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由检已经进了船舱,落在最后的锦绣听见后面的争执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杜晨晨与杜东山二人在与船家说话,她便有些猜到了二人所为何事计较,锦绣快步折身来到了杜东山与杜晨晨二人身旁,从袖中掏出一块散碎银子递给船家道:“这些可够?”
    锦绣也不知道一人的船资是多少,想来也不会太高,这些寻常百姓都在坐船,若是高了便无人乘船了。
    那船家接了银子才让开身子放杜东山与杜晨晨二人进去,正准备寻些银钱找还与锦绣时却见三人已经走远了。
    从徐州到淮安走水路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因此这船上并无卧房,一层的船舱里甚是拥挤,有些人连座位都没有,船资也相对便宜一些,上面两层便是越往上越舒适了,相应的船资也会高上许多。
    锦绣领着杜东山二人一路上了三层,朱由检等人见锦绣竟将杜东山兄妹二人领进来了,心下不由纳闷,问道:“杜兄,你们二人不是要回去了吗?怎么跟着一起上了船来?”
    杜东山并未答话,只是看了看杜晨晨,杜晨晨开口道:“我爹说要我们看着朱大哥你们离开才能放心,我们也不敢违逆爹爹的意思。”
    朱由检也没有多计较,道:“杜老伯有心了,杜兄,晨晨,你们也一同坐着歇会儿吧。”
    杜晨晨听了朱由检的话,开开心心的拉着锦绣蹦蹦跳跳的寻了处离着朱由检近些的位子坐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就这么干坐着倒也略显得有些枯燥,杜晨晨好不容易又争取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哪会愿意如此坐过去,她对着朱由检道:“朱大哥,你上次在微山湖唱的越剧甚是好听,能否再唱几句?”
    朱由检有些尴尬的道:“这船上人多,还是算了吧,下次有机会再单独唱给你听。”
    一听朱由检要单独唱给她听,杜晨晨便也不去纠缠越剧的事了,又道:“听锦绣姐姐说朱大哥很会说故事,那能不能讲个故事来听?”
    其他几人一听杜晨晨这连番的要求,心下不由得觉得好笑,以朱由检的身份,如今竟让一个小姑娘拿捏住了。
    朱由检为难的道:“讲故事嘛,倒是可以。”,说着她看了一眼锦绣,然后道:“我会说的故事秀儿都听过,让她给你讲吧,秀儿的声音又好听,说起故事来肯定比我强。”,朱由检的意思很明显,自己做的孽,自己去讲吧。
    锦绣不满的道:“妹妹想听公子说故事,公子扯上我作甚?正赶着昨夜没睡好,锦绣这时候困顿的很,还是公子说与妹妹听吧。”
    朱由检无奈的道:“其实这说故事实在没什么意思,我也都是从书上看的,想来许多晨晨也都看过,还是不说了吧,不过如此枯坐确实发闷,是要寻些事情解闷。”
    说完,朱由检对着后面喊道:“二宝,二宝,表演几个戏法给大家解解闷。”
    后面正与纪纲说话的胡二宝一听朱由检叫唤,顿时苦着脸道:“公子,杜姑娘让您说故事唱小曲,您便往小人身上推,这样真的好吗?小人如今还伤着呢,连走路都要人抬着,如何为大家表演戏法?”
    朱由检道:“你是腿伤着了,手又没受伤,你就坐着表演些手上功夫就成了,大家也就看个热闹,我见你与徒弟传授的时候倒也利索,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还受着伤了?本公子让你打发打发时间你便推三阻四,莫不是要下次换药的时候我让老骆亲自上手帮你?”
    胡二宝嘿嘿一笑道:“哪敢劳烦骆公子,小人这腿可不是木棍,经不起骆公子折腾,不如就让我徒儿先试试手吧,反正是解闷子,小人也看看这几日教的成色。”
    骆养性听闻胡二宝的话,双手松了松骨,捏的咔咔作响,然后抱着拳头朝着胡二宝道:“怎么?本公子下手很重吗?能让本公子换药的,也就你了,你竟还嫌弃,本公子还没嫌你鬼哭狼嚎的不消停呢,若不是换药的时候你双腿乱踢腾,本公子至于失手吗?”
    胡二宝只得求饶道:“您老就仁慈一些吧,上次您老是觉着有趣,这试也试过了,趣味也没了,您老还是歇着,换药这种脏活累活哪是您老这身份该做的。”,说完,胡二宝也不待骆养性接茬,连忙朝着纪纲吩咐道:“还不快些去准备。”
    这纪纲倒也不需要如何准备,最近时日他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胡二宝学手艺,一些必备的道具身上都带着呢。纪纲也不怯场,只见他走到船舱中间,朝着四周一拱手,接着双手一番,就见手中多了只巴掌大的小兔子。
    此时三楼的船舱中并非只有朱由检一群人,其他乘船的乘客见这边有热闹可看早就聚集了过来。
    一见纪纲这神出鬼没的一手,那些看客顿时欣然叫好,连着杜晨晨都忘了纠缠朱由检讲故事的事情。
    骆养性与张之极几人是戏弄纪纲习惯了,纪纲这一手虽然手法娴熟,堪称漂亮,那几人却丝毫不买账,张之极带着头嘘道:“切,这一手都看腻了,换点新花招。”
    纪纲对几人的嘘声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至少还有许多人叫好呢,他手捧着小兔子来到杜晨晨面前道:“多谢这几日杜姑娘的款待,这小兔子便算作纪纲送与姑娘的谢礼了。”
    杜晨晨伸手接过纪纲手里的小兔子道:“好可爱的小家伙,谢谢你。”,说着,杜晨晨便把那小兔子抱在了怀中。
    胡二宝在一旁听得好不心惊,这杜晨晨与朱由检的暧昧胡二宝早就看得出,也就这傻徒弟还敢往上凑,他皱着眉头连忙呵斥纪纲道:“休得放肆,还不快快回去。”
    杜晨晨之前倒是没想那么多,甚至连朱由检都没有多想,但胡二宝这一声呵斥,却分明让人听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就连不太灵光的杜东山也看出了其中蹊跷,他连忙对着杜晨晨道:“晨晨,这兔子看起来挺好吃的,咱们回去是红烧呢还是椒盐?”
    杜晨晨看着杜东山不耻的道:“禽兽。”,然后她又朝着朱由检羞涩的看了一眼道:“我便当这是朱大哥送我的了,我一定把它养的胖胖的。”
    朱由检扶额,心里纳闷,明明是纪纲送的,怎么就又扯到他身上了。
    纪纲并没有依着胡二宝的话回到之前表演的位置,他回头朝着胡二宝微微一笑道:“师傅别急,稍后就回去。”
    说完,纪纲回头看着杜东山道:“杜兄,能否借一枚铜钱就?”
    杜东山闻言很是尴尬,他摸了摸后脑勺道:“今日出门匆忙,忘了带银钱了。”
    纪纲本以为一枚铜钱还不是很轻松就拿得出来,哪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又转向杜晨晨道:“杜姑娘……”
    不待纪纲说完,杜晨晨连忙打断道:“我也走的匆忙……”,虽然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杜晨晨看着纪纲那满脸尴尬的样子,心里不由的有些同情,还以为纪纲遇到什么难事了,于是她连忙从手上取下一只银镯子递给纪纲道:“这个桌子也值几两银子,你若急需银钱就拿去用吧。”
    纪纲听闻杜晨晨的话,便明白她是误会了,于是连忙推辞道:“多谢杜姑娘好意,我借一枚铜钱只是为了表演个戏法,并未是遇到什么难处。”
    杜晨晨顿时闹了个红脸,她连忙将镯子收了。
    纪纲转而朝着朱由检望去,朱由检见他看来,道:“铜钱本公子没有,银锭子行吗?”
    “公子真是财大气粗,这个就不用了。”
    锦绣道:“别看我,最低就是碎银子了,铜钱我也没有。”
    纪纲朝着骆养性、张之极等人一个个看去,这几人一看就是身上不带铜板的人,他朝着四周叫了一声道:“接下来我为大家表演个铜钱聚宝,只需一枚铜钱便能一变十,十生百,谁愿借我一枚铜钱?”
    这时一个船中的乘客道:“既然铜钱能聚宝,那借一枚还几枚啊?”
    “这……”,所谓铜钱聚宝,当然不是无中生有,否则纪纲便是大明首富了。
    还是胡二宝心疼徒弟,见纪纲表演个戏法竟无人配合,他摸出一枚铜钱朝着纪纲丢去,道:“拿去用吧,不用还了。”
    纪纲伸手一接,道:“谢师傅。”
    只是这一伸手不要紧,由于出手有些快了,只听哗啦一声,一大堆铜钱从袖中甩了出去。
    张之极见状哈哈大笑道:“这就开始生钱了吗?”
    锦绣也捂着嘴笑道:“难怪不要银锭子,原来是准备好了铜钱的,若是拿银锭子去变,也确实难为纪纲了。”
    胡二宝一见戏法露了相,顿时朝着纪纲骂到:“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点收拾了回来,别在那里给我丢人现眼。”
    说完,胡二宝朝着胡宝和高寒道:“大哥,还要劳烦两位将我抬过去。”
    胡宝、高寒点了点头,将胡二宝抬到之前纪纲表演的地方,胡二宝道:“小徒献丑了,接下来就由我为大家表演几手。”
    姜还是老的辣,胡二宝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表演,看的船中众人目眩神迷,连经常看他表演的骆养性等人都不得不佩服。
    在胡二宝的表演之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就听着船舱外有人大喊一声“解缆起锚”。
    正沉迷于胡二宝戏法之中的杜东山闻言连忙拉着杜晨晨的手就朝外跑,他一边跑一边懊恼道:“哎呀,光顾着看戏法了,都忘了下船了,差点就跟着一起往淮安去了。”
    杜晨晨用另一只手按住杜东山拉着他的胳膊止住他道:“哥,你急什么,不是还没开船吗?”
    杜东山停下脚步后,杜晨晨又小声嘀咕一声,“最多与他们一起走一程,有什么不好?”
    杜东山回头道:“晨晨你说什么?”
    “我说解缆起锚哪是那么快的,哪次不要耗费个一炷香时间才能真正启程,我们都没和朱大哥他们道个别,如此多失礼。”
    杜东山想想也是,于是他朝着朱由检道:“听说要开船,一时心急莽撞了,小五勿怪,我们这便回去了。”
    朱由检起身道:“杜兄,后会有期。”
    杜东山略一抱拳,然后再次拉着杜晨晨转身欲走,这一把却没拉到,只听杜晨晨对着朱由检道:“朱大哥之前说日后还会来徐州府,可当真?”
    朱由检微笑着道:“当真。”
    杜晨晨伸手将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头绳取掉,秀发立刻垂了下来,如此一看,这杜晨晨却不再像是之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了,她伸手将头发朝着后面拢成一股,对着朱由检道:“那我便在这里等着朱大哥,无论你何时再来,便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只要你来,便一定还能见得到晨晨。”
    说完,杜晨晨也不管杜东山,转身朝着穿舱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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