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会有成长的,时间能让对镜贴花的姑娘变成黄脸婆、能让雄心壮志的青年蜕变成浑浑噩噩的社会零件,不过,时间只是横轴,只能代表人的一方面。
    经历是纵轴,纵轴与横轴遥相呼应,才能构成一个立体的人,经历冷眼、嘲讽、背叛、暗杀,会让人学会冷血无情、麻木阴沉,经历成功、惊喜、赞美、鲜花,会让人学会对世界抱之以歌。
    尚扬不敢说自己进步多少,但也绝对不再是曾经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简单粗暴的青年,他也开始学会利用人的情绪、利用势力的合纵连横做文章,说白了,这个世界最不变的真理就是:真理永远是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而大炮是多种多样的。
    看着沈凤天近乎愤怒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没变,不过这次打算回应,点点头:“对,答对了!”
    确实答对了。
    当初老爷子在拿到自己手中技术股份之后,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弄死丁小年,如此做法很粗俗,却很有效果,只要丁小年死亡,他手中掌握的决定权自然作废,再后来去里约救丁小年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悲剧的问题:丁小年敢不敢让自己救?
    或者说,自己真的有能力救么?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计划:必须要把老爷子推下去,无关乎所谓的孝道,那个老头要是真的对自己有一点情义,就不会容忍尚丸三番两次痛下杀手,所有做法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更何况,又不是要他的命。
    “嘭”
    沈凤天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圆睁盯着尚扬,根本没想到他会承认,要知道,这么做可是大逆不道,咬牙道:“还真是小看你了,简直胆大妄为,就不怕我去告诉老爷子?”
    一旦这些事情被老爷子知道,后果很显然,谁能容忍下面的人整天就想着如何把自己拉下马?
    “你不会的”
    尚扬古井不波笑道:“尚垠已经给你道歉,多年的心结已经解开,或者说,我出卖了自己的尊严,甚至出卖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步步把尚垠送到你身边,怎么能轻易让这个局分崩离析?”
    “沈姨,别看我年纪轻轻,可这辈子精力的女人非常多,数都数不过来,上次去里约时见你时是一个样子,这次见到你又是另一个样子,要是没猜错,你和尚垠已经发生过关系,在你们发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一个整体,出卖我,就是出卖他,这笔账不会算不清吧?”
    尚扬说完,脸上的笑容变的有些嘲讽,并不是嘲讽沈凤天,而是在嘲讽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在这方面的经验,竟然会运用到实际之中,当然,更嘲讽的是,接到老爷子通知来米国,仙儿姐的眼泪。
    她为了声音几十年来守身如玉,王熙雨出现是不可避免的意外,但沈凤天不是。
    虽说没听过当初她们争夺尚垠是如何轰轰烈烈,但以眼前这位大智若妖的沈凤天来推算,相比当年一定争的天昏地暗。
    母亲几十年来的胜利果实,却被自己给出卖,简直妄为人子。
    “你!”
    沈凤天大惊失色,刚刚站起来的身体,双腿一软又坐回原地,如果是刚刚的尚扬让她震惊,那么现在,就是让她觉得恐怖,因为…确实与尚垠站在一起,没办法分开,而身体的变化,竟然被他一眼看穿。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冷眼旁观一切,没想到,在最开始就被尚扬设计在居中,竟然还浑然不知,沾沾自喜。
    “你就是个怪物!”
    “如果能当人,谁又愿意当怪物?”尚扬不假思索道:“以前我也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士,是被一步步逼到这个大家族之中,不思考只有等死,还能怎么办?说实话,我死不死无所谓,可身后…还站着一群人,他们、她们怎么办?”
    此生若得安定,谁又愿错放时间?
    都是逼的…
    沈凤天看向尚扬的目光已经有些心虚,不是有什么对不起他,而是没有底气,被算计本应该愤怒,可真实的情感却是俯首下心。
    质问道:“难道就不怕老爷子看穿一切?他不动则已,如果真的决定出手,你没有半点反抗余地!”
    这点尚扬信,非常信。
    “可惜,他看不穿,这招叫灯下黑,也可以说是老爷子的傲慢与偏见,就像人看蚂蚁,只需要低头就能看出它的体积大小,能走多远,家在哪,可没有人会低下头数蚂蚁有几条腿,把洞挖出来看看里面装修”
    “不只老爷子看不透,所有人都看不透,他们只会以为曾经的一切是性格使然,是冲动,不会觉得我这个小人物也有长脑子的时候”
    尚扬顿了顿:“绝对不会!”
    沈凤天深吸一口气,眼神再次变了变,平和了许多,却是降低一个等级的平和,完全不再与之针锋相对,有些事情就像两个剑客在对决,胜负结果未必需要打到遍体鳞伤,往往在拔剑的一刻已经分出胜负。
    当从尚扬嘴里说出,你与尚垠连接为一个整体,结果已定!
    她承认,之前就连自己都没想过尚扬是不是有阴谋,也认为他所作出的一切是性格使然,很冲动难以登上大雅之堂,无外乎,他之前给人的印象已经注定,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是脱胎换骨另一个人。
    “最后一个问题!”
    沈凤天再次看着他,不过不是之前的审视,而是询问,渴望到答案的询问:“你与光阴会有没有联系?为什么他们不进攻黄金市场?反而攻击投入更大,收益却不高的金融市场,你背后有没有光阴会的影子!”
    这种事情按照别人所想,光阴会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有道理,可知道这么多都是尚扬做出来的,不得不多考虑。
    “今天说的太多了,再见!”
    尚扬抬起双手摁在会议桌上站起,转身向外走,当走到门口停住,缓缓转过头:“你猜呢?”
    “嗡”
    沈凤天听到这话,脑中嗡的一声,险些眼前一黑晕倒过去,寥寥三个字,完全不亚于等待几十年的,尚垠说的那句:对不起!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背后究竟有没有光阴会?有,还是没有?
    听到关门声,沈凤天终于回过神,也就在这一刻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呆呆道:“有,还是没有?”
    … …
    尚泰山出门之后就回到楼上,他只需要时时刻刻把握整体走向就好,抓住投入和产出的主要矛盾,其他事情交给下面人解决就行,年纪这个问题不得不正视,已经过了古稀之年,没有青壮年的精力。
    沈叔站在旁边,愁眉不展,四个人对三个继承人投票,在这段段时间内,他已经推导出几十种结果,去掉那些完全行不通的,还剩下几种,想来想去,惊奇发现尚扬竟然有胜利的可能。
    这个结果…他不能接受。
    倒不是坚决否定,而是出于对尚家未来发展的角度思考,不能让尚扬继承!
    “老爷子,尚扬不适合做家主!”沈叔一针见血,合作多年,已经没必要藏着掖着,想表达什么,还是直接表达出来比较好。
    尚泰山坐在摇椅上,身体随着摇椅慢慢晃动,其实…他对对抗光阴会的战争并不担心,双方体量差不多,不可能发展为全面战争,除非想同归于尽,光阴会那些人别看现在来势汹汹,真血拼,他们不敢,当然,自己也不敢。
    “确实…”
    他嘴里说出两个字。
    沈叔眉头皱的更深,条理清晰道:“雪中送炭要比锦上添花好得多,以当下尚扬的发展势头,会让人心神不宁,魏东来、曾国强、钱进…沈…沈凤天,他们会很难抉择,不保证会不会发生意外情况!”
    说的已经很直白,就是尚扬有可能获得他们支持。
    尚泰山双眸略显浑浊,像是孤山古庙门前扫地的老僧,没有半点波澜。
    淡淡道:“光阴会把手伸到尚家了…”
    “唰”
    沈叔身体顿时一颤,权力过度对任何集体都是一次考验,不只是外部,还有内部,对手方一定会参与。
    凝重道:“您是说,尚扬背后有光阴会支持?”
    越想越有可能,否则为什么不攻击黄金?
    他眼里闪过一抹毒辣,身为尚家老臣,祖祖辈辈都围绕在尚家为中心的集体,骨子里早就有重重烙印,要是尚扬在真与光阴会有牵连,他第一个不同意,会用所有力量把那个野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尚泰山摇摇头:“没有,他还不值得光阴会支持,只是光阴会在支持…”
    沈叔身上的气势顿时消散,这番话不难理解,光阴会在支持尚扬,可尚扬并没投入光阴怀抱。
    “那您又为何?”他更费解。
    “给光阴会些好处,让他们开心开心…”尚泰山顿了顿,又道:“他背后有没有光阴会支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他背后有没有光阴会支持!”
    他说完,缓缓闭上眼睛。
    沈叔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这房间,阴风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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