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翀坚持要做真我,要在家人面前保持真性情,不可以虚情假意。那陈佳玉有什么办法呢?她又别不过他,嘴皮子又没他利索,那能怎么办?只能任凭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陈佳玉看着欢欢喜喜去洗漱的徐翀,就有些头疼。以前相处的少,徐翀也没有在她面前暴露本性。他许是还想维持一下他霸道的本我,就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示人。
    如今可好,自从她对他剖心剖肺起来,他也对她剖心剖肺了。
    他倒是不在她面前掩藏自己的本来性情了,但是这幼稚的跟个孩子似得……陈佳玉真希望徐翀掩饰一下。
    不然,她总有一种自己已经养了一个成年儿子的错觉,就很囧。
    不提陈佳玉和徐翀这对小夫妻的烦恼与甜蜜,只说随着天色渐晚,宜兰园中小鱼儿和长绮也准备休息了。
    姐妹俩分睡两个屋,睡觉前小鱼儿到长绮那屋将她好生嘱咐一番,“睡觉盖好被子,别乱踢腾。要是渴了、饿了就喊丫鬟,不要仗着自己眼力好摸黑起来。还有,夜里起夜要披衣裳,不然回头着凉了让你吃苦苦的药丸子……”
    长绮双眼无神的看着念念叨叨的姐姐,她怎么那么多话呢?她都不困么?她好困啊,然而眼瞅着就要被姐姐念醒了。
    长绮心中的怨念几乎要化作实质从眼里冒出来,小鱼儿看见了,这才慈悯的决定放过妹妹,带着自己的丫鬟回房间去了。
    这厢小鱼儿忙碌了一天,总算可以躺下休息了。她身体和精神乏累到极点,因而即便处在异地他乡,也很快酣睡过去。
    反倒是长绮,被姐姐念叨的瞌睡虫都跑了,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艰难的入了睡,她又睡得不安稳,梦里总梦见谁在咳嗽。咳咳的声音近在耳侧,闹得她睡不好。
    长绮烦躁的一拉被子,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世界总算清净了。
    那咳嗽的声音也消停了,长绮陷入昏沉的睡意中。
    可不知是过了是一炷香的功夫,还是一个时辰的时间,那咳嗽声又喧嚣尘起。
    这下长绮彻底睡不着了,她暴躁的一掀被子,整个人猛一下坐起身。
    坐起来时长绮整个人还是懵逼的,好一会儿她清醒了,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咳嗽声不是她梦中的,而是现实里就有的。
    她又侧着耳朵听了听……深夜寂静,万籁无声,那咳嗽声就传的非常远。
    真的是有人在咳嗽,虽然距离此处非常远,但拜本身高深的功夫所致,长绮的听力非常好,那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都听清楚,且被吵的睡不着觉,那姐姐岂不是也醒着?
    深夜无事,不如和姐姐一道吃些东西?
    长绮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她感觉有些饿了,想吃鸡肉羹。
    长绮行动力强,想到什么就去做。
    乌漆墨黑的屋子对她的行动没有任何阻塞,长绮畅通无阻的穿上鞋子,避过屋内所有障碍物,步伐轻快的往门口去。
    此时长绮早就将小鱼儿之前的叮咛嘱咐,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什么夜里醒了要叫丫鬟,不能摸黑起床;什么要披衣服,不能冻着……长绮对那些话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此刻当真一点都记不得了。
    外间有丫鬟在守夜,可贴身伺候长绮的丫鬟,都是一通从通州过来的。长途跋涉,她们也都累坏了。因而如今躺在外间的榻上,一个个睡的死沉,甚至都打起小呼噜来。
    长绮没惊动守夜丫鬟,轻巧的开了房门,然后就见整个院子中除了廊下两盏灯笼亮着,其余地方都黑漆漆的。
    姐姐的屋子自然也是黑漆漆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姐姐的听力不比她逊色,她都被那人的咳嗽声吵得睡不着,难道姐姐没听见,此时还睡着?
    这不科学!!
    长绮走过去,整个人趴在小鱼儿的门板上,耐心倾听了一会儿。然后她挫败的发现,整个院子里,好像除了她自己醒着,其余人全都是沉睡状态。
    姐姐也睡得可香了,呼吸均匀缓慢;给姐姐守夜的惊蛰也睡得香,这么大会儿功夫,连翻身都没有。
    唉,长夜漫漫,长绮陡然生出孤寂的感觉来。
    也就是此时,那陌生又熟悉的咳嗽声再次传来。那嗓音中压抑着痛苦,整个人咳的撕心裂肺,好似只是这般听着,就可以想象到他痛不欲生的模样。
    长绮本就是个好奇心中的小孩儿,又因为现在当真无聊透顶,她又睡不着,于是,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已经朝着咳嗽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过去。
    小鱼儿之前的叮咛嘱咐,让她晚上不要乱跑的话,如风过无痕,没有在长绮脑海中泛起一丁点涟漪。小姑娘三窜两跳,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窜出了徐翀在此处置办的宅子的范围,跳到了别人家里。
    而在小鱼儿从徐府一个屋顶上翻阅过去时,被徐翀安排在府上看护的几个男人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突然敏锐的蹙了蹙眉头。
    他条件反射往脑后处仔细瞧,刚刚明明察觉那里有人影划过,可现在却没有。
    这中年人怀疑自己是出了幻觉,其余几个男人见状就打着哈欠问他,“老丁,你歪着脑袋看什么?这大晚上的,也就猫和好字出来撒欢,其余全都猫着睡大觉呢。”
    这些人全都是因为各种缘由,从江浙水师中出来的士兵。他们有的断了手,有的跛了脚,有的瞎了一只眼,再不行就是身上积累着诸多陈年旧伤,实在不能继续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这些人原本都是要回乡的,可他们的家人早就不再了;再不行就是父母犹在、兄弟尚存,可家中却没有他们容身之地。他们在军营中耽搁了终身大事,到这个年纪还是光棍一条,他们倒是可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这年头,一个残了的男人,要找个挣钱的活计也是不容易的。
    他们没学问,容貌老迈沧桑,身上的气势还有些骇人,加上手脚眼耳不灵便。这也就是做更夫,或是倒也香,再不行去义庄当守夜人能挣口饭吃,不然想找个容身之地,真是难上加难。
    可这些人,全都被徐翀要走了。
    他分了一部分人去押镖做生意,另外几个在军营中特别出挑的,危机意识特别强的,就被他弄到了府里各处大门小门当守门人。
    刚才那位机警的中年人,早先在营中就以五感敏锐彰显于人。按说他的直觉不该出错,可那方向确实没有人。
    这中年人尤且不信,还要过去看一看,另两个汉子就道,“这阖府里,即便是游击将军想逃过你的一双法眼也不容易,更何况是一些宵小了?你放心吧,肯定没人,怕是今天夫人与两位姑娘第一次入住,你警惕心过,起了幻觉了。”
    中年人尤且怀疑刚才确实有人过去,可他又给不出证据,最后也只能默认了袍泽的说法,将此事作罢。
    不过嘴上不再提,但他之后却再不敢合眼了。有意无意的,他也总往那个方向瞟,心里未尝没有将那敢路过的小贼抓住的打算。
    “小贼”长绮此刻已经出了徐府的范围,到了隔壁的宅子。
    站在屋顶上看就能发现,隔壁宅子远比徐翀这边的宅子占地面积还要大。
    徐翀这是个四进的宅子,修的古朴精致,隔壁的宅子也毫不逊色。
    月光照射下,那宅子最少也有五进。各处院子分列在中轴线两端,呈现对称形状。院子中的精致暂时看不清楚,但假山亭台俱都不缺,这里似乎还有一条流动的湖,偶尔可听见溪流穿梭而过发出的哗哗声。
    但这些和长绮都没有关系,小长绮的目标非常明确,确是直接飞身前往位于这宅子外院。她半道上根本没有停留,因为那咳嗽声就在给她引路。小长绮速度飞快,终于在一处修整的非常宽阔雅致的院子前停了脚。
    万物俱寂,这宅子中其余院子里也都黑漆漆的,唯有这一间小院中,尚且有光亮传出,偶尔甚至能听见下人往来间衣服的摩擦声,以及他们的交谈声。
    “表公子的咳疾又犯了,唉,这一咳起来,十天半月都好不了,才养起来的那点肉,怕是又要没了。”
    “老夫人明日知道此事,怕是又该心疼了。表公子也是可怜,都过十岁的人了,却被这咳疾祸害着身子,甚至比咱们姑娘还瘦弱不堪。咱们姑娘今年可才七岁,可瞧着比表公子这十岁的人都壮实。”
    “天天喝这些苦汁子,喝的人身体都败坏了,那里还有胃口吃饭?不吃饭,如何长得了肉?可不就瞧着更孱弱了么?”
    “可怜了咱们表公子,那么好的天资,若是有个健壮的身子骨,怕是这年纪都中秀才了。那里还能和如今一样,即便每天捧着书本读但也进不了贡院。每次看见小公子对着书本痴迷的模样,我都不忍心让他放下书。小公子受不得风受不得寒,一点不当心就要大病一场。他却还想考个功名……这,想想我就心里难受的慌。”
    “谁让咱们大姑奶奶早去了呢。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表公子这孱弱的身子骨,和他那后娘指定脱不了关系。想当初表公子三、四岁时,还和大姑奶奶一同回外祖家探亲,那时候表公子可健壮了,整个人胖的跟个小肉墩似得,老夫人抱起他差点闪了自己腰。结果大姑奶奶难产一走,后娶的这个一进门,咱们表公子就又是落水,又是落山的,没有一天不是多灾多难的。这也幸好咱们老太爷老夫人强硬,拼着名声不要也要将表公子从京城带回来将养,不然如今表公子还活着没有,可难说了……”
    两个丫鬟言谈间都是心疼,丝毫没有大半夜起身给表公子熬药的不忿,由此可见这表公子在府里还挺得人心?
    长绮的小脑袋瓜也就能想到这一点,至于更多的,她却是猜不到了。
    她苦恼的抓抓自己的小揪揪……手心里抓空了,长绮陡然反应过来,她睡前已经将头发拆了,之后起身也没有想着重新梳头,所以如今她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不过没关系,又没有人见到,那就不算失礼。
    其实,长绮身上不妥的地方,又何止只有头发那么简单。她现在身上穿的可是寝衣!这深秋初冬的天气,哪怕是江南夜里也冻得人瑟瑟发抖。没见刚才走过去的两个婆子,身上都穿着夹袄,就这还冻得直缩脖子。也就是长绮有功夫傍身,浑身滚烫的跟个小火炉一样,丝毫不惧怕这夜里的寒冷潮湿,不然换个一般人,穿这么单薄在外边跑一圈,第二天不高烧才有鬼呢。
    而她脚下,更是踩着睡鞋。那睡鞋甚至都没有提起来,还露出她白嫩的脚后跟……这模样也幸亏没让徐府中人看见,不然不管是谁,也能被气出心绞痛。
    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只说现在长绮可苦恼。她从婆子嘴里得出这表公子是京城人士,但这是谁家的公子来着?她绞尽脑汁也猜不到啊。
    若是换做两个姐姐来就好了,凭借她们观察入微、窥一斑而知全豹的本事,指不定不仅能猜出这表公子的来历,甚至就连他府上耳朵族谱,都能说个一二三来。
    但可惜,姐姐们都没在跟前。
    不惜福的长绮还在感叹姐姐若在就好了,她就没想过,若是她姐姐此刻真在现场,她就要大不好了。不管是长乐还是小鱼儿,看见这个屡不听劝,都敢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的妹妹,怕不得打烂她的屁股,让她好生长个记性。
    婆子们走远了,那股苦涩的药味儿也飘远了。
    长绮又等了一会儿,见那两个婆子从那亮着灯的屋子里出来,然后那屋里又出来一个小厮,再之后他们熄灭了这院子里其余的灯火,都回去房里歇息了。
    就,就这样不管了?
    那屋里的表公子还没止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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