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事情经过后,沈桥康脸色更加复杂了。
    尤其,这次讲的相对比较详细,还得知宁黄菊与房东都被带走,他更是猜到了点什么。
    所以他心疼之余,也忍不住对沈安怒目而视:“沈安!你怎么当爹的!女儿就在家里,被你老婆伙同房东欺负,整整一年!一年了!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沈安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沈桥康又看向祁渊,抿抿唇,说道:“谢谢。”
    “都是分内工作。”祁渊摇头:“救你妹妹也是,抓你也是。”
    “我懂。”沈桥康抬起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但是应该都还在余桥才对,因为我们还没商量好去哪儿。”
    “商量?”祁渊挑眉,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跑路啊,难不成还想一块走?还想着路上彼此能有个照应?
    然而沈桥康还真是这样说的:“我们几个都犯了事儿,谁也不比谁罪轻,一块走,能有个照应,能更好的生活下去。我们也想过各自跑,但那样一来怕是日子都过不下去。”
    祁渊微微皱眉,随后左右看看,对着沈安说:“晚上风有点大,你先带着小姑娘回去吧,别着凉了。”
    沈安张了张嘴,随后抿抿唇,犹豫两秒,颔首。
    小姑娘吵嚷着不走,沈桥康便微笑着上前去,跟她说了两句话,随后她便安静了下来,由自己父亲抱着走了。
    瞧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沈桥康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后,他才转过身,看向祁渊,再次举起双手,说道:“谢谢。”
    “不客气。”祁渊这才从腰间取出手铐? 将他给铐上了? 然后拉着他到一边,递给他一根烟? 看向苏平。
    “你问吧。”苏平摆摆手。
    祁渊嗯一声? 便直入正题:“也不和你多绕弯子了。直说吧,你们团伙都有几人?”
    “不连我四个? 三男一女,女的那个是堃哥老婆。”或许是因为感激? 沈桥康十分配合? 有问必答,并主动补充说:
    “堃哥名字就叫苏立堃,三十来岁,我们都听他的? 他老婆叫李杏钰? 我们都喊她钰姐。还有两个,一个是张哥,叫张爱学,大我三岁,一个是老曹? 叫曹中化,跟我差不多年纪。”
    “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么?”
    “嗯。”沈桥康颔首:“我们接下来还要联系? 确定要去哪儿,打算明儿再找个地方碰头? 所以堃哥虽然叫我们把汪海知道的那张卡掰了,但又给我们发了几张新卡。”
    说着? 他两手并拢? 右手有些费力的伸进口袋? 掏出手机,解锁,找到他们的新号码,递给祁渊。
    祁渊立刻将这些号码都发给技术队小高。
    做完这些,祁渊略微松了口气,又问:“为什么犯罪?”
    “堃哥拉我们的。”沈桥康说道:“他问我们想不想发财……害,这关头谁不想发财啊,当然想啊!我们也猜到他这么说肯定不是干啥正事,但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干过啥正事?就去了。
    去了地方他才说,我们要绑架个人,成了一人至少能分二十万,不成接下来几年的伙食公安给包了,怎么算都不亏。”
    祁渊眼角一抽。
    把吃牢饭说的这么……
    这帮家伙还真是猖狂的很啊。
    而此时,沈桥康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头去,不过很快便又转了回来,看向祁渊,说道:“时间上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没几天,商量好后很快就动手了。
    大概经过是这样的,张哥老曹比较先回应,我最后一个,因为我还是有点儿犹豫,但最后还是想发财的念头压过了纠结的想法,就加进去了。
    我们几个到了后,堃哥还又等了一天时间,汪海才上门,然后给钱让堃哥租了个房子,我们就在那儿先住着,尽量都不出门,吃的喝的堃哥去搞。
    我们就在房间里打牌、搓麻将和打游戏,没事干嘛,就这么又等了两天还是三天,汪海给堃哥电话说机会来了,我们才出门,堃哥动手,拿板砖几砖头把目标给打晕了——那家伙好像是叫汪华来着?”
    祁渊轻轻点头,到目前为止,沈桥康说的这些事儿都没什么问题,和他们调查的结果吻合。
    见状,沈桥康接着说道:“打晕了目标,就直接塞进堃哥车的后备箱里带回来了,之后我们就把他给吊了起来,也没急着动手,等汪海下一步指示——他好像是有什么计划吧,堃哥也不在乎,反正人到手了,钱也不急。
    那人倒是没多久就醒了,在那吵吵嚷嚷的,不过我们没搭理他,等着汪海通知。期间堃哥有点儿不耐烦,给汪海打了电话,但汪海说,如果想顺顺当当的拿到钱还不被警察盯上,那就听他的。
    堃哥和我们虽然想发财,但也都不想过亡命天涯的日子,干这事儿其实心里也还是有点儿打鼓的,可堃哥说汪海能骗过你们,因为他和汪华一家子好像是有仇,他打算跟他们一家子同归于尽,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祁渊听到这儿,心中了然,果然和他们猜测的一样,他们图财,而汪海要人,两伙人彼此一啪即合,狼被围奸,故而达成了协议。
    沈桥康沉浸在了自己的记忆中,没留意到祁渊的表情,接着讲述道:“有了汪海和堃哥的话,我们就都耐着性子等,等到第二天傍晚,汪海给了我们一个电话,说是那人爸爸的,叫我们打电话过去勒索。
    好家伙,那人竟然以为我们是诈骗的,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还把我们骂了一通然后果断,接着就不肯接了。
    堃哥差点被气炸了,给汪海打个电话,汪海那边让我们再等一下,说他去处理,先别着急,免得警察盯上我们,然后也挂了。
    我们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把汪华给狠狠的揍了一顿,撒火——但这次堃哥没动手,他说自己绑人的时候动手了,让我们几个打,我们轮着上去打了一顿,钰姐也来出了把气,然后又围在一块儿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顿了顿,见祁渊和苏平都没有问话的打算,他就又接着说道:“之后汪海过来了,瞧见被暴打的汪海,皱了眉头,问我们怎么打人,堃哥跟他说撒火,而他提醒我们别引起别人注意。
    堃哥让他放心,说找到这房子就是冲着隔音好才挑中的,而且我们还是在暗间里动的手,暗间没窗,四面都墙壁,门还贴了两三层棉被,他试过,不管怎么嚎,客厅里都不太能听见里头的动静,出了门就更听不到了。”
    苏平开口嗯了一声。
    在汪海供述出作案地点的时候,就已经派了痕检员过去勘察,已经有了大概的结果——就如沈桥康说的,那房间隔音效果确实极好。
    嗯一声后,他又点上烟,蹲在一旁,示意祁渊继续讯问。
    他对结果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他大概都知道,沈桥康和汪海说的作案过程也没什么出入,只不过侧重点与视角略有不同罢了。
    这时,沈桥康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汪海过来了一趟,堃哥和我们的耐性都快被消磨完了,就想打电话给汪华他老婆——那汪华骨头挺软的,早就把啥都给我们都给讲了,包括他老婆电话。
    我们就寻思着找他老婆其实也是一样,即使他老婆没钱,让他老婆找他爸去呗。
    但汪海不同意,说他跟他老婆关系不和,偏偏他们俩还都买了意外险,如果我们打电话给他老婆的话,他老婆铁定报警,到时候我们非但什么都别想得到,还得被抓。
    堃哥和汪海吵了一架,但最后还是被汪海说服了,同意再等一天,但等汪海走后,我们还是找人汪华问了话,从他嘴里知道汪海说的都是真的以后,才决定放弃给他老婆电话。”
    祁渊挑眉:“他就这么傻,乖乖配合你们了?按理说,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该套路你们报警才对吧?”
    “他敢个锤子。”沈桥康翻个白眼:“他怕死的很,知道我们一旦确定有人报警就要直接撕票弄死他以后,他丫的比我们几个都要紧张,生怕他爹他老婆报警。”
    祁渊了然,嗯了一声。
    也对,人的思想十分复杂,选择也十分多样化,天知道汪华在那种情况下会怎么想呢。
    不论他是打算冒险奋力一搏,套路他们报警以寻找到自救的机会,还是乖乖配合他们,避免警方立案,其实都能说得过去。
    关键就看汪华是怎么想的了,是认为他们必定不会跟他讲信用,钱到手了铁定撕票,还是有着侥幸心理,认为他们只为财。
    “就这样,咱们又等了一天时间,再次接到汪海的电话,说时机已经成熟了,让我们再打个电话,我们就换了个号码打过去。”同时,沈桥康继续讲述道:
    “这一回汪华那小子也很配合,喊了几声,还叫了爸,那老家伙总算是慌了信了,准备去筹钱了。
    说实话,当时我们都乐呵的很,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到时候一人拿着几十万,啧啧啧……”
    说到这,沈桥康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显然又感受到了当时的那种心情,哪怕此时被抓,也不由得流露出些许兴奋和向往来。
    祁渊见状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一家子果然都是帮怪人,都这关头了竟然还能因为回忆而感到兴奋……
    摇摇头,沈桥康又失望的说道:“可惜了,再次打电话过去,也不知道那老小子怎么想的,竟然又忽的怀疑我们是诈骗犯,还把我们给臭骂了一顿。
    咱几个啥时候受过这种气啊,当时就有堃哥打头,又把汪华给狠狠的打了一顿,结果不知道是那家伙本来就已经快死了,还是那次大家火气大打的比较狠,一顿乱打过后,他竟然就没气了。
    开始还以为那家伙装死嘞,堃哥就踢了他蛋两脚,让他赶紧起来,结果还是没动静。
    好家伙,我们一下就慌神了,我们从头开始就没想过要杀人,只想要捞点钱啊,结果可好,钱也没有捞到手,人还被这么给打死了,这怕不是……”
    苏平翻了个白眼,掐灭烟头,重新点了根。
    沈桥康长叹一口气,又重新低下头,说:“慌了好一会儿,甚至差点打起来了,几个人都在那互相责怪,说出手干什么要那么重,说白了就是互相推卸责任嘛,其实咱们也都知道,谁都有责任,谁都没法开脱。”
    苏平嗯一声,说道:“倒是没说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责任。”
    “嗯……”沈桥康闷闷的回应一句之后,又说:“所以最后还是堃哥吼了两声控制住场面,说现在叨叨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把尸体给处理掉,现场弄干净,不要让警察查到我们几个。
    对此,其实我们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一直都很谨慎,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过真实身份,汪海都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名,用的电话卡啥子的也是这些年一直在用的,别人的身份证绑定的卡,你们想查到我们也不容易。
    所以堃哥吼了两句,我们也就都冷静了下来,开始整理现场,然后联系汪海。
    汪海又火急火燎得跑了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还和堃哥吵了一架,差点动起手,不过最后两边都有点怂,就没打起来——他个子太高了,我们看着难免有些没底气,而我们人多,他可能觉得自己动手也要挂彩。”
    祁渊再次颔首,对这个结局他倒是并不觉得意外,他们彼此本身就有点儿交情,即使只是互相利用,再加上双方都有优势,加上都不想节外生枝,没打起来也正常。
    “倒是汪海,挺仗义的,打了个电话后,竟然主动说尸体交给他处理,让我们赶紧跑路,钱的事儿就别想了,能跑一个算一个吧。”沈桥康继续说道:
    “听着话我们几个都懵了,我们还以为他要把责任推给我们来着。”
    “嗯?”祁渊脑中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你说,他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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