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淑英和任淑贞抱头痛哭一场,双双上吊自杀。

    她俩曾经庆幸过自己要比留在原籍的任家人幸运多了,却不知道身为元绎的侧妃,一个不小心,她们将会死的很惨。

    魏帝将元绎贬为河间王,发配到西北守边,这是后话了。

    魏帝从元维这里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是他和贺坚等朝中重臣仔细分析过后,认为十五郎是直接向南,而七郎可能是绕了路的,而且肯定乔装改扮了,他下令北魏全境开始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北朝和南朝交界之处,务必严密盘查每一个人,遇有可疑之人立即收监,不许放行,当然了,也不许伤害,务必毫发无伤。

    这下子可热闹了,北魏官员草木皆兵,各地的监牢都不够用了,里面关满了各式各样“可疑”之人。

    魏帝命二皇子元绪监国,丞相、大将军等人辅佐,他命人绑上元维,率大军向边境进发。

    桓广阳和江城一定会去和萧冲、桓大将军会合,他要赶在这夫妻二人之前到达,把这两人生擒活捉。

    “陛下息怒,七郎这一举措虽然可恶,却也可见他是重情意的孩子,难忘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养育之恩啊。”贺坚一直在尽力劝说他。

    “他们的养育之恩难忘,那朕呢?”魏帝疲惫,“朕痛失爱子,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了他二十年,朕又有什么错?”

    贺坚见他怒气减了,心中稍觉安慰,趁机替元维求情,“十五郎也是友爱兄长,总绑着这孩子也不是事,陛下您说呢?”提起元维,魏帝怒气又上来了,横眉立目,“把这逆子绑到城头,让萧冲和桓惕看看!告诉他们,七郎若不回来,朕便在两军阵前将小十五处斩,以儆效尤!”

    魏帝命人将元维绑上了城头。

    贺坚苦劝未果,暗暗心焦。

    乔装改扮的桓广阳和江城历经种种艰难险阻到了城下,看着被绑在城头的元维,两人均是神色暗然。

    “阿令,我……”桓广阳柔声道。

    “十三郎,你不用说了。”江城迅速的制止了他,“你去吧。”

    眼水充盈了她的眼眸。

    她舍不得十三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被绑在城头的上他亲弟弟,魏帝的性情又是那样的,他若发了狠真伤了元维,十三郎会内疚一辈子的。

    “阿令。”桓广阳又是欣慰,又是感激。

    他的阿令就是这样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总是理解他、支持他的。

    “等我回来。”他深深凝视江城一眼,毅然决然转过了身。

    “好,我等你回来。”江城喃喃。

    泪水不知不觉从她腮边滑落。

    等他回来,谈何容易。以魏帝的性情,这回若是把桓广阳抓回去,今后定会严加防范,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等到两国罢兵,他被立为大魏太子,诏告天下,正位东宫,他还能回南朝么?还能再回到建康,和他的阿父阿母、妻子儿女团聚么?

    桓广阳没有回头。

    江城慢慢弯下双膝,蹲到地上,无声哭泣。

    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持续不断的滴到了黄土地上。

    十三郎,我还能再见到你么,还能么?

    一个清逸挺拔的身影独自走向城头。

    这身影映入魏帝、贺坚等人的眼中时,贺坚激动不已,泪水模糊了魏帝的眼睛。

    “他回来了,这臭小子终于还是回来了……”魏帝喃喃。

    “阿兄,你走啊,别管我!”元维急的大叫。

    桓广阳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脸上的伤痕,“阿维,痛么?”

    “不痛。”元维眼中含着热泪,竭力想挤出幅笑脸。

    桓广阳从腰间取出长剑,割断了元维身上的绑绳。

    元维倒吸一口凉气,活动着手脚,“阿兄你回来了,阿嫂怎么办啊?”

    桓广阳不理会他,目光扫向魏帝,“陛下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难道毫无怜悯之心么?”魏帝大怒,“你这是在指责朕么?小七,这世上谁都可以指责朕,唯独你不能!自你出生之时朕便疼你爱你,视你如珍宝,你失踪二十年,朕便足足找了你二十年,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小七,朕知道你这是要回到桓惕膝下,为他尽孝,你想过你的亲生父亲么?你的亲生父亲有什么错,要承受再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小七啊,朕二十年前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啊,难道你没有长眼睛,看不到朕的痛苦和伤心么?”他抓住桓广阳的手放在他胸前,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你摸摸,小七你摸摸,你亲生父亲的心在流血,在痛楚哀嚎!你看到了么,你听到了么?”

    魏帝情真意切,贺坚等身经百战的将领都为之垂泪。

    “七郎,你养父是父亲,生父难道不是父亲么?”贺坚声音沉痛。

    桓广阳眼中水光萦绕。

    魏帝心中忽地有些安定了。贺坚说的对,养父是父亲,难道生父不是父亲?做为父亲,他坚信他不比桓大将军差,一点也不差……

    对面城墙上涌现出旌旗、、伞盖、甲胄、兵士,为首的正是大梁太子萧冲,和大将军桓惕。

    令人惊讶的是城头还有女子,人到中年、衣着华贵的女子。

    “阿母。”桓广阳热泪流了满脸。

    那是寿康公主,是他的母亲,这位从来没有离开过建康城的尊贵公主,现在为了他长途跋涉到了边境,到了两军对敌的城头。

    魏帝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势,心头起了不妙之感。

    他自问不管比什么都不会输给桓大将军,可李贵妃不是一位让儿子留恋不舍的母亲啊……

    桓广阳拭去泪水,向魏帝跪下,庄重的拜了四拜。

    “小七。”魏帝心神激荡。

    这是他把小七找回来之后,这个孩子第一次郑重向他下拜。

    桓广阳拜过魏帝,一言不发,站起身向城墙下走去。

    “小七你敢走!”魏帝大怒,“你敢再一次让朕承受失去爱子的痛苦!”

    桓广阳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有。

    魏帝怒极,命人取过他的宝弓,张弓搭箭,对准了桓广阳的后背。贺坚等人都是心中一紧,元维不顾一切扑过去抱着魏帝的腿大叫,“父亲不要!他是七兄,是您的亲生儿子!求求您不要杀他,不要!”魏帝一脚将他踢开,冷声道:“小七,你再不停下来,朕便要射箭了!”

    桓广阳应声停下了。

    魏帝大喜。

    桓广阳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缓缓脱去了外衣。

    “阿兄这是什么意思?”元维趴在地上,看的糊里糊涂。

    不光元维迷惑,魏帝、贺坚等人都不明白桓广阳是什么意思。

    桓广阳脱去外衣之后,露出里面的一件软甲。他将软甲脱去,随手抛在地上,“陛下,此时我软甲已经脱去,或许您一箭便能结果我的性命。我的性命是您给的,您若想拿回去,悉听尊便。”

    说完,他径直向前走。

    笔挺、坚毅,义无反顾。

    魏帝瞄准他的后心,举弓欲射,贺坚、元维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元维哭着往魏帝身边爬,“父亲,不要,他是七兄,是您亲生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魏帝眼中的愤怒渐渐消失,一声长叹,恨恨将弓箭掷在地上,“这逆子!他将软甲当着朕的面脱了,这是对朕不设防、随朕发落的意思啊。难道朕是暴君不成,要亲手射杀自己的儿子!”

    “陛下英明!”贺坚泪水纵横,单膝下跪,朗声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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