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胜算大增,还真有可能一鼓而下,当即兴致勃勃地向石亨请命:
    “叔父,不若让孩儿这就领军攻城,说不定今晚就能夜宿京城。”
    “不用着急。”石亨显然也很得意,不过终究年岁大些,知道不能忘形,“将士们远道而来,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急着攻城乃兵家大忌。
    传令下去,全军安营扎寨,生火造饭,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兵发京师。”
    说罢,手中马鞭一挥,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恰在此时,一骑哨探不知趣地纵马而来,“报!将军,有军情。”
    石亨没好气地横了来人一眼,“说!”
    “东南方向发现一只军马,人数上万,正朝我军逼近。”
    “啪!”石彪见此人不太对劲儿,甩了他一马鞭,“有甚可笑之处,我看你憋得挺辛苦的,好好回禀将军,这些天以来,夜不收不一直都说京城四周没有大股军马么,这上万人马又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记马鞭不轻不重,哨探岂会放在心上,当下失笑道,“来敌实在有些难以言说,将军和少将军不妨登高一望。”
    石亨听了,也不顾旁边朱仕壥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径自和石彪二人登上了天子才能乘坐的车驾,这里一马平川,想要望远,如果不愿站在马背上的话,就只能站在马车或是牛车上才行。
    感受着从地面传来的微微颤动,石亨兀自有些疑惑,他早在刚攻破居庸关的时候,就安排了不少夜不收急速赶往京城。
    这些人传回来的消息,都证实了京城周边并没有大股兵马的存在,所以他才敢同石彪说出可一鼓而下的大话。
    因此听到有大队军马前来搦战,石亨有些懵,也对手下的哨探有些不满,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
    “殿下,娘娘,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坤宁宫,“驻跸通州的武威大将军竟然离开了营地,径自去找叛军搦战,于大人和范将军已经上城头观战去了。”
    什么!
    杭允贤和小济齐齐站了起来,只不过前者是大惊,她觉得以数量和战力都远远不如的新募之军去招惹叛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小济却是大喜,“我就知道,兄长不会做缩头乌龟的,走,娘亲,咱们也上城头看看去。”
    两人也没工夫摆什么仪仗,就在梁五等人和一队锦衣卫的护持下,坐着两顶小轿匆匆赶往西门。
    等他们到了地方的时候,已有不少大臣在城头上了,简单见过礼之后,母子二人来到墙垛之后,向城下望去。
    但见衣甲不一的武威军,全军骑在马上,正缓缓向叛军的阵地压去。
    群臣之中,不知是谁在抱怨,“于大人,这就是你推举的总兵?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知所谓。他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却要白白断送这许多将士的性命,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住嘴!”
    小济对此人怒目而向,正欲接着呵斥之际,被趴在一副担架上的于谦唤了过去。
    “殿下,你可知阵中那队人马是何来历?”于谦指着武威军中军处那队闪闪发亮,浑身上下连脸都罩在铁甲中的骑士问道。
    他知道小济同周秦川关系不错,从泰安回京的路上厮混过一段时日,或许知晓一些内情。
    “他们啊,是沙洲卫的重骑,不过如今沙洲、瓦剌二卫不分彼此,也算是瓦剌卫的重骑了,想不到秦川……想不到周卿把他们也带了过来,这下好了,定然能大胜而归。”
    小济的话里满是自豪,也对城下战事充满了信心,重骑的威力他可是见识过的。
    听完介绍,于谦有些奇怪地看了小济一眼。
    据说皇后和太子当年从泰安北返京师的时候,在济宁上船,被人刺杀,阴差阳错地遇上了进京朝觐的瓦剌卫,两人被周秦川所救,这才奠定了他们关系密切的基础。
    但是听太子这口气,感觉他们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亲近熟悉得多。
    “这队人马的确不错,不过,就是人数太少了。”站在旁边,同样被廷杖受伤的范广却没有小济这么有信心,毕竟不过是三百来人,再怎么强悍,面对数量占优的叛军,恐怕也难以讨得了什么好处。
    “范将军言之有理。”
    于谦声音低低地赞同道,心中却有些疑惑,在他看来,周秦川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怎会做出这等以卵击石的举动来。
    眼下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期望周秦川是谋定而后动,留着后手的,否则的话,这只武威军定要全军覆没,让本已有所好转的京师保卫战的局面再度恶化。
    ......
    石亨上了车驾,又等了一会儿,方才见到这只前来搦战的军马。
    地面的震动越发强烈,石氏叔侄俩却齐齐失笑,这才明白刚才那哨探古怪神情的由来。
    “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连战袄甲衣都这么乱七八糟的,还敢来找我们的麻烦。”石彪眼中满是不屑。
    “或许是伪帝在顺天府附近拉来应急的衙役民壮,一时之间凑不齐统一的甲衣,就只能乱七八糟地勉强凑合了。”石亨强忍着笑解释,“彪儿,看来京师第一战你是上不了城头了,也罢,你就先把这些杂兵清理一下,以壮我军威。”
    “这等水准的兵马,还不值得……”
    石彪撇撇嘴,正待继续挖苦打击对面这只乞丐一般的军马,忽的眼皮一跳,常年征战的警觉,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低头间,果然看到了远处迎面而来一截几可忽略的黑线,正悄无声息地向他叔父石亨的脖颈间飞去。
    而石亨终究年岁大了些,也脱离战场有些年头了,早没了野兽一般的警觉,正笑容可掬地看着石彪,等着这个侄子尚未讲完的话。
    “叔父小心!”石彪边喊,边纵身扑去。
    堪堪将石亨挡住,一只利箭就无声无息地钉在了石彪左边的肩膀上,闷哼声中,叔侄俩齐齐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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