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腩带着女儿进了津门妖街,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

    妖街南门口的凉茶摊,几个蹲在一边举着牌子的小妖,一直在贼眉鼠眼的打量着进出妖街的人。

    这是一帮在津门妖街上接杂活短工谋生的小妖,像是扛包,卸货,打杂,搞卫生,抬棺材,导游……什么活都干。

    鱼腩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其中一个耗子妖指了指鱼腩,其他小妖一看是个人族,纷纷摇头,看来是不想接。

    “哥几个有钱都不赚的?”

    凉茶摊上有妖说话,那是一个半人身高,身穿小马褂,鱼头人身,长着两条须子的鲶鱼妖。

    “大了,这不怕有命赚钱没命花么,人族修士这脾气,我们这些小妖可摸不准,怕给他们当成除魔卫道的添头。”

    几个小妖显然是认识这位的,见是他说话,那耗子妖递了个烟叶子过去。

    这鲶鱼妖在津门街头可是有些名头,他是混迹津门妖街南门区这块的“大了”,也就是帮人办事儿的人。

    大了,这是老津门就有的说法,开始是指帮人办白事的人。

    亲属去世,家人悲痛,无心操持,得请大了来家操持白事,事后完了给些辛苦钱。

    干“大了”不仅当地白事习俗了然于胸,还得有各方门路,你买画圈,扎纸人,租棺材,找劳力……总得有门路能给人办成事。

    所以“大了”人脉通常都挺广,各种三教九流都摸得清,混的好。

    当然,认识这许多门路,“大了”必然也不只会搞白事这一个业务,红事也做,告状找讼师,剧场跑台,码头卸货……反正需要雇佣人力或采购物件的活儿都能做。

    像耗子妖他们这种短工,就没少从鲶鱼妖手里拿活儿开张,自然对他客气。

    鲶鱼妖一听耗子妖的话乐了,这哥几个还挺惜命,不过倒也属实。

    虽说当世时代变了,人妖修士间的关系不再像以前那么紧张,有所缓和,但他们这些普通小妖对于经常把斩妖除魔挂在嘴边的人修,还是害怕的。

    不过……鲶鱼妖喝着手中的凉茶,远远打量着鱼腩已经好一会,多年跟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人好像不是修士。

    而且他身边还带了一只小妖,看起来关系甚是亲密。

    这倒有点意思……

    “闲着也是闲着,我去看看这桩活儿有没有的做。”

    鲶鱼妖把碗里的凉茶喝尽,端着有点微微臃肿的肚子,从凉茶摊站起来。

    耗子妖一听,劝了句:

    “老哥不值当,这又不是没别的活儿。”

    “嗨,我就好奇想看看去,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这里可是津门妖街,津川主大人庇佑的地方,人修不敢在这里放肆。”

    鲶鱼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往鱼腩的方向走去,走到近处,他肯定了,自己没看错,这人确实不是修士。

    他早些年见过修士,这人和修士的精气神儿完全不同,倒是和平日俗世里见的那些凡人是一个样子。

    ……

    鱼腩抱着小白给看过远处的花灯,正打算再去街上的摊位逛一逛时,旁边有一个妖怪叫住了他。

    “小哥,第一次来妖街?”

    鲶鱼妖抖楞着胡须,鱼脸上挂着职业的招牌笑容。

    鱼腩疑惑的看了看面前这个穿着小马褂,身高到自己腰的鲶鱼妖,警惕的问道:

    “何事?”

    “莫要紧张,我是在这妖街上谋生计的大了,近来婚丧不多,赶着妖街开市来赚点家用,什么活都接得,看你像是第一次来妖街,要不要花钱雇个向导。

    津门妖街开市可是大典,绝对有的逛,二十六家金字招牌千年老店,三十八番坊间摊位卧虎藏龙,梨园戏台何时唱,天后宫求平安符……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哪些是宰客的,哪些是实惠的,哪里去的,哪里去不得。

    你要是没个好的向导,这开市的六个时辰可就白白错过一遭了。”

    鲶鱼妖到底是津门妖街土生土长,嘴皮子说的利利索索,对妖街的买卖行当,游玩去处如数家珍。

    鱼腩听了稍做犹豫,摇摇头回绝了。

    “我们就随便逛逛,不用向导,抱歉。”

    他带着小白给只是来看一看,四处逛逛,然后就打算回去了,这妖街里他人生地不熟的,也分不出好坏妖,他本意不想跟这些陌生妖怪有太多交集。

    鲶鱼妖听了,心说还挺谨慎,他无奈的撵了撵胡子:

    “行吧,那妖钱需不需要换些?看你是人族,手里或许没有。”

    妖钱?鱼腩心里疑惑,但嘴上说道:

    “换些吧,你这换妖钱什么规则?”

    虽然鱼腩没透露出自己不知道妖钱,但鲶鱼妖人精一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看来这确实是个凡人。

    当然,鲶鱼妖也没说破,而是拿出一枚妖钱来给鱼腩看,说道:

    “一般都是十厘一整钱的换,不过我这你想按一厘的换也行,你人族的货币100块换一钱,一厘就是10块。”

    鱼腩看了看鲶鱼妖手中的妖钱,是一块金色的长方形扁条,上面有浅印花,并被均匀的九条刻度分成了10段。

    这一整枚妖钱,就是一钱,每一段,应该就是一厘。

    这一钱就等于100块。

    “我换10钱。”

    鱼腩也不知道这东西的购买力,只能先就着大概数字说了,那鲶鱼妖看起来也没露出什么异常,想来应该是差不多。

    “好嘞,手机转账就行。”

    鲶鱼妖笑着拿了10枚妖钱给鱼腩,然后小马褂里掏出个二维码来给鱼腩扫。

    “你们还挺与时俱进……”

    “去年搞的,用着方便。”

    鲶鱼妖把二维码揣回兜里,问道:

    “真不需要雇个向导?”

    鱼腩摇了摇头说道:“下次。”

    鲶鱼妖虽然对这人族有点兴趣,但看着这活儿谈不下来,也没什么办法,抻了抻小马褂,本想放弃离开,但妖街南门,却是突然响起了竹笛声。

    竹笛声空灵悠扬,如同空谷幽兰,无暇美玉,大雪过后的晴明一片,入耳让人觉得干净,清爽,空灵。

    而随着竹笛声起,突然有骄阳升起,簌簌雪花飘落在了妖街南门之外,晴天白雪,雪融成冰,化作两排晶莹剔透的冰雕迎客门童排列开来。

    一位手执冰凌罗伞,如同雪霁初晴的画卷中走出的冰雪精灵一般,气质空灵不染凡尘的女妖,落于南门之外。

    鱼腩看见这突然出现的奇异雪景,以及那引起周围不少妖怪驻足看向这边的女妖,向一旁的鲶鱼妖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那女妖是谁?”

    “那是晴雪娘,乃是津川主大人的亲信部下,司掌津门妖街南门牌楼的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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