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拂尘”是当日万法宗坛失火后,众道人恐怕火势从玄坛殿蔓延到正殿,从正殿救出的几件宝物之一。哪曾想当日夜里就随组金无缝服、银印和三山符箓一块儿丢失了。

    镇山之宝竟能在门中众高手布下的八卦锁龙阵中眼睁睁地丢失,这对龙虎山来说是丢尽脸面的奇耻大辱。龙虎山本就逐渐衰落,经过此事,更是人心涣散,声势大不如从前。

    那一年适逢天师张元昭有事外出,等年后他得信回到龙虎山,亲眼见到被烧得残垣断壁的万法宗坛,当场吐血晕倒,就此生了一场大病。他卧榻养病之际就倾尽派出门中好手,四处找寻失落的宝物。

    可丢失的这几件宝物犹如泥牛入海,一直寻不到踪迹。

    魏、徐二人当年受天师委派,前往蜀地寻找山中失宝,偶然间从醉酒的十三师叔穆纯口中得知,山中失宝竟是穆纯与九师叔丁敏合谋盗出。当日两人与十三师叔穆纯动手,两人曾在他身上见识了组金无缝服,坐实了穆纯和丁敏盗宝一事。现下又见到紫藤拂尘,魏、徐二人喜怒交加,恨不能立即夺回山中失宝,生撕活剥了叛徒丁敏。

    寻常拂尘多由马鬃、鹿尾等兽毛缠附木柄制成,用于扫除灰尘和驱赶蚊虫。在道人和曾尼眼中,拂尘是扫去烦恼的法器,到了习武人的手里,更成为一种独特的武器。丁敏手中的这把紫藤拂尘尤其特别,拂尘尾长二尺,出自鲸须和蚕丝,手柄长一尺九,由无花紫藤盘旋缠绕制成,相传为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曾用之物。

    “你二人现在求饶还来得及!”老妇道。

    魏芝祥咧嘴道:“嚯嚯!我们死都不怕,还惧你什么?你肆意修炼邪功,到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更名改姓藏身此间,一会儿是妖娆少妇,一会儿变成皱脸老太婆,连我这个疤瘌秃子都嫌恶你,姓穆的还用说么?十年前他尚且躲着你,现今就更不愿见你啦!嚯嚯,你还是夹紧了尾巴老老实实地做袍哥的舵把子吧……”

    “大师兄!你不该这么与丁师叔说话!”徐凤春板着脸道。

    “丁师叔?妖妇不是换了头面,叫作‘俞青红’了么?”魏芝祥叫道。

    “还有这事?哈哈哈哈……”

    “嚯嚯嚯嚯……”

    魏芝祥和徐凤春两人一唱一和地大笑起来。

    白袍老妇丁敏气得浑身发抖。她满面煞气,目露杀机,身上白袍无风而动。

    魏芝祥和徐凤春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两人明白,双方一旦动手,必定雷霆万钧,以命相搏。两人知道心神不宁、狂躁失措是练武人的大忌,就故意先激怒丁敏,等丁敏怒不可遏之时,两人同时果断出招。

    魏芝祥揉身而上,两腿趟小步,足底贴地滑行,丝毫不受脚铐所限。待迫近丁敏,以擒拿武岳阳相同的手势,一手五指簸张,对准丁敏咽喉抓去。

    丁敏不避不让,挥动拂尘,自下向上抖动紫藤手柄,银丝似甩出的铁鞭,后发先至。拂尘柔中有刚,鲸须受力激射,无异于无数刀锋,带着风声抽向魏芝祥面门。魏芝祥知晓其中利害,急忙缩臂侧身躲闪。丁敏只一招就解了魏芝祥的鹰爪,并化被动为主动,就势抢攻。她招式不待用老,手腕一抖,拂尘尾在魏芝祥头顶挽了个花,顺她手势劈头罩下。这一招叫“黄龙盖顶”,拂尘尾在空中铺散开来,呈扇面合围向魏芝祥。魏芝祥无奈后退。丁敏得势不饶人,又一招“追云赶月”向前掠去,补一式“横扫千军”,将拂尘向魏芝祥拦腰横向挥击。魏芝祥再退。

    魏芝祥被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他大叫一声,两脚不动,突然将双手高举过顶,瞧着似乎要硬挨一下,与丁敏拼命。

    徐凤春暗道不好,魏芝祥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很没有道理,丁敏的拂尘显然要更快一些,不等大师兄伤到丁敏,他的腰腹就要被拂尘划开。徐凤春不及多想,双手疾弹,接连弹出多根竹签。

    丁敏听到有尖锐的破空之声,知道是徐凤春偷放暗器,冷哼一声,并不收招。

    眼见魏芝祥要伤在紫藤拂尘下,却突见他缩腹向后,道袍被拂尘扫出一个豁口,小腹也被扫掉一块皮肉,幸好伤口不深。魏芝祥心知是徐凤春偷施暗器使得丁敏稍稍收力,救下自己一条命。他冒此大险,堪堪躲过这一击,哪肯放过得来不易的机会,立即欺身向前,将扬起的五指鹰爪向丁敏头上抓去。

    丁敏旋转拂尘,挡落徐凤春弹出的竹签,却已不及躲避魏芝祥拍落的鹰爪。

    魏芝祥这一下使足了力气,若被他抓在头上,势必头骨破碎,**迸裂。丁敏情急之下,仰身向后弓曲,单手撑地,两腿旋转蹬踢,破了魏芝祥这一抓,翻个跟头掠起身来。

    两人出手极快,这几招只如火石电光,虽然交手了几个回合,可只不过是转眼之间。武岳阳一伙甚至对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没有半点察觉,只知道两人你来我往,乍合即分。

    一招“鹞子翻身”虽令丁敏化险为夷,可她认为自己手持利器,与手脚不便的晚辈过招,竟被对方逼得如此狼狈。丁敏面色铁青,咬牙道:“这十二年,你俩倒也长了些本事!”

    魏芝祥本打算趁机跟上前去,与丁敏贴身肉搏,削弱她武器上的优势,怎奈他的意图早被丁敏洞悉。丁敏翻转之际不忘挥动拂尘,封死了魏芝祥追击的线路。魏芝祥含恨站住,他同样感到惊诧,塔中十二年苦练,合四师弟两人之力,不但拿不下丁敏,而且竟在争斗中处于下风,这十二年囚禁之苦,白受了么?魏芝祥面庞抽动,冷笑道:“嚯嚯,彼此彼此!”

    两人拉开架势,重新打过。

    丁敏使开了二十八式武当太乙拂尘,一招接着一招,流水般滔滔不绝地抢攻,丝毫不给魏芝祥喘息的机会。魏芝祥则以塔中自创滑行身法配合先天罡步,变换使用鹰爪功、伏虎拳等重手法与丁敏战在一起。徐凤春不远不近协助在魏芝祥身侧,相机出手。

    丁敏瞧出双方胜负的关键在徐凤春身上。她有意先击伤徐凤春,可是试着追了几次,徐凤春都远远躲开,一味辅助魏芝祥与她缠斗。丁敏就断了先制服徐凤春的念头,心道:“看你这两把竹签,能用到什么时候!”

    武岳阳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去助拳,后衣摆被狠狠拽了一下。

    “书呆子!看得好戏!”骚猴儿压着嗓子道。

    “干嘛?”武岳阳回头问。

    “赶紧跑啊!你寻思啥呢?”麻耗子瞪着一对儿三角眼道。

    姚青向后撤了几步,悄声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麻耗子没有吭声,跟着退后几步。

    武岳阳向被丁敏缠住无法脱身的魏芝祥和徐凤春看去,面露踟蹰。

    “好,你留下吧!”骚猴儿转过身,说完转身向山下跑去。

    姚青看看武岳阳,扭头问麻耗子:“你走不走?”

    麻耗子见武岳阳有些为难,他挠挠头,将手伸到后腰,按在一处凸起上,想拿出衣服下面掩盖之物,又看了看仍在打斗中的魏芝祥,终于没有将那件器物掏出。

    麻耗子点点头,就要随姚青和麻耗子一起下山。忽听一阵微弱的呼救声自远处传来。

    “是谁?你们听!”武岳阳侧耳道,“是老孙!”

    麻耗子和姚青也听出是老孙的声音,麻耗子还听出呼救声是从黑塔中传来,他抬头望向黑塔。

    “我去瞧瞧!”武岳阳丢下麻耗子和姚青,返身跑回黑塔。

    武岳阳从第一层逐层向上搜索,直到登上塔顶第八层,也没见到一个人,倒是意外地在第八层石室中找到了被夺走的天蓬尺。天蓬尺失而复得,武岳阳颇感心安,想到必是先前只顾注意变了脸的俞青红——也就是此刻的白袍老妇丁敏,而没有注意到天蓬尺。他拾起天蓬尺,暗叹冥冥中或许自有天意,自己若不上塔来找艄公老孙,如何能找到天蓬尺!

    “可是老孙哪去了?”武岳阳走到坍塌的窗口向下张望。这一望不要紧,果然发现了玄机——老孙竟又被绑了手脚,勒住了嘴,让人捆成一团塞在塔后的基座的角落处,仍在拼命挣扎着。

    武岳阳赶紧顺阶下塔,姚青和麻耗子也寻声来到塔后。三人给老孙解了绑。

    “快走快走……那蒙面女娃发觉了,准是回去搬救兵去啦……”老孙上气不接下气道。

    姚青直视着武岳阳,“你还要磨蹭么?”

    武岳阳走到塔基另一侧,向魏芝祥、徐凤春和丁敏打斗处看了几眼,心里知道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添乱,即便帮忙降服丁敏也未必是好事。魏、徐二人这十二年来被囚在黑塔中,可远眺外面天地,闻百鸟鸣唱,嗅草木清香,却始终难出石室一步,早被困得变了脾气秉性。现如今乖张暴戾,出手就要伤人性命,正邪难料,还是远远躲开要好。

    武岳阳叹口气,“走吧!”

    他话音刚落,塔前传来一声闷响。原来徐凤春手中竹签用尽,只能上前以拳脚与丁敏相斗。尽管魏芝祥和徐凤春前后夹击,无奈两人行动毕竟受手镣脚铐所限,兼之丁敏有紫藤拂尘相助,只几个回合,就双双被紫藤拂尘拂中数下,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徐凤春更是被丁敏一招“马后扬鞭”以拂尘卷住手铐铁链,重重摔在地上。

    魏芝祥独木难支,又走了几个回合,一个不留神,被拂尘缠住左腿,他挣脱不得,眼看丁敏一脚直奔胸口踢来,当下凝气于手,对准丁敏抬起的脚抓去。i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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