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役之中不乏高手,但他们今日遇到的乃是蒙尹,也只能暗叹自己倒霉了。
    转瞬之间,已有七八条人影飞出,摔在地上嗷嗷直叫,再站不起身来。余下众人,被蒙尹威势所慑,竟有些畏惧,抖抖索索不敢上前。
    “哈哈,丁大少,你养的这狗牙口都不怎么好,只会吠吠,咬人不疼啊?!”蒙尹摸摸拳头,笑眯眯看着那恶少。
    “一群没用的狗东西,平日好吃好喝管待着,到了该出力使劲的时候,没一个顶得上的,真是糟践了本少爷的银子!上啊——还不给我上?”看这阵势,丁恶少知道今日遇见了硬茬,气得在一旁跳脚大骂,却全无可奈何。
    突然,人影一闪,“嘭”一声响,蒙尹竟停了一停。
    再仔细一看,是那大胖子。皮球一般滚向蒙尹,又皮球一般弹了出去。
    蒙尹却好似来了兴致,“咦,总算来了条会咬人的了。”
    那大胖子乃是这一群仆役的首领,已入了灵修境,平日甚少逢见敌手。见蒙尹威猛,本打算来个偷袭,给他个下马威,谁知使出了七八成功力,竟被蒙尹一招化解。虽将蒙尹的攻势阻得一阻,自己却已是元神暴跳,胸中气息翻涌了。
    “你,再来!”蒙尹撇开旁人,只向他招招手。
    众人目光皆落在两人身上。
    “阿布花,看你的了!”那丁少爷对这大胖子似乎颇有信心,在一旁替他打气。
    大胖子硬着头皮,摄定心神,向着蒙尹缓缓砸出一拳。拳影之中,竟现出一口大钟虚影。那钟影来自一件法宝,却是他右手上的一枚古戒。有了之前偷袭失利的经历,这次他再不敢大意,扎扎实实使足了九成功力。
    那钟在半空之中放出金光,发出“嗡嗡”鸣声。鸣声愈来愈低沉,却好似直接钻入人的脑髓,在其中来回搅动。
    “哎呀呀……”周围修为低些的仆役竟皆被震倒在地。那丁少已是蒙住双耳,只在地上打滚。阿昭亦觉得胸口发闷,嗓子发甜,眼看站立不稳。好在此时那亲随探过手来,抵住她的后心。阿昭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将胸中烦闷之气慢慢涤荡开去,那亲随又将她一拉,两人退出数丈开外,身子这才松快了下来。
    眼见着那钟挟着古怪巨力,朝着蒙尹一点一点倒扣而去。
    “哥哥,小心!”阿昭见那胖子招式凶狠怪异,有些替哥哥担心。
    “来得好!”蒙尹却大喝一声,高举双手,竟好似要将那钟托住。
    那钟乃是胖子的成名技,内中挟带移山填海的巨力,曾一次生生压毙过三名既济大成阶修士。胖子知道蒙尹修为比自己要高,这次出招十分谨慎。如今见他竟要硬接,心中大喜,金钟光芒大炽,下压速度陡然变快,转瞬间已落在蒙尹头顶。见蒙尹上托姿势依然不变,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么做的危险。胖子再不犹豫,金钟全力压下。
    “当”一声巨响,竟真的如同一口洪钟落地,蒙尹已将那钟托住,胖子的拳头亦停在空中。
    大力之下,“咔哒咔哒”蒙尹身下石板纷纷碎裂,他的身躯已开始下沉。
    胖子面带喜色,继续催动古戒中蕴含的神力,欲要将蒙尹一举压垮。
    又过了片刻,蒙尹已陷至小腿,那钟上的光芒越发耀眼。
    “阿布花,加把劲,弄死他!”那丁恶少见大胖子占了上风,又在一旁鬼叫起来。
    “这叫做什么阿布花的死胖子端的可恶,哥哥为何要去硬接他那钟?”阿昭在一旁替哥哥捏了一把汗。
    突然场上金光一闪,又是“当”一声轰鸣,碎石飞溅,尘土漫天,接下来却再无动静。
    待尘土散去,众人定睛看去,才发现街面上现出一个数丈深巨坑。那大胖子跪在坑边,单手前伸,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嗯,这法宝不错,挟泰山超北海,内中所蕴乃是当年夸父一族的神力,休要玷污了!”一条人影自天而降,手中拈着一枚形制奇异的古戒,正是蒙尹。
    “哥哥——”见哥哥没事,阿昭冲了过去。
    “拿去!”蒙尹将那戒指往大胖子身前一掷,那戒指“唰”停在他伸出的那手之前,滴溜溜直转。胖子伸手,戒指竟径直套入他的手指。
    “能入灵修境颇为不易,却缘何要做小人鹰犬?下次再让我遇见,便不会如今日这般便宜了!”
    这下在场所有人皆看得分明:他不但神不知鬼不觉躲过了阿布花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竟还掠走了他手头上的戒指。
    阿布花的修为,众人深知。这小山般大汉竟远胜他一头,众人纷纷露出惊惧之色。
    那丁少爷正打算脚底抹油,突然,集市之外又呼啦啦涌进一堆人来。
    “何人在此寻衅闹事,妨碍集市秩序?与我拿下!”
    这一堆百余人皆着了官兵衣服,领头的却是一名骑马的富态男子。
    “爹!”丁少爷一见那人,连滚带爬扑了过去,“呜呜,孩儿被人欺负了,您可得替孩儿撑腰啊!”
    “哦?什么人,连你都敢欺负,还有没有王法?”那男子竟将孙大少揽在怀中,摸摸他的脑袋,“来,让爹看看,可有受伤?”
    那孙大少只在身上乱指乱揉,一边胡喊:“爹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痛啊……”
    男子抬眼看见坑边犹在发愣的阿布花,竟过去一脚将他踹入了坑中:“没卵用的狗东西,你们是怎么保护少爷的?”
    旋即向身后一招呼,“拿下!”
    那数百名官兵呼啦啦围了上来,蒙尹只将双眼一瞪,身上气息鼓荡,那官兵竟远远不能向前。
    听他这般说话,阿昭却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男子将眼一瞪。
    “我笑这轩辕王城之中遍地疯狗,你看,你看,这,这,这……”她竟顺着丁恶少挨个指了过去,最后落在那男子身上。
    “你——你竟敢羞辱本老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哼,我倒问你,这轩辕王城可是你的?什么叫做‘连你都敢欺负,还有没有王法’?莫非他便是王法,又抑或你便是王法?”阿昭冷笑一声,指着他大声喝问,“仗势欺人也就罢了,竟将这戍城兵丁当做自家家奴,颐指气使,却是谁给你的权力?又抑或是主人不在,那狗看门看得久了,便将门内之物当成了自己的家当,将自己臆想成了主人?闻声即吠,见人就咬,不是一条疯狗又是什么?”
    “啪,啪,啪——”竟有人击掌。
    “说得好,小姑娘!”不知何时,竟有一辆小车停在众人面前。
    小车紫幔遮罩,飘出一股奇香,看不见里面坐的何人,只听他声音竟十分年轻。那车辕轮皆是深紫颜色,不知用的什么材料,看似十分轻巧,拉车的却是一头通体银毫的健硕白猿。
    蒙尹心中吃了一惊:看来这王城之中还真是藏龙卧虎,此车如此显眼,我竟未能察觉他何时到来。
    “嗖”车内飞出一物,停在丁老爷面前,放出淡淡光芒,是一面十分古旧的紫金牌子。
    丁老爷一看,变了脸色,因那牌上铸有两个大字:化机。
    传闻之中,这“化机”金牌乃是由初代轩辕王赐予当年黯祸之中的有功之臣,四海之内不过区区三枚。持此券者,便如同手握无上权力,便是轩辕王,如若昏聩失德,亦可凭此牌联名废黜,更遑论对朝臣生杀予夺。
    当年能得此等殊荣的,无一不是文韬武略冠绝天下的豪族巨子。只是时势诡谲,沧海成尘,这“化机券”早湮没在乱世洪流之中,千年不见踪影。今日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丁老爷如何能不吃惊?
    他从未见过此物,忍不住欲要用手取下看个究竟。
    “大胆!”车内一声轻叱。
    “刺啦”一声,那牌上竟射出一道紫色电光,将他直接击翻马下。那丁老爷面色瞬间化为深紫颜色,只在地上抽搐。
    “此乃先王御赐,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动手动脚!”车内之人显然已经动怒,车身泛出淡淡紫色雾气,那白猿则毛发贲张、发出低沉怒吼,满地碎石竟颤抖着飞起,周围房屋树木亦无风而动瑟瑟作响,众人尽皆胆寒。
    如此强大的元神气息,已与周边万物合而为一,心念一动而诸物自动,来人修为只怕已入合道阶,甚至更高。只在河洛大地之上,似乎并未听说有这样一号人物。见他如此威势,蒙尹心中亦是一震。
    那丁老爷被他一击,终于识得厉害,知道今日这事只怕再难脱身,只能挣扎爬起、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大人驾到,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你确实该死,然而该死的并不止你一人,”车内那人冷冷一笑,“那咬人的疯狗,都该死!”
    听他口气,竟要将方才阿昭所点到之人尽皆杀死。
    那丁老爷周身经脉之中如有一道电波流动,所到之处皮肉骨骸尽被烧灼,已极是痛苦,听他如此说,还是慌了神,“咚咚”磕头如捣蒜:“小人教子无方,坏了我朝法度,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儿年幼无知,还求大人放过……”
    “哼!”车内那人只冷哼一声,并不松口,丁老爷却周身冒出丝丝紫气。
    丁恶少从未见过父亲这般骇人模样,哪里还敢开口,只在一旁偷偷窥探,欲要寻个机会赶紧溜走。
    “求大人放过,求大人放……”那丁老爷又磕得几下,再不动弹。
    众人看时,他已渐渐萎缩,化为一团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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