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备甲的情形,以后数年内不会变了。”傅谦接着道:“两军六千余人,每人都有甲。火兵,弓兵,俱领锁甲,弓兵加兜鍪,护胫,不发护臂,护心,铁手套,但也有铁网靴。军内骑兵都,全部为铁骑兵,发给铁胸甲,兜鍪,护胫,其余俱不配发。游兵,也就是刀盾兵,发给兜鍪,铁面具,胸甲,护肩,护心镜,护胫,铁手套,铁网靴,其实也就是全套具甲,其防护力为全军第一。长矟手,则是发给扎甲,没有护肩,护心,其余与刀盾兵相同。水师将士,除了没有骑兵外,具甲装备也是这样了,这样我们铸甲生产之时,全套流水,比如锁甲易制,用水力拉丝机不断的拉出铁丝,只要有大量匠人锻打圆环相扣就可以了,生产极快,这一次能赶上你们调防,也真是不容易。”

    两个军方重将都是一脸动容,也是再三向傅谦和匠作司的人员致谢,同时也向张明亮这个主持矿山铁场的负责人拱手致意。

    傅谦和张明亮都是回礼,双方脸上都是笑容,葛存义由衷感慨道:“当初我和兄长率数十部下投殿下时,可是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高怀仁则道:“一路行军过来,农田阡陌相连,官吏各司职守,茶山桑树遍布,到处都是甘蔗田和稻田,南边还有大片盐田,中部有成片的铁场矿山。这东藩此前可是荒岛,现在被殿下经营成如此模样,数年之前说这样的话,谁敢相信?”

    张明亮连连点头,说道:“殿下在南安镇时,我们就瞧出不凡,现在更是令人敬服的五体投地,福建路诸军州也要被殿下所制,我看数年之后,福建路等相邻各路被殿下掌控之后,前途更是大有可期。”

    傅谦道:“这才是殿下所要的东西,富而强,北方的东胡是强而不富,大魏朝廷是富而不强,我们东藩这般行事,济民,富民,养军,彼此相辅相成,我有预感,最多两到三年,整个天下大势会有巨变,而我秦王幕府,到时候会有格外与众不同的表现。”

    傅谦的话说的并不隐晦,在场的人都是明白,众人不仅没有感觉到有压力,相反都是感觉踌躇满志。

    以东藩这样的发展和速度,自己内部的人都感觉一日千里的变化,外人看来如何?若东南诸路被秦王幕府兼并经营又如何?

    “老子都快等不及了。”葛存义摩拳擦掌的道:“恨不得现在便提兵北上,将东胡灭国。”

    在场的文武大员俱是笑起来,在港口处,大量的府军将士已经领了铠甲准备随行带到船上,水师将士们将大船开到岸边,预备将陆师的袍泽兄弟运走。

    港口外海近澎湖地方的海面上还有不少船在停泊交税,与康家谈好之后,现在幕府水师已经开始在福建沿海收取赋税,这种叫平安税的海税并没有受到排斥,因为东藩水师的力量和强势的过往使海商们信任,水师将士也确实是在不停的扫灭海盗,现在连广南东路往南洋地方的海面都平安了许多,贸易额也在缓慢的恢复之中。

    在港口处,则是有陆续前来的各地的商船,包括南洋,倭国,真腊,暹罗等国的商船,也是陆续闻名而来了。

    ……

    “张兄弟,前头就是东藩南安港。”黄来贵指着自己右手方向的隐约在波涛和风浪里起伏不定隐约可见的一片海岛,向张思齐介绍着。

    张思齐面色有些发白,精神也有点萎靡,不过也终于能两手撑着船舷站在舱外了……在前几天风浪起时,由于船身摇晃的太厉害,张思齐呕了个天昏地暗,几乎没有办法抬头,后来只能把他捆在舱室里的小床上……这就是优待了,要知道中十一号虽然是三百六十吨位的大船,但也就是相较于那些小木船和福船来说是算大船,在后世稍大些的远洋渔船就得五百吨,有很多渔船干脆就是上千吨了,就是那些在近海打渔的也有几十吨到一百多吨,就是说张思齐这艘船在后世也就是稍大点的近海渔船而已。

    这艘船不仅载运着大量的货物,还有十多门火炮,要在二层和顶层给火炮留炮位和放炮弹的地方,还要有储水和储粮的空间,压舱物的空间,加上运输货物的空间,除了舰长和大副之外,任何军官和士兵都得睡在狭窄拥挤的船舱里,睡的当然也是吊床,空间十分逼仄,气味也难闻,张思齐要是睡在那样的环境和吊床上,恐怕要更多受一些罪了。

    舰长林复俭把自己的舱室让了出来,大副便是黄来福,他却是与水手们一起挤大舵室,张思齐和几个荷兰人还有一群南洋汉商从倭国上船,他们一上船就受到优待,所有人都明白秦王殿下志在恢复南洋各国的秩序,迟早需要这些汉商的帮助,荷兰人也是泰西各国中的强者,张思齐等人甚是坚强,原本也挤大舱,就算是林复俭的舱室众人中也是有呕吐的受不了了才住进去。

    在风浪中颠簸了好多天之后,终于抵达东藩近海。

    左手边就是东藩岛了,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近海的海水颜色也是和深海区域不同,大群的海鸟在半空盘旋着,船头有几只海豚一直跟随追逐着帆船,时不时的发出清亮的鸣叫声。

    一群飞鱼在船首不远处飞掠而过,就算经常见到,还是有人发出了惊叹声。

    “港口区主要是停泊船只,上货和下货,以驻军,水师官兵,学员,力夫为主。然后是往这边河口的仓储区,方便从内陆运东西出来,也方便我们运过去。从仓储区再往内,沿河两边都是工场区了。”

    黄来福指着一大片建筑群落,介绍道:“那些高高的带烟囱的是烘房,我们是整年不停的在烘烤木头,用的是北边运过来的焦炭,比砍木头省力省钱,那边是切木区,要把木头打造成桅杆,各种舱室部件,甲板,船楼等,那边是铁器区,大船一艘要用各种铁器,光是铁钉就要过万枚,去年我们是从建州那边订,今年由于中部兴造的铁场,又来了大批工匠,我们已经开始自制了,省得千里迢迢的运过来。那边是搭建区,有水道,船身在水道里打造,从龙骨开始到铺设甲板,到给船只配好所有帆索,就可以放水入海,当然不是搭好就成,还要涮漆涮油,经过很长时间才是合格的船只,仓促下海撑不了多久的……张兄弟看,那边是帆索区,每艘大船用的绳子就是从这里编造出来,每船要用大量绳索,还有船帆,需得结实耐用又轻柔,布质的要求很高,一面主帆最少得过万针脚,费工费时啊。那边是保养区,旧船在航行过后需得入港区保养,刮苔清洗,不然时间久了也是不成的……”

    张思齐静静的听着,黄来福几乎是如数家珍,眼前所有一切都是这些东藩的人们在秦王殿下的带领之下,一手一脚踢腾着建出来的,这是眼前这个福建老水手的骄傲……

    “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看到火器局的制造场地,又看到那些黑沉沉的重型火炮时,张思齐也是忍不住由衷感慨。

    “东藩这边的铸炮,都是重型火炮。黄来福道:“非是太祖年间的那种小炮,这火炮其实是海战利器,固然发十炮未必中一炮,然而一旦中一炮,小船立时粉碎,大船也是碎屑崩飞,船身洞穿,打中了桅杆,船舵,等于就获得了胜利,而一炮至炮,船上人员如被血犁,只要解决火药和气闭,火炮的威力其实没有众人想的那么弱。”

    两个荷兰人面露忧色,天方船也有很多火炮船,泰西船就更是以火炮为主了,当然还是要仰赖冲角跳帮,现在的火炮威力确实还有些偏弱。

    但所有人都知道火炮是未来的趋势,在此之前东藩水师一直是依靠弩机和投石机,还有跳帮冲角的战法,虽然适合现在,可未必能掌握将来。

    现在这些魏国人算是把自己一方最大的短板给填补上了,荷兰人当然相当的忧虑。

    车马从港口区向前,黄来福继续介绍:“那边就是学校区,这是成年的水师官兵学堂,我闽人占其半,广南人,浙江人等其余各路人占另一半,原本就是近海的人,会水,会驾船的优先,学员有一千五百人,教官一百一十人,原本南洋水师的武官占九成多,教官多半不识字,只能教授经验。多半只教怎么打绳索,怎么升帆降帆,在何时升桅倒桅,或是危机时砍断桅杆……”

    这时从不远处的水师学堂有学员跑步经过,都是四人一排的纵队,喊着口号在操场上跑圈……张思齐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很专注的看了一会儿,眼睛里透露出复杂的神采。最近两个月象做梦一样,在倭国见识了府军的战力和战舰之后,张思齐等人便确定到东藩的决心,现在亲眼看到府军将士操练,还有诸般情形之后,他们对幕府的信任自是更上了一层。

    “水师官兵是穿全蓝的衣袍?”张思齐看了一会,回过神来。

    “是啊。”黄来福道:“水师官兵将佐皆着蓝袍,上舰的陆战人员则皆着灰袍。”

    马车一直向前行驶着,前头是一个中队的骑兵充当护卫,都是龙骑兵,戴着明盔,身上穿着亮闪闪的胸甲,马匹小跳跑着,骑兵们的阵列保持的相当齐整,在这沿河边的道路上相当的显眼。

    四周已经是农田区了,一个建筑群坐落在大片的几千亩的农田正中,张思齐知道这是居民聚居区,外围用三丈多高的院墙围着,有射孔和望楼,还有弓箭和弩,屯民都是农民,有淘汰下来的旧兵器使用……这样的村落很多,一村住百来户人,可以开垦五千亩左右的农田,根据安排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可以挖鱼塘养鱼,放养鸭子,养鸡,猪,牛羊,马匹,一个村落的生物链条是相对完整的,溪流多的地方放鸭养鱼就多些,有的则是近植木繁盛的山地,可以多放养一些牛羊……这都是可以互补的……

    村落外有一些农兵在操练,冬季之时,他们尽可能的在日光强烈处操练,比起刚刚在海滩下跑步练体能的水师战兵要轻松许多,就算如此,他们比大魏的战兵操练起来都要辛苦和正规的多。

    张思齐还看到一些土人蛮夷,他们在一些辅兵的看守下做运输的活计,用板车拉送着着一些物资往仓储区那边赶过去。

    “断发纹身。”张思齐道:“南边的蛮夷和北虏,东虏都有不同啊。”

    “其实都差不多。”一个南洋人带一点藐视的道:“无非是折腾自己的身体发肤,断发,纹身,还有穿鼻一类,我华夏才有礼仪之大,章服之美……”

    身为在海外都有汉人自觉的张思齐轻轻点头,极表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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