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了很多梦。

    那个吊死鬼一直在舔我脖子,口水滴滴答答往领子里钻,胸口一凉,我摸到家传的那块白玉,但有人扯住丝绳,一下就把玉从我手里夺走了,最后梁晓萍穿着睡衣幽怨地盯着我,一张口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是我连累了她。

    我一下被吓醒,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刺得眼睛睁不开。

    我找了一圈,发现唐风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找吃的去了,又或者他回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不知为何,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我对他很信任。他答应过我帮我解决梁晓萍的事,所以我并不着急。

    我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脸,打开手机一看,居然已经九点多了,卧室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我很担心梁晓萍,昨晚的梦让我很介怀,但我还是忍住没去开门看看,怕万一出点状况,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一心记得去找胡施定,正准备锁门出去,正好看见唐风往楼上走。

    他问我去哪儿,我说去物业,结果他摇头道:“不用去了,这小区根本没有物业,更没有叫胡施定的负责人。”

    我一愣,“怎么可能,昨天才去过,那确实是物业啊,人能假装,但那么些年的资料假不了吧?”

    唐风说他问过小区里的老居民了,那些历史资料是真的,但这个小区因为人少,物业几年前就撤了。他起初也不信,就过去看一趟,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我失望到了顶点,这样一来,有关那个胡施定的线索就完全断了,本来还指望能从胡施定身上找到我那块家传宝,现在人直接消失,找到他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回到屋里沙发上坐下,一边揉太阳穴,一边想靠谱的理由来忽悠我爸。

    我家家底薄,整个就传了这么块玉下来,还是我爷爷临终前亲自放进我手里的,说让我一直戴着,保平安的。

    那玉通体雪白,莹润剔透,手摸上去软而温,恐怕当今世上没几块玉能和它媲美。但玉的形状却雕刻的出奇的简洁,就是一个三叉的小树,上面一道纹路都没有,感觉好像当初雕刻玉的人不舍得对玉多动一刀子似的。

    我爸就这么对我说的,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我知道他开玩笑,但这玉确实意义非常,居然就这么被我弄丢了,叫他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

    唐风劝我别急,先把梁晓萍的事情解决,再专心去找胡施定。我点头说是,简单收拾一番后,就和唐风出去采买破咒驱鬼需要的东西。

    因为不放心,临走前我去看梁晓萍,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就像睡着一样,只不过额头上贴了一张黄符,我这才放心地和唐风离开。

    按照唐风的指示,我们先买了十支香烛和整整五大捆纸钱。

    我拎着塑料兜,觉得挺沉,问他:“买这么多纸钱干什么?”一般只要烧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唐风道:“我不仅要收了那个男的,还要把女的一起解决了,省的以后再生事端。那女的不好惹,得多意思一点。”

    你别听他一口一个意思说的好听,其实那就是给她一刀之前,先送两颗红枣。

    这是做好事,我不反对,但那个女鬼的怨气貌似挺大,我不知道唐风是不是能搞的定,毕竟我说的好听点是帮手,其实也就能干点火递东西的活,真有什么事,那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全指望唐风一个人。

    但看唐风的样子挺轻松,我也就放下心来。

    接着我们去了养鸡场,我以为他想吃鸡,说:“想吃鸡去菜市场买不就行了,跑这么老远干什么?”

    他摇头没说话,找到负责人,说要三十只没交配过的红公鸡。

    养鸡场新一茬的鸡刚好长起来,很快就抓来三十只没交配过的红公鸡。唐风逐个检查一遍,然后点头道:“把它们都宰了,我只要鸡血。”

    负责人看唐风像看怪物,但唐风立刻就付了钱,负责人没迟疑就答应下来。

    两个屠宰好手一起动手,两把刀白光直闪,没过一会儿三十只鸡就放血完毕。

    三十只公鸡的血几乎把一个小号塑料油桶装满,提在手里沉甸甸的。临走前负责人问鸡还要不要,唐风看都没看一眼就说不要,我那个心疼啊,故意慢走唐风好几步,在一堆鸡里面挑了一只肥的让员工打包带走。

    所以说我是个有远见的人,等回到梁晓萍家已经是中午,我把那只鸡破干净,红烧了一大盘,和唐风美美地吃了一顿。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唐风才吩咐我忙碌起来。

    这就牵扯到一个顺序问题,是先处理那个女鬼,还是先处理那个男人。唐风神秘地笑了一下,道:“都不处理,不仅不处理,我还要把那个男人放出来。”

    我表示难以理解,唐风懒得解释,让我待会儿听他吩咐就行。

    我们两一头一脚把梁晓萍抬出来,然后让她平躺在地上,在她头和双肩的位置各点燃一只蜡烛。

    唐风说人有三把火,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梁晓萍的三把火更旺一点,免得等那只男鬼出来时把她的魂也勾走。

    天基本上已经黑透了,唐风把那桶鸡血拎出来,让我去四楼一户里,把血倒进下水道。

    我一听就懵了,道:“虽然这是鬼楼,但好歹也有户主,咱这样算不算私闯民宅啊?”

    唐风正把一刀纸钱散开,放进瓷盆里,他特牛掰地来了句:“法律是讲给人听的,咱干的是鬼事,不用受它束缚。”

    我想反正也没人会来,也就放心了,但还有一点,我道:“我没钥匙怎么进?”

    唐风说:“那你得自己想办法了。”见我还犹豫,他瞥一眼梁晓萍,道:“你同学身上的鬼要尽快处理,晚了恐怕对她身体有影响。”

    这激将法对我很好使,我立刻扛起塑料桶,二话没说拿起手电就下楼去了。

    楼道里依旧很黑,只有手电找出一块黄色光斑,楼里没住人,安静极了,我选了401这户,等把塑料桶放下后,对着门犯了愁。

    虽然知道楼里没人,但我还是心虚地拿手电扫了一圈,走廊角落里放了一个破沙发,腐烂的只剩木头骨架了,其他什么都没有,我这才放下心来,把手电放下,向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后,抬腿踹上那扇木门。

    所幸二十年前偷盗行业没有繁荣昌盛,普通人家安装的都是一般的木门,被我一踹,咔嚓一声锁就断了。如果是现在那种夹钢板的超厚防盗门,我把大腿踹折了,恐怕连一点渣也踹不下来。

    屋里很黑,经过昨晚的事,我对这种空屋带有一种恐惧,担心里面藏着人,不过再一想,玉已经被抢走了,我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老子也不怕被抢。

    用手电筒粗略一照,我发现屋里的家具都被搬走了,是一间名副其实的空屋。

    我不想在这种地方久留,迅速找到洗手间,一看马桶居然还在,于是把整一桶鸡血都到了进去,也不管有没有堵上,拎着空桶就跑回楼上。

    屋里灯已经灭了,唐风正盘腿坐在梁晓萍身边,手里拿着一张黄符,打火机放在地上,看样子就在等我回来。他见到我,又瞄一眼我手里的桶,挑一下眉。

    我问:“怎么了?”下意识地看看身后,希望不是把鬼带回来了。

    “我没告诉你要留半桶吗?”他有点哭笑不得。

    我回忆了一下,笃定地点头,“没有。”

    唐风伸出修长的食指,挠了挠额角,对我道:“那你现在想上厕所吗?”

    我莫名其妙,摇头,“不想,到底怎么了?”

    唐风说:“本来要用那半桶鸡血对付那女鬼,没想到忘了吩咐,现在事情有点难办,除非找到鸡血的替代品。”

    我知道他说的鸡血的替代品就是童子尿,我有点生气,我的样子难道一看就是没破身的吗?老子也跟自己的右手风花雪月过好不好?

    最后,碍于情况危急,我不得不大量喝水,不停地去厕所对着塑料桶撒尿。

    人嫌弃脏东西,鬼也嫌弃,尤其是鸡血狗血之类的,还有屎尿这些得吃了五谷之后的排泄物,都是鬼的克星。

    等终于存满一指深的尿后,唐风终于点头,说可以开始了。

    等他开始把驱梁晓萍身上的男鬼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让我把鸡血从四楼倒下去,是为了把女鬼逼上五楼,又把男鬼放出来,想让男女鬼互相残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我觉得唐风这人真贼,连鬼都算计。

    唐风让我准备一只盛水的碗,然后就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像在听什么,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忽然眉头一皱,指着客厅左侧的窗户,对我说:“去把那边窗户打开。”然后递给我一个铜铃,让我把它挂在窗户上。

    我依照他的话做完,刚转身,忽然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唐风嘴角一扬,道:“来了。”

    我知道是那女鬼来了,就看见唐风不紧不慢地点燃一张黄符,在梁晓萍身上绕一绕,等快烧完时,把黄符扔进碗里。

    他招手让我过去,告诉我把烧了黄符的水喂梁晓萍喝下。

    我刚喂完水,听见唐风咦了一声,顺势看过去,脑袋轰一下炸开。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景象。

    殷红的血从洗手间门缝里漫出来,仿佛流不尽一般,随着哗哗的水声,不停地向客厅蔓延,就着微弱的烛光,我甚至能看见混在血液中泛白的肉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闻到一股腥臭味,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忍不住一阵干呕。

    “张嘴。”唐风话音刚落,就强行在我嘴里塞进一样东西,那东西是不规则的圆形,味道很苦,但又像薄荷糖似的清凉,最神奇的是,我的胃很快就平静下来。

    那东西太苦,而且表面很粗糙,含在嘴里特难受,我想问唐风能不能咽下去,却发现唐风的脸色不大好,额头上一大滴汗珠往下滚。

    他忽然看向我,用一种非常震惊的眼神,看得我浑身直发毛,心想难道那鬼附在我身上了,可我的神智很清楚呀。

    忽然砰一声响动,洗手间的门被用力一撞,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里面的东西很凶,有一种不撞开誓不罢休的气势。

    唐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我一看,居然是一张没画咒的空符,他掏出一支笔,在上面不停写写画画。我惊讶于他画符手法的熟练,二十秒不到,一张颇繁杂的符纸就诞生了。

    地上的血还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让人惊讶的是,那些血不是漫无目的地流淌,而是朝我和唐风汇聚过来。

    梁晓萍的身体已经开始起反应,整个人不断抽搐,眼皮抖动的速度极快,她身上的那只鬼就要出来了

    我很奇怪,那婆娘不是对她丈夫有怨恨么?怎么不去削死她丈夫,反倒来围攻我和唐风。

    刚要问唐风,唐风啪一巴掌,把那张新画的符纸贴我脑门上。我下意识地伸手扯它,嘴里忍不住骂道:“干什么?我又没被附身!”

    唐风凑到我耳边道:“这女鬼戾气太重,你要是想活命,就听我的。”

    我当然想活命,立马就噤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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