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两人走得很慢,怕被月南行发现,他们还绕了几段小路。即使这样,两人在天黑后,准备宿营,竟然遇上了陈致。

    彼时,陈致一如初见,一身清冷出尘的道士服,雪白如谪仙,他眉目精致,专注专心地烤着一条鱼。鱼的香气四溢,蔓延而出。

    饶和闻到鱼香,眉开眼笑地准备往前凑,木愚却视而不见,继续向前走。

    饶和看看陈致,陈致眉眼不抬。

    他跟上木愚,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大爷,我觉得你和陈致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啊。”

    木愚充耳不闻。

    陈致极力表现出自己优雅的气质和高超的烤鱼技术,他见木愚走了,非常疑惑,他问道:“她是没有看见我吗?”

    严一回答:“主子,我觉得只要不瞎,都能看见您,就算看不见您,也能看见这堆火。”

    陈致:“……”

    他反省了一会,看了看已经烤得香气扑鼻的烤鱼,未果,只好再次询问严一:“那她为什么不理我?”

    您不是也没理她吗?严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可能是华浓公主不爱吃烤鱼。”

    “不可能,她上次还说我烤得好吃呢。”

    严一认为两人之间的对话趋于弱智化,极大地损害了主子英明睿智的形象。

    他听说,当一个人遇见自己的真爱时,会变得与平时不一样。当初,主子与华留太子彼此较量,变得很不正常,他以为,主子是爱上了华留太子。他暗自担忧了好久,生怕无法对自家主子的爹交代。

    还好,等到华浓公主出现,主子更上一层楼,变得更不正常了。他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兄妹俩一定是主子的克星。

    见严一半天不说话,陈致问:“你又在肚子里腹诽我什么呢?”

    “没有!”严一赶紧否认,“属下是在想着,世界上有一种词叫朝三暮四和反复无常。”

    “哦?”陈致云淡风轻道:“你是说你未来的女主子朝三暮四,给你主子的头上染绿色的意思?”

    严一吓了一身冷汗,忙跪下请罪,“属下不敢!”

    饶和捉了一只兔子,灰色的,活的。木愚不解,“你打算尝试烤兔子?”

    “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老想着吃它?”

    饶和拎着兔子的耳朵,递给木愚。

    木愚指着自己,“你是让我来烤它?”

    “我是逮只兔子给你玩!”

    木愚这才接过兔子,兔子很乖顺,她抱在怀中,顺着它的毛。

    饶和坐在木愚对面,拨弄着火堆,他感叹道:“有时候觉得,我也只是一只兔子,被别人捉住而逃不脱,只能任由别人决定,是生是死,是放是养,或者是烤是炖。”

    木愚问:“感悟得这么深沉,贫僧觉得,你可以做和尚了。”

    “谢谢了啊。”

    饶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面容沉下来,显得很安静。

    木愚抱了抱兔子,将它放在地上,放它走。这兔子却不动,只缩在木愚脚边。

    木愚笑了笑。

    一阵微风吹过,木愚问:“你有没有闻见什么香味?”

    饶和抽抽鼻子,“烤鱼味。味道很浓,好像就在我身边一样。”

    他看了看,自己做着的位置旁边放着一个大大的油纸包,他打开,里面是两条刚烤好的鱼。

    饶和表示很不开心,陈致什么时候派人送了烤鱼来,他居然没有察觉,没有察觉!

    他的武功是差到了什么地步!还是别人的武功比他高到什么程度!

    木愚却没有纠结这些,她拿过一条烤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还喂了几块给脚下的兔子。

    “陈致真厉害!”

    木愚感叹。

    正吃着烤鱼的饶和炸了,“他哪里厉害了?趁着我注意力不集中,偷偷摸摸送了烤鱼来,如果我没有走神,他能这么悄无声息吗?”

    “你想哪里去了?”

    “那你说他厉害什么?”

    木愚指指包着烤鱼的油纸,说道:“这荒郊野外的,他居然能找到这个东西,当然厉害了。”

    饶和想反驳,他想了想,如果现在让他用什么来包烤鱼,他估计,也许,大概只能撕衣服了。

    一夜无话。这一夜,木愚睡得很安稳。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早起的鸟儿吱吱喳喳。饶和伸了个懒腰,问道:“收拾收拾,就走?”

    木愚刚睡醒,声音低低的,“我们昨晚看见陈致了。”

    饶和问:“你打算和他一起走了?”

    木愚优雅地白了他一眼,“陈致在这附近,说明我们的马车也在。”

    饶和一下子悟了,“你是说,我们去把马车给偷来?”

    木愚摇头,“你错了,第一,是你去,不是我们去,第二,把马车拿来,不是偷。”

    在饶和把马车牵走的那一瞬间,陈致睁开眼,他懒洋洋地躺着,“严一,你主子没马车了。”

    严一向天翻了个白眼,不是您说了要装看不见的吗?

    陈致绕着自己的头发在指尖,昨夜窥见木愚斗篷遮盖下的头,似乎已经长出了一些短头发,密密麻麻的,他的手指有些发痒,想摸一摸。

    “我不管,反正我不走路。”

    陈致无聊,开始故意为难严一。

    严一皱着脸道:“要不,属下背您?”

    半天没听到回答,他悄悄望过去,自家主子手里拿着两个水滴狀的玉坠,摩挲着,眼神专注。

    没有追杀就没有伤害。

    一路走得顺利,饶和却沉默起来。越靠近牡丹城,饶和越沉默。好几次,他对着木愚都欲言又止。

    木愚一如刚出寺庙,不怎么说话,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万里长征终有到时,这天中午,两天离牡丹城不过十几里的距离,他们在一处茶肆停下,准备喝点茶,吃些点心,再继续赶路。

    天下间的小二一样的热情,热情地小二将两人带到一处空桌前,让两人坐下。

    “二位客官要什么茶?”

    “最便宜的茶,一碗。”

    木愚说。她四下看了看,茶肆里坐满了人,却没有什么声音。虽然客人们打扮各异,身份不同,却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年。

    “二位客官,只要一碗茶?还是最便宜的?”

    店小二不确定地问,见木愚点头,他说:“那还请客官先付钱。”

    “不能喝完茶再付?”

    “不能!”

    店小二拒绝地斩钉截铁。木愚这才不情不愿地掏钱给他。

    饶和又一次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包吃包住的大爷,居然连一碗最便宜的茶都舍不得买给他喝。

    木愚观他表情,知他误会了自己。她悄声道:“书上说,茶肆里一般都有意外发生,特别是离目的地不远的茶肆。而且,茶一定不能喝,里面肯定被下了药。”

    饶和看着木愚的眼神复杂难明,他说道:“这个茶肆坐着的,除了那个店小二,个个都不是普通人。”

    木愚了然,“我猜到了,那个店小二坚持先给钱再上茶,肯定是怕上了茶就收不到钱了。一是我们中招,喝完茶或晕或死,二是我们没中招,打起来了。不管哪种,他都收不到钱。唉,我花了钱却不能喝,我才是最亏的。”

    “茶来了。”

    店小二飞快地将茶放在桌子中间,然后飞一般地奔到了茶肆后面去了。

    木愚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木愚端起茶,周围的呼吸声一紧,她感到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茶碗有些重,店小二给的茶水份量很足,木愚手腕一抖,茶碗斜了,茶水全部洒在了地上。

    她将茶碗放到桌上,说道:“好遗憾啊,居然洒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全部站了起来,慢慢向他们围过来。

    木愚对着饶和偏头一笑,“看来,这次又要麻烦你带着我跑了。”

    饶和却没有笑,他望着木愚,一脸的抱歉,“对不起,大爷!”

    一众人中走出一个领头的,他冲着饶和道:“饶和,你这次做得好,三公主定会好好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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