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和王忆苦走在云县的大街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墙上的空白处贴上大字报。

    当将手头上的大字报全部贴完后,火球般的太阳早已经高高的挂在透蓝的天空上,大地像蒸笼一样,热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不还没到七月份呢,怎么就这热了?

    王忆苦用一只手拿着一把刷子挡着阳光,另一只手拼命的往他庞大的身躯上扇风。

    奈何手掌带来的微弱风力始终无法和炎炎烈日对抗,再加上手腕剧烈的上下摆动,王忆苦身上的汗水更加欢快的往外淌着,他的衣服早已经汗哒哒的紧贴在肥肉上。

    和快脱水的王忆苦不一样,陆沉就非常悠闲的走在街道上,手里提着半空的装浆糊的桶子,桶子伴随着街道两边高音喇叭传出来的革命歌曲有节奏的一晃一晃,他如同钦差大臣一般,双眼不停的巡视着街道上的新奇玩意。

    王忆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见陆沉如此悠闲,脸上连一点汗珠都没有,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他觉得更热了。

    陆沉,等等我,我去买根冰棍!

    王忆苦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头也不回的冲向卖冰棍的泡沫盒子。

    陆沉像没听见一样,依然抬着头对着高音喇叭煞有介事的念念有词。

    真是神奇啊,竟然比扩音术的声音还大。

    随即陆沉的目光又转向了电线杆上路灯,虽然白天的时候路灯是关着的,但是陆沉依然看得出神。

    啧啧,有了这玩意好像就不用夜明珠了,真是神奇啊!

    这几天出来陆沉的注意力全部都被这些新奇玩意所吸引。

    突然一个灰头草面的影子从一棵树后面倒在了柏油路上,这个影子瞬间就被陆沉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

    真是神奇啊!这个新奇玩意还会动。陆沉自言自语,顺着灵觉感知的方向看去。

    这个瘦小且虚弱的影子从柏油路上爬起来,可爬到一半又失去的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条灰扑扑毛刺刺的辫子在脑袋后面荡阿荡。

    陆沉见这道影子是个女孩子,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还好这个年代还没看到其他修士,不然丢脸就丢大发了。

    陆沉好心好意的走上前去,蹲在女孩面前,说道:没事吧?

    还没等女孩说话,一个宽阔的身影挡住了女孩面前的阳光,王忆苦含着一根绿豆冰棍也跑了过来。

    嘿呀,好你个陆沉,我也就去买根冰棍,你就开始犯阶级错误了?欺负人家女孩了?

    王忆苦嘴上叼着冰棍,艰难的和陆沉并排蹲着,并用******将陆沉往旁边挤了挤,对着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孩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说: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没事,跟哥哥说。

    女孩双眼还含着泪水的抬起了脑袋,这一眼就看见了绑在陆沉和王忆苦手臂上红卫兵的袖章。

    女孩顷刻间充满了恐惧,她双手撑着颤抖的身子不住的往后退,可本已经很虚弱的女孩似乎没有什么力气撑住身体,手腕一软,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后翻去,一只脚高高抬起,恰巧踢中正在和蔼可亲的王忆苦的下巴,一根绿豆冰棍也吧唧一下掉在地上。

    王忆苦捂着下巴,又是心疼又是为难的看着掉在地上的冰棍,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女孩四脚朝天的翻在地上,又战战兢兢的爬起来,面若死灰的看着陆沉和王忆苦,嘴巴越张越大,眼睛一弯,就哇哇大哭起来,哭的时候还瞟了眼地上的冰棍,心想这得多浪费啊,结果哭的更伤心了。

    陆沉看见女孩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顿时没了主意,他低头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女孩眼睛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一边抽泣,一边指着快要化掉的冰棍,发出颤抖的声音:饿

    女孩的眼泪和脸上的灰土拌在一起,变成一滴滴的泥水从下巴上滴到地面。

    陆沉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孩也于心不忍,拉着她的手,说:走,给你买吃的去。

    王忆苦一听有吃的,也立马不管地上的冰棍了,乐颠乐颠的跟着陆沉的屁股一起走去。

    陆沉觅了一片阴凉的树荫,又叫王忆苦照顾好女孩,这才拿着从刘部长哪里顺来的粮票和钱,伴着工人阶级硬骨头的歌声走向最近的一家饭店。

    王忆苦见陆沉去买口粮了,想到有吃的,心里十分雀跃,但是看见旁边泪带梨花的小女孩,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明显。

    他目送陆沉进了饭店,回过头看见小女孩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下巴放在膝盖上,嘴巴还在不停的抽着气,让人觉得怪可怜的,就想走过去安慰一下她。

    可王忆苦刚刚一走进,小女孩就看见一个像鲜血一样刺眼的红袖章向她靠近,整个人又变的惊慌失措,嘴巴一咧,脑袋彻底的埋进膝盖,发出嘤嘤的声音。

    王忆苦这下完全没了脾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挺尴尬的看着小姑娘埋着脑袋哭,心里还不停琢磨着,这丫头也饿了忒狠了吧。

    陆沉终于在王忆苦的千呼万唤中拿着刚出炉的馒头走了过来,他如释重负的对着陆沉露出一个解脱的微笑。

    陆沉看见王忆苦压根没照顾小女孩,只是在旁边傻乎乎的站在,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还很不小心的在他脚上重重踩过。

    陆沉也不管王忆苦委屈的眼神,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馒头,塞给已经哭累了的女孩:吃吧,别回头又给饿哭了。

    女孩用黑乎乎的双手接过馒头,低着头就开始狼吐虎咽,馒头在嘴里咀嚼两三下就咽了下去,就像直接吞一样,就这样三两下,一个馒头就被当成阶级敌人消灭了。

    陆沉干脆将馒头全部递给女孩,担心女孩被馒头噎死,又把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

    女孩一把抢过水壶,拎开盖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够,看来真是噎着了。

    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成这样?吃相不比女孩好看多少的王忆苦问道,你这样吃多糟蹋白面馒头啊!

    王忆苦说完,从女孩怀里拿出一个馒头,同样是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馒头。

    满嘴馒头的王忆苦,鼓着两个腮帮子对着女孩说道:你看!这样吃才不会糟蹋白面馒头。

    女孩压根不理会王忆苦,喝完水后,又拿起第二个馒头做起了斗争,她一直将满满一油纸袋的馒头全部吃完,这才得空重新观察陆沉和王忆苦。

    发现吃饱后再看向这两人手臂上的红袖章,也显得没那么害怕了。

    你的父母呢?陆沉见女孩吃饱了,柔声问着女孩。

    女孩听到陆沉的问话,眼圈又红起来了,她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抽抽涕涕的说道:我爸妈没罪也不是反革命

    陆沉见女孩这个样子,顿时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家人呢?我们带你去找你其他亲人吧。

    女孩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哽咽着:有个姑妈,上个月也被逼死了。

    王忆苦看女孩又哭的直抽气,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用手帕把女孩脸上的鼻涕眼泪一把抹掉:别哭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女孩抬头看着陆沉二人,默默的摇了摇头。

    女孩的脸蛋在鼻涕眼泪的洗礼下冲去了灰尘,再加上王忆苦手帕一抹,总算可以让人看清面容了。

    她有两道弯弯的眉毛和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眼睛黑白分明的映在脸上,虽然脸上还有些灰扑扑的,但是细看之下,依然透着白皙。

    女孩哭的狠劲过去了,但是还在不由自主的抽着气,陆沉看她都快抽出汗了,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王忆苦也皱着眉头叹着气,他也很想帮这小姑娘,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沉也有些犯愁,看女孩吃馒头的摸样,陆沉就知道她估计早就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丢下她不管,万一真被张凯那群人给抓了去,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

    小女孩突然满含泪水的看着陆沉,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

    陆沉被小女孩盯得有些恍惚,小女孩的脸和记忆中的另外一张脸慢慢重合起来,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三千年已过,想必以你的资质恐怕早已经踏上长生仙路了吧,陆沉在心里一阵叹息。

    你若信的过我,就跟我走吧。陆沉对着小女孩说道。

    王忆苦听到陆沉这么一说,惊的他一身肥肉直哆嗦,按照女孩开始断断续续的描述,这女孩被直接划到黑五类都不为过,这介绍信和学生证都没有的情况下,如何能瞒天过海。

    他心惊胆战的看看陆沉,又看看小姑娘,用手用力搓了搓脸上的肥肉,把心一横,也很硬气的说道:没错,我们两个至少还能管你一段时间的伙食呢。

    女孩看着树荫下的陆沉,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脸上,给陆沉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深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迷人的色泽,看起来可真好看。

    女孩没有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一条灰扑扑毛刺刺的辫子在脑袋后面荡阿荡。

    你今年多大了啊?

    十十三

    那你叫什么名啊?

    苏苏雨妍

    以后你就叫我哥哥吧。

    哎

    叫他王叔!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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