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容哥儿,你道容哥儿是个什么人,一首词描述她正当好:

    托腮并咬指,无故整衣裳。

    坐立频摇腿,无人曲唱低。

    开窗推户牖,停针不语时。

    未言先欲笑,必定与人私。

    容哥儿自年前赵大赖离去,空旷了二三个月,开始时候日日倚着门窗立着,干等赵大赖来。后听闻赵大赖是去南边进生药贩卖了,心情也平顺了不再干等,又念起赵大赖走时也不告她一声,以泪洗面哭了一场。也罢休了。

    到三月间的时候,春满人间,桃红柳绿,红情绿意,住的狮子街口旁边是一间废弃的荒院子,夜间总闻猫叫声,这容哥儿日日烦躁,到后来是渐渐萌动,熬不住了。开始站在门口勾搭人。

    吓得那些被耳提面命严厉训诫过的好男子都不敢从她门前过,就是不得已路过也是脚步匆匆,头都不敢抬一下的。

    这容哥儿恨的咬牙,却也没办法。看官试想,这青州府哪个不知道她是被那凶神恶煞、一拳能打死一个人的赵大赖包的,谁敢不要命专往枪口上撞来?

    但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还偏偏让容哥儿给勾搭上一个,但巴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是在她门首不远处一个卖粉的货郎。个不高不矮,形容猥琐。容哥儿日日到他那儿买粉,卖弄风姿,对这货郎眉来眼去,把个货郎迷得日日都要送她些茉莉粉玫瑰粉搽,这么一来二往两人都有了意,一日容哥儿借称身上未曾带钱,让他随她进屋给他取买粉的钱,货郎心知是幌子,随她进了屋去,一迈进门去,门砰通一关,但见锦屏春暖,香帐静候,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红鸾星动,干柴烈火,迅速就燃烧在了一块儿。

    这般你侬我侬的缠了一个月,开始的时候容哥儿还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坐在镜前哼曲儿,梳妆打扮。

    可一个月后,容哥儿就渐渐厌烦了,她在赵大赖手里狂风骤雨经过的,一跟这货郎干事往往不称其意,渐生憎恶,脾气一通一通毫不留情的发,常骂他说:“你本虾鳝,腰里无力,休摆弄那物件来戏弄老娘!把你当块肉儿,原来是个中看不中吃死王八!”

    更是被妇人半夜三更赶到外面,斜倚门儿立,人来侧目随。到了后来,这容哥儿是彻底没了情,但这货郎却还没从这段情中走出,一个劲儿的痴缠她,容哥儿更添烦恶,嘱了妈妈把着门不让他进。

    货郎被逼的急了,每日间都来这里叫骂。把这荣哥儿嫌恨的不知怎样,暗骂他不是个男人,没有一点气概,跟那骂街的泼妇一般,而经了这货郎,荣哥儿又渐渐想起赵大赖的好处来,想他勇猛,每一回春风四五百度都是平常。哪似哪个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好在荣哥儿想起赵大赖的时候已是五六月间了,着人一打听,赵大赖果不其然回来了。

    心里高兴,一边让人去请,一边备了饭菜,对着镜淡描娥眉,斜贴花黄,轻染樱唇。

    却说小厮找到的时候赵大赖正在高家当铺里跟赵岱年说话。

    那小厮道:“奶奶备了饭菜,请了弹唱的,过来请爷过去。”

    赵大赖想了想,是许多天没过去了,又听有弹唱的,便应了,临去时跟岱年说了两句,又叫了当铺里的一个伙计:“你去我家一趟,跟软娘说我晚上在岱年这里歇着,不回去了,让她晚上不用备我的饭菜。”

    那伙计应了便要过去。

    赵大赖又叫住他:“她若是晚上怕了便让她过去干爹家,她不是喜欢岱荣吗?正好一处耍耍!”

    说完,又让那伙计复述了一遍,无差错了,赵大赖这才去了荣哥儿处。

    过去时,见那弹唱的和酒饭一应俱全,心便喜欢了一分。

    那容哥儿道:“奴苦等了官人这久,官人也不说倒来一遭,可把人都等得都憔悴了。”

    赵大赖笑道:“这不是就来了么!”

    “没得放那马后炮!若不是奴着了人去请,官人肯来么?”

    赵大赖看了她那副半屈半恼的模样,俏生生的倒是好看,心里高兴了几分道:“肯,怎的不肯?要不是忙着运来的这批货,爷早来看你了!”

    荣哥儿这才笑逐颜开,让赵大赖坐了,又让那弹唱的出来,问赵大赖要听什么曲儿。

    赵大赖看了看唱曲儿的女子,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张扁月脸甚是柔婉,又有青涩味道,跟她道:“便唱首《锦缠头》吧。”

    那女子应了,拿了琵琶拉了腔就开始唱。声音跟黄莺般。

    赵大赖听她唱罢把他叫到近前,问:“你是谁家的女儿?”

    容哥儿说:“哥哥,你不认的?他是王婆子侄女儿,小名消愁儿,今年才十三岁。”

    赵大赖道:“这孩子到明日成个好妇人儿。举止伶俐,又唱的好。”

    因令她上席递酒。

    而赵大赖同荣哥儿一道做耍,荣哥儿又从内屋里搬出来一瓮竹叶青道:“这是多年前一个内官赠奴的竹叶青,奴一直把它搁在桃树底下一丈深埋着,今个大官人早来,奴特意让人挖了出来,专为请大官人的,官人尝一尝?”

    说着拧了塞子,命消愁儿倒了一盅与他吃。

    赵大赖一听是好酒,眼便先亮了几分,待接过尝了一口,不由赞道:“果是好酒!这味儿甚是峻利!”

    荣哥儿听言,便又笑盈盈的给他倒了许些。又给自己倒了许些,陪着他吃酒。

    吃了几杯,不想这酒劲儿甚大,这荣哥儿便吃的醉态癫狂,情眸眷恋,媚眼如丝。看着赵大赖好雄壮身材,不由生起心,一个劲儿的往赵大赖身上靠,不迭叫道:“我的亲哥哥,我的好哥哥。”

    赵大赖看了她一眼。眼里没啥情绪。但赵大赖又不是柳下惠。任着她撩了一会儿,便把她头按了过来,两个口吐丁香,脸偎仙杏,正你哝我哝。突听见楼下的叫骂声。洪亮的紧。声声骂的都是容哥儿。什么忘八、水性杨花,骂的实在难听。

    赵大赖挪开她的头,眼里闪过厉光:“楼下叫骂的是谁?”

    荣哥儿眼里闪过慌乱,但很快掠去,嘴往赵大赖的脸上亲:“哥哥,奴都急死了,还管道他是谁?”

    赵大赖再次推开她,不耐烦,又问了她一句:“究竟是谁?”

    荣哥儿见躲不过,这才怏怏道:“还不是你的错,你三五个月也不消说来一遭,奴家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住在这冷冷清清的地儿,不知道受了多少臭汉子骚扰调戏,晚夕一个人有多害怕,这人更是找到奴家的门上来了,奴家孤苦,尽受这些不三不四的欺负了。”

    赵大赖厉眼看着她:“他怎不骂别人独骂你了?”

    容哥儿哭哭啼啼道:“奴怎知道?他是俺门前卖粉的一个货郎,前些日子奴忘带了钱,赊了他些粉,隔天就把钱给了他,可他看奴孤零零的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就讹上了奴,非说奴没还他钱,奴当他是忘了,只好又给了他一遍,可他还是不依,奴一个女子哪好当街跟他对质,他就日日来这里叫骂。”

    赵大赖抬了抬眼皮,轻易就信了:“既如此,这般重利的恶人,我明日便着人把他腿打瘸了,让他不敢再欺负你,动你一根毫毛!”

    荣哥儿梨花含泪的点了点头,又抱了上去,赵大赖接过去,两人一场云雨。但这次行事赵大赖总觉得有些不畅快,古人有言,女子那处乃是个混沌之物,(算了,略了)行了遭儿便觉得寡淡了。

    容哥儿却缠着他不放,道:“大官人对奴家可是真心的?”

    两人卧在鸳鸯枕上,赵大赖顿了顿:“自然真心。”

    “那官人缘何不纳了奴?奴家一个人在这里住凄凄冷冷的,晚夕又害怕,还要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欺负,奴家每日都担惊受怕的。”

    赵大赖今日心情不差,不觉得这是事儿,他跟容哥儿处久了,还是有些感情的,娶回家不过是多张嘴吃饭。

    但简单不简单是一回事儿,要不要娶又是一回事儿。娶这么个水性的娼妓,赵大赖从来就没考虑过,今日被容哥儿提出,他心里有些不屑,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女的什么性儿,纳了她家来等着她养汉子?难道要每日闹的家门不宁,还把那王八戴的“销金帽”“绿头巾”往自己脑袋上扣不成?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货色,他脑子有病才会想着娶个搅屎棍回家搅了自个的清净!

    容哥儿见他不吭声,急道:“奴不求别的,只要能侍候大官人,奴愿作奴作婢,服侍官人的夫人,每日为官人铺床叠被。”

    赵大赖不屑,还真想嫁给他了?开口道:“等我回家与内人商量商量再说。”

    这是男人拒绝的一贯托词,赵大赖亦是。

    为奴为婢还要商量?容哥儿有些着气:“大官人之前还跟奴说新婚第二日便来看奴呢,却没来,现在又说纳妾的事还要跟妻子商量,只怕明日就没影儿了。官人新婚短短半年,就被新媳妇的气焰压的这般牢,还有什么男子威风?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

    赵大赖不是听不出话里有话、挑拨离间,推开越靠他越近的素体,警告的看了容哥儿一眼,那一眼甚是厉,容哥儿心口跳了一下,不敢再多话,生着闷气躺下了。

    仍自有些不忿,又闷闷道:“那夫人不同意怎么办?官人就不管奴家了?”

    赵大赖眉不抬一下,他想不明白:“你一个人住一地儿不是挺清净自在的?我隔几日过来瞧你一回,何苦住在家里跟软娘相看两厌?”

    容哥儿半起身,委屈道:“住家里至少能每日望一望官人,以解奴的思念,官人说得好听,隔几日来一遭,可实际上,这次不就是半年才过来的么?官人有了新欢,孰不知我们这旧人的感受,每日对官人朝思暮想,想的心都歪了,可官人那心就跟那铁石一般……”

    赵大赖皱眉,不愿意听这怨妇般的絮絮叨叨,他一个男人,他想多久来就多久来一次,一个妓子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听着耳旁跟苍蝇嗡嗡嗡的越来越烦的声音,赵大赖直接唬着脸道:“睡觉!”

    容哥儿先时被吓得声音一下子跌回到喉咙里,待反应过来,顿时气的满脸脸红,生了一肚子闷气,咬着牙,想吵他,到看了看那张凶脸,怕他发火,还是作罢了。

    可是又气不过,尤其是见这厮不过片刻,她还没想完呢,他就睡得香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容哥儿自己却在榻上辗转反侧,气的睡不着,心里的怒火就越烧越旺,什么东西,他来这里就只是睡觉的么,他没话答她的问题就涨了脾气骂她?他自己理屈倒来骂她,算什么?忘八混帐东西!便是那往日的知州大人也不敢这般对她哩!

    看官需知,容哥儿她有一套降汉子的本事,就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把人磨的心痒痒,好上她的钩,因而也相好过不少男子,在情场上向来顺利,也就娇惯出了她一些脾性,这被拿话堵了后,容哥儿就越想越气,看着那张睡脸直想呼上去一巴掌,气到最后直咬牙,心里想到她不睡他也别想睡,因此半夜三更的,便总造出些动静来,又是点灯,又是熏香,又是解手,又是挂帐子。

    赵大赖能不醒么?睁开惺忪的双眼瞧了瞧她,问了她一句半夜点灯做什么,容哥儿便借着这话头骂了起来。

    “不做什么,就跟官人说两句话。人说一身怎当二役?你既心里有你那老婆,就不要来寻我,既来寻我也该好些态度,你自己理屈,说不出来道理,却转过话头来骂我,我是比不得你那媳妇,是良家妇女,我就生的低贱,活该被人欺辱……”

    半夜三更的,赵大赖没兴趣跟她吵,先头温言安慰了她几句,赔了她些好话,但容哥儿仍是不依,一直闹,喧闹到三更天的时候,激的赵大赖火性一起,扇了她一巴掌。

    于是动静更大了,容哥儿直哭哭啼啼的哭到四更天,才勉强睡去,把个赵大赖也闹的一夜睡不安稳,憋了一肚子火。是睡不着了,睁着眼睁到五更天的时候,便穿了衣裳径直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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