。

    比如……他的老腰就不行!

    宇文熙若是知道了,自己送的东西虽然为贾恩侯打开了新世界,却也让他产生了望而却步的心理,不知会是怎样的懊悔。不过他现在并不知道,他老人家正琢磨着南巡的事。

    今年边塞大定,南方却不太平静,尤其是江南盐价日益上涨,竟已是京城的数倍,早已引起了宇文熙的关注。先后更换了三位巡盐御史,却都不见成效,情况反而越发严重。昨日方才任命了第四任的巡盐御史,正是贾恩侯的妹夫林海。

    自古以来,江南扬州都是盐商汇聚之地,偏那里却总是让众多百姓都吃不起盐,实在是一种怪现象。而宇文熙,就偏偏见不得这样。是以,不管林海能不能做出成效,他都决定亲自下江南看看了。而他这一去,也注定了江南必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于是第二日早朝,皇帝陛下一声令下,轰轰烈烈的南巡准备工作便开始了。各部官员都为此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日当成两三日来。这可真是,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

    因还在休沐之中,贾赦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皇帝老儿要南巡,他正发愁着贾小琏早恋的事。不过是一眼没看住,这孩子怎么就跟那个王熙凤玩到一处了呢?!

    “父亲,这道拔丝红薯太甜了,我不爱吃,能给凤妹妹送去么?”贾琏意思意思地夹了一筷子红薯,便飞快地问道,一副极想去献殷勤的样子。

    自从贾赦重生之后,只要父子俩都在家,总是一起用膳的。此时的赦大老爷便被儿子噎得吃不下饭,喝不下汤的,没好气道:“送什么送,你妹妹也爱吃甜的,怎么不见你给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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