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境况已经够凄惨了,却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凄惨地等着她。不知玲珑什么时候看出了她与珂宁公主的之间的嫌隙,这段时间和珂宁公主走得极近,经常看见她殷勤谄媚地地跟在珂宁身后,几乎寸步不离,俨然成了她的心腹。穆雪看到这副情景就心惊肉跳,玲珑手上还握着她致命的把柄,当初她威胁要将信交给夫人最后也不了了之,现在处心积虑的和公主走这么近她难道是想……,想到这里她就一阵阵心惊,后背发寒,她觉得以玲珑的卑鄙阴险极有可能会做出此事,况且把信交给冲动易怒的公主比交给卓夫人能让她死得更惨,玲珑肯定把她整的越惨越高兴,她在这种担心中惶惶度过了几日,但一切平静,然而越是平静她就越感觉不妙,平静之后一般都隐藏着大风暴。

    她的预感果然在一个天气阴沉,秋风凌乱的下午得到了到了印证。

    那天天空昏沉,沉沉的阴云将天上的太阳遮得一丝光也不透,隐隐有变天的征兆。她一大早醒来就感觉额角突突地跳,老是感觉心神不宁的,以往经验告诉她今天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一上午都浑浑噩噩的在洒扫中度过,中午睡了个小觉,起来喝了杯凉茶心神不宁的感觉倒是舒缓了不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舒缓一口气,门就“嘭”的一声被揣开了,穆雪一惊,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她稳住杯子转头就看了一眼门口,又是一惊,门外乌压压地站了一群人,将门口围了个严严实实,俨然一副黑云压顶的壮观景象,当先的那抹鲜亮的桃红尤其的惹人注目,此时珂宁蔷薇花似的一张俏脸涨得满脸通红,眼中还有隐隐的怒火。穆雪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一堆婢女丫头,其中几个还有点眼熟,扫过玲珑脸上的盈盈笑意时心底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她还坐在桌前发愣,珂宁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毫不客气地甩了她一巴掌,这狠狠的一巴掌让毫无防备的穆雪一个不稳跌倒在地,手里的瓷杯“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耳边嗡嗡作响,脸上也在一瞬间麻木没有知觉,之后便是火辣辣的痛感传来,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她逼回在眼眶打转的热泪,现在可不是掉泪的时候,她还得打起气来迎战。她深呼了一口气,攥紧拳头,压住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看向珂宁:“不知奴婢哪里得罪了公主,竟惹公主如此动怒?”要是摊以前,她被人这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十倍百倍地还回去,可是此时此刻,她除了忍着只能忍着。

    珂宁颤着手指指着她:“你,你还装,我早就看你不是好东西,果然,你居然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来勾引我表哥?”

    “公主此话从何说起?”

    珂宁更是怒不可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可怖,将一个纸团狠狠砸在她脸上,“白纸黑字写着,你还敢抵赖?”

    她扫了一眼躺在水渍中的那个团纸,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什么,果然该来的还是逃不掉,这样也好,省得以后提心吊胆。

    她皱眉不解地看着地上的那团纸,“这是什么?”

    这下珂宁被她无辜地表情和语气彻底惹毛了,想都没想一把抓起桌上的水壶猛地向她砸去,穆雪躲闪不及,只觉眼前一黑,被飞来的水壶正好砸到了额角,瓷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四溅,紧接着头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人影也变得模糊,隐约感到有热热的液体流出,她抬起手指摸了摸火热疼痛的额头,低头一看,手指鲜红,她心里苦笑了一声,得罪了公主果然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得罪了刁蛮骄横又有暴力倾向的公主,她一直觉得她过去十多年过得顺遂平安,无灾无祸,现在才明白老天爷是将她过去十多年的灾难都给她集中到了今日。

    珂宁看到她额头淋漓的鲜血,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你真是见了棺材还不落泪,证据确凿,你还敢问是什么,这是你给表哥写得表白信,约他水阁相会,你还想狡辩到何时?”

    尽管头上直冒鲜血,穆雪依然雷打不动;“奴婢不知公主在说什么,也不明白公主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封信,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奴婢写的?”这模样这气节绝对传说中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都不肯招认的柳湖蓝有得一拼。

    “你,你——”珂宁指着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时从头到尾一直立在一边看好戏的玲珑挺身而出,信誓旦旦地出来作证:“你抵赖也没用!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况且是我亲眼看着你把信偷偷摸摸放进公子书房的!”

    穆雪抬眼看了她一眼,轻笑起来,“有我的名字?单凭名字就断定是我写的?府里会写字的丫环了可不止我一人,我记得玲珑你也会吧,我还记得咱们两个的仇怨还挺深的,虽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你这招借刀杀人还真是高!”

    玲珑被道破了心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气急败坏指着她:“你血口喷人!”然后转向珂宁急急辩解道:“公主你别听她胡说,她在挑拨离间,这封信就是她写的,我亲眼看着她放进去的!”

    珂宁并没有因穆雪的话有丝毫动摇,“你还敢嘴硬?信你不承认,这个,你如何狡辩?”穆雪抬头,看到她手里握着竟然是,是她给卓羽绣的香囊,她脑袋顿时轰的一声炸开,她怎么会知道她给卓羽绣香囊,这香囊又怎么会在她手里?玲珑得意扬扬地笑起来,“你绣香囊可是大家有目共睹,这回没冤枉你吧,啧啧,费这么大劲,还绣的这么差劲!”

    珂宁冷冷道,“怎么样,无话可说了?你仗着自己比其他丫环长得貌美,就故意接近表哥,勾引他,你这狐狸精手段还真多,香囊不成,又送信笺,若我没有出现,不知道你还会使出什么不要脸的手段?”

    穆雪觉得今天真是在劫难逃,那封信已经让她焦头烂额,现在又拿出了她亲手绣的鸳鸯香囊,现在她是亲退两难,无论承不承认都不会有好结果,但若是承认只会让自己死得更惨,她禀起心神,顿了顿开口道:“这香囊是奴婢绣着玩的,公子正好看到,说他正缺一个香囊,所以就拿走了,还望公主不要听信他人谗言,被人利用。”

    珂宁被她这一番说辞气得直跳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好,好,我看你能嘴硬道什么时候?”回头扫了一眼待命多时的一群丫环婢女,“给我好好教训她,打到她招认为止!”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果然,承不承认都没有好结果,她现在也终于理解珂宁为什么会呼啦啦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敢情就是专门来对付她的,想来玲珑进谗言的时候没忘了提醒一句自己不好对付,三五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这公主兴师动众气势汹汹的带了一群人过来,不但把自己身边的婢女都集中起来,还喊了几个玲珑的心腹来充数,啧啧,真是让她受宠若惊,这么多人像张开的大网,一来可以防止她逃跑,二来打累了,可以轮流上阵,绝对是有利无害,不过,这么多人站在这,面对刚才那流血摔壶的暴力场面居然愣是没发出一声,看来这绝对一支受过特殊训练的婢女团,心里素质都够硬,一般心里素质够硬的人,心肠也够硬,这么一群人乌压压地围上来,估计不消半刻钟她就会尸骨无存,她原本以为只要不顶嘴不还手,忍忍就会好过一点,可结果并不是如此,因为她没顶嘴没还手,被珂宁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也因为她没顶嘴没还手,额头被砸得直冒鲜血,现在再这么忍下去,她的小命也休想保住,既然容忍不能让自己好过,那为什么还要忍下去?

    她扫了一眼那群穿红戴绿的婢女,中间的玲珑笑得狰狞恐怖,正带头向她走来,她将手放在跪的麻木的膝盖上,估摸着以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能不能对付的了这么多人,看着包围圈减小,她全身紧绷,正准备出手,却听到外面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住手——”

    虽然不是气势汹汹的喝斥,但声音中的威慑力却十足,所有人心中一凛,都扭头去看,穆雪心里也隐隐充满了期待,然而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心情有一丝失落。

    高大英俊的紫衣青年大步跨进门槛,后面还跟着卓家二少,聂风寒光十足的眼睛扫视了四周:“我看谁敢动她!”

    聂风看到穆雪的一瞬,本来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此时她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头发凌乱,半边脸红肿,隐隐还浮现几道指痕,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半干,把半个脸颊染得殷红,眼圈还隐隐发红。卓然看到她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你怎么……”

    穆雪冲他们挤出了一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聂风心里火气翻涌,都已经这个模样了她还能笑得出来,他沉着脸看向屋里的罪魁祸首:“不知她那里得罪了公主,竟惹公主下此狠手?”

    卓然看到穆雪这个惨兮兮的模样,也站出来打抱不平:“就是就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公主要这么……”结果后半句话吞没在珂宁扫来的目光中。

    “你是谁,本公主教训她关你什么事?”

    聂风早就听说这个公主刁蛮任性,恃宠而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没想到居然还这么狠毒,他冷笑了一声:“呵,卓府的丫环做错事,自有卓府的管家惩治管教,好像还轮不到公主你多管闲事吧!”

    珂宁被他无礼的语气气坏了,“你,你敢对本公主无礼,小心我让父皇灭你全家!”

    聂风像听到笑话一样,冷笑了一声,“不要拿皇上来吓我,我全家没这么容易灭。”

    卓然也凑上去插嘴;“就是,就是,他爹是豫王,姐姐是贵妃,皇上不会灭他们家的。”

    “你,你——”珂宁气得直跺脚,最后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发狠道:”别管他,给我狠狠地教训她!”

    聂风一个箭步挡在穆雪的面前,寒着脸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谁敢?”

    一众婢女都被他沉迫的气势震住,一时间谁也不敢动,屋内气氛箭拔弩张,霎时僵冷到了极点。

    穆雪望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躯,她本来以为聂风会看她的笑话,可是今日的聂风打一出现就和往日不同,从未有过的冷厉和严肃,浑身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还言辞犀利地顶撞公主,简直和她平时认识的那个嘻嘻哈哈的聂风封判若两人。她平时那样对他,他还这样护着自己,她心里很是感动。

    卓然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突然觉得今日聂大哥真是帅,从未有过的帅,一个人就力挫这蛮横的公主,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肯定只有干瞪眼的份。此刻聂风在他心中的地位是蹭蹭蹭地往上升,原本崇高形象变得更加崇高,简直可以和他大哥比肩接踵。他扫着扫着,眼风忽然瞥见地上的碎瓷片中躺着的一团墨迹氤氲的纸团,他疑惑地“咦”了一声。

    屋内的气氛僵持了片刻,聂风再次开口:“公主不要欺人太甚,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今天只要我在,就不允许别人碰她!你若还不走,我可不敢保证待会不会做出更无礼的举动,到时公主可别怪我!”

    珂宁从小到大都被她父皇捧在手心里,其他的人也都对她极力的殷勤巴结,何曾遭遇过此种情况,被聂风一顿顶撞威胁,气得眼圈都红了,然而却拿他无可奈何,最后一跺脚,举着袖子抹着眼泪气跑了,临走只之前撂下狠话说,要让父皇给她做主,不会放过他。她一离开,其他的人也呼啦啦地跟着离开,原本堵得热闹的屋子霎时间变得一片寂静。

    聂风蹲下身给穆雪检查伤口,卓然也紧张地围了上来。

    “疼不疼?“聂风看了她一眼,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

    穆雪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摇了摇头,垂头不语。虽然他救了她,她很感激,但却不希望他看到她这个狼狈凄惨的模样,他当初极力劝她回去,她说什么也不肯听,还一腔热血地回到卓府做丫鬟,可今天却搞成这副模样,这真是个大大地讽刺。

    聂风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开口道;“不要逞强,疼就说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穆雪抬头看他,心中一时滋味难辨,“谢谢你。”

    聂风看了她一眼,“跟我还客气什么?”以前见了他都是张牙舞爪的,还从没有这么老实过。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公主虽然蛮横了些,但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付一个丫头?”

    穆雪低头静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聂大哥说得没错,公主这次真是发狠了,你有话就说,摇什么头?”卓然看她闷不做声,也跟着急了。

    聂风瞥了他一眼,“你先出去。”

    卓然一愣,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们关好门。穆雪遭受如此磨难,他连安慰的话也没说一句,本不想就此离开,可聂风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况且聂大哥对她有意,他们之间的事他又不好插手,也只能离开。

    外面已是夕阳西沉时分,晚风渐凉,玉露初零,他疑惑地瞧了一眼刚才趁乱捡起的纸团,朝自己院中走去。

    聂风将她扶到床上坐下,拿出柜子里的药给她处理伤口,穆雪咬着牙极力忍耐,但泪水还是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忍着点,一会儿就好。”聂风显然没有做过这种事,动作一点不熟练甚至还有点笨拙,但却极其细致认真,下手也很轻柔。没过多久就处理好了额头上的伤口,他看了一眼她脸上几道红红的指痕,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刚一触碰,穆雪就痛呼了一声,他叹了口气,“脸上也上点药吧。”穆雪轻点了下头,莫轩以前总是说她粗心大意,送了她不少药,她一直放在柜子里没动过,不想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脸被蚀得火辣辣地疼,疼得她眼泪差点当场落下来。聂风看她这个模样,也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说吧,她为什么这么对你?”上完药,聂风收拾着手里的药瓶再次发问。

    穆雪低着头,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是不是因为他?”

    穆雪继续沉默。

    “我就知道是这样,”他冷笑了一声,“怎么样,现在总该跟我回去了吧!”

    他等了半天,却没听到她的任何回答,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望向她:“穆雪,你别告诉我还想继续待下去?”

    穆雪低头绞着衣袖,还是沉默。聂风看她这个闷沉沉的模样,无名火直往上窜,一脚踹开旁边的凳子,“穆雪,你还有没有尊严?都被人家欺负成这个样了,还死皮赖脸地呆在这不愿意离开,你是不是么还没被欺负够?”

    穆雪被他这一番伤人的话刺激了,刚才的屈辱感又再次袭上心头,一直强忍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红着眼朝他怒吼:“我被欺负成什么样不需要你管,也不需要你来看笑话!”

    “不需要我管?刚才若不是我出手你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穆雪抹了一把泪,深吸了一口气:“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不会回去的,咱们打过赌,时间还没到,你不能反悔。”

    “好,好,你真是勇气可嘉,我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聂风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你以为这样做很伟大,很了不起是不是,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喜欢上你,告诉你,你这是蠢,他看也不会看你一眼!”

    “你闭嘴!”

    聂风冷笑了一声:“怎么了,心痛了,你还知道心痛,我还以为你没心?”他说了这么多狠话,心里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痛快,反而隐隐作痛。

    穆雪指着外面,“你出去,你没有资格说我!”

    聂风突然笑了起来:“是,我没有资格,因为我比你更蠢!”这下穆雪眼泪汹涌而出,止也止不住,她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知道他让她走是为了她好,他说她笨也好,蠢也好,可她就是不想离开。

    聂风看到她泪流满面模样,心中的怒气似乎也消减了不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随你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珂宁公主喜欢卓羽,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她既然知道了你对他的心思,肯定还会想办法对付你,你好自为之。”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屋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穆雪盯着门发了半天的愣,收回目光时,忽然瞥见狼藉的地面上躺着的一抹鲜红——那是她为他绣的鸳鸯香囊,她曾经珍之重之的东西被那么多人的踩踏,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走过去捡了起来,擦来擦去,却始终擦不掉上面的脏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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