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觉得,郁棠还是放在他身边,看在他眼里才放心。
    郁棠却被他那一番“瓷器”、“瓦砾”的话说的有些脸红,心慌慌的,顺口应了一声,面红耳赤地去问青沅给裴宴留的樱桃洗好了没有。
    裴宴这段时间忙的都有些不知道日月了,闻言笑道:“家里买了樱桃啊!”
    郁棠折回来的时候脸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她笑道:“不是买的,是殷太太送过来的。送了两大筐,我让拿了些给二嫂和顾氏那里。”
    能称呼顾曦为“顾氏”,郁棠觉得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裴宴自不会去管这些人际交往的小事情,他拿起水灵灵的樱桃,先塞了一个给郁棠,然后自己才尝了一个,道:“我们家田庄里的枇杷应该熟了,我让他们送点过来,你到时候看着每家都送点。”
    郁棠应了一声,裴宴把琉璃碟子里的樱桃全递给了郁棠,道:“还挺甜的,应该是山东那边过来的,你多吃点。”
    “你不喜欢吃吗?”郁棠还挺喜欢吃的,要不是怕吃多了坏了肠胃,她今天下午吃得差点停不下来。
    “还行。”裴宴笑道,“我看你挺喜欢的。我明天让那些果子铺的给我们家送些过来。”
    他刚才吃了一颗,郁棠已经连着吃了两颗了,他很少看见郁棠有这样喜欢吃的东西。
    裴宴寻思着明天除了要人送樱桃过来,还得跟那些果子铺的人说一声,以后有什么果子上了市,或者是有什么稀奇古怪不常见的果子,都可以送过来让郁棠尝尝。
    郁棠莞尔,道:“还是过了明天再说吧。”
    裴宴不解。
    郁棠笑道:“殷太太见我喜欢吃,当即就叫了人去跟她相熟的那家果子铺的人说了一声,我瞧那阵式阵势,不送个四、五篓过来,也会送个两、三篓过来。这果子又不经放,免得浪费了。”
    裴宴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郁棠讶然,道:“是不是不应该收她的礼?”
    “没有!”裴宴答着,虽说神色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但语气还是有些生硬。
    这个徐氏,也太多事了。
    他们裴家又不是吃不起果子,要她献殷勤。
    裴宴道:“我是觉得殷明远是怎么一回事,真的准备让他老婆天天在我们家待着了不成?他们家难道是个摆设不成?”
    郁棠觉得裴宴这么说就有点吹毛求疵了。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殷家的那群姑奶奶,连她一天喝了几口水都要派人来问个明白。生冷的东西那可是碰都不让碰的……”
    裴宴听着就更烦了,道:“她和殷明远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殷家是什么情况她难道心里还没有数啊!这个时候觉得不耐烦了,之前干什么去了?她又不是没有娘家?在殷家呆着不舒服,可以回娘家啊!”
    问题是徐萱母亲也生怕她头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不敢和殷家姑奶奶们过招啊!
    这些女人间的小顾忌和小计量说给裴宴听他估计也听不懂。
    郁棠望着他突然就不高兴的模样,觉得和他争辩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决定早点结束这场争执。
    她扪着心笑道:“我就觉得我嫁得好,家里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然后她就看见裴宴肉眼可见的风清云淡,万里朗空般地高兴起来。
    啧!这个娇气包!只听得好话听不得坏话。
    郁棠强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笑出声来。
    她赶紧转移话题,把郁远的事告诉了他。
    裴宴听着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想起郁棠扯着他们裴家做大旗的事,郁远之所以住在裴家,不也是想扯着裴家做大旗吗?
    这两兄妹还挺像的。
    他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起来,笑道:“他那里不是还有张殷明远的拜帖吗?不行的话,让他用上。”
    反正这人情债由他来还了。
    郁棠能感觉到他舒畅的心情,索性和他开着玩笑道:“那也得用到刀刃上啊!我觉得平时用你的名帖就够了。”
    裴宴脸有点黑,道:“我的名帖不如殷明远的吗?”
    郁棠一面往外走,一面道:“那倒不是。这不是殷明远的名帖难得,你的名帖一抓一大把吗?”
    裴宴这才醒悟过来,郁棠这是在调侃他。
    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郁棠已经笑嘻嘻地出了门,还朝着他喊了句“我去库房里看看能不能找几匹合适给孩子做小衣裳的布料去了”,就一溜烟地跑了。
    裴宴望着空荡荡的门帘子,鼻头萦绕的全是玉簪花的香味。
    他不由哈哈地笑了起来。
    *
    彭家果如裴宴所料,让高掌柜接触郁远,不过是投石问路,如今惹来了裴宴调查高掌柜了,就非常大方谦和地站了出来,派了彭屿的同胞兄弟彭九爷来给裴宴问安。
    裴宴在自己住的院子正厅见了彭九爷。
    彭九爷和彭十一长得还挺像的,不过彭九爷看上去颇为文弱,彭十一长得更英俊一些。
    他也没有绕圈子,见面就先向裴宴道了歉,说是他们彭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彭十一的事,怕裴家对他们彭家有成见,没好意思登门求助,这才派了高掌柜过来,是他们彭家不对云云。
    彭九爷在那里说,裴宴脑子却不停地转,等到彭九爷的话说完了,他心里也有了主意,道:“你们也知道,我们裴家和你们彭家向来是相安无事的,可你们家彭十一的手伸的太长了。李家怎样,好歹和我们裴家是乡亲近邻,没有这样让他插手的事。如今他不仅插了手,还把李家弄得家破人亡,你让我们裴家以后怎么在临安城行走?要是换了你们彭家,你们彭家又会怎么做?”
    这就还是不愿意放过彭十一的意思了。
    彭九爷觉得裴宴太咄咄逼人了,可裴宴说的也的确有道理,而且走到哪里,不管是找谁来评理,也没人能指责裴家不对。
    问题是,当初彭十一是奉了宗主之命办的这件事。
    如今彭家兜不住了,就把奉命办事的子弟推出来顶锅,以后谁还敢给家里办事?宗房怎么服众?
    彭九爷想到自己来时宗主吩咐的“不管用什么办法,先和裴家和解了再说,至于明年,想办法把裴家老二拉下马就是了”的话,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万一不能把裴家老二给拉下来,家里又准备让谁背锅呢?
    反正不能是他兄长,也不能是他。
    彭九爷脑子飞快地转着,面上却稳得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笑道:“所以我们宗房大哥说了,看怎么弥补您好。”
    实际上,彭家私底下商量要不要换手挠痒,从工部带点生意给裴家。
    谁知道裴宴却一口咬定了彭十一,要求彭家保证,从此以后彭十一不再出现在裴家,特别是他家面前。
    这是怕彭十一打扰裴家的家眷吗?
    彭九爷觉得裴宴是在杞人忧天。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有什么恩怨,也不可能涉及到女眷的。
    彭九爷一口就答应了。
    裴宴也没有含糊,直接让裴柒陪着彭九爷去见了裴宣。
    户部新出的规定,所有的盐引必须盖了户部的印戳,原是为了把盐引的生意控制在户部罢了。又因为官场的一些陋习,那些小吏喜欢刁难一下来办事的人。像彭家这样拿了大量的盐引来盖印的,就算是彭屿来打招呼,也因为隔着部门,小吏们未必就会买账,拿点银子出来打点是小,给你拖着今天有这事,明天有那事,就是不给你盖印,拖你个一年半载的,彭家失了脸面是小,被外人误以为彭家失势,那才是大事。
    因而尽管有裴宣去打招呼,但彭家也按规矩给了孝敬的银子,众人皆大欢喜地把这件事办了。等彭屿知道,彭九爷都已整装待发,准备回福建去给彭家大老爷报喜了。
    彭屿直踩脚,喝斥自己的胞弟:“你怎么这么糊涂?裴家带你去户部盖印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商量?”
    彭九爷委屈地道:“不是你说的吗?这件事要尽快。不然别人会以为我们家和裴家有罅隙,让彭家名声有损。再说了,裴老三挺客气的,立刻就让人带了我去户部,我总不能说改天再说吧?我们可是去求人的,不是去宣旨的,只有我们等别人的,哪有别人等我们的。”
    彭屿气得不行,道:“那我问你,十一怎么办?”
    彭家不能答应了不算话。
    彭九爷很光棍地道:“这是你们的事!你们只是让我去找裴老二帮忙盖这个印,裴家不管提什么条件我们都先答应了再说,你们不能过河拆桥,我把事办成了,你们又觉得裴家提的条件太高了。我彭老九也要在外面行走的,你们不能要我办事的时候就什么都行,我把事办成了就打我的脸。”
    这还和裴宴站到一边去了,非要惩办彭十一的意思。
    彭屿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彭九爷与自己的这个哥哥也没什么好说的,带着小厮直奔通州,坐船回了福建。
    彭屿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把这件事丢给了宗房大老爷。
    宗房大老爷只好商量彭十一:“你先去西南躲躲。你七哥说了,会想办法把裴家老二给拉下马的。到时候我们一定给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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