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那曹孟德的粮食哪儿来的?”

    “荆州调过去的,”沈娴指了指襄江:“今年荆扬二州丰收了。”

    所以沈娴才敢带着人在外面浪了这么长时间。

    “这不能白给吧?”荀攸摸了摸下巴:“得敲他们一笔。”

    “不用敲了,”沈娴懒洋洋地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大方点。”

    荀攸:……我不在的时候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看出了荀攸眼中的疑问,沈娴解释了一句:“迟早的事。”

    曹操又没有自己称帝的打算,当时派大儿子来请沈娴帮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从此之后跟着沈娴走了,沈娴要是拥护皇帝,他也拥护,沈娴要是想恁死皇帝……估计曹操不会明着反对或支持,但他会保持中立。

    “你来了之后我的压力小了不少呢,”沈娴笑着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司隶暂定,兖州那边我会派子义率人回去支援一下二哥,剩下的……”

    剩下的就是刘协骤然遇刺身亡后的一系列麻烦事了。

    “主公,”荀攸思考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问:“我听说陛下留了一道遗诏?那你……”

    “拖吧,”沈娴揉了揉眉心:“能拖到什么时候就拖到什么时候,总之不能现在就答应。”

    至少在收拾完袁绍、打压一批嚣张的世家杀鸡儆猴之前,沈娴一定得挺住了不能“被登基”,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她反而会比现在多了很多束缚,好多事情都不能直接去做了。

    “或者想个办法把杨司空手里藏着的遗诏偷回来,”沈娴无奈地叹口气:“貂蝉去了三趟都没找到那老爷子把圣旨放哪儿了。”

    “这……”荀攸和荀谌对视一眼:“主公,你容我想想。”

    第179章 178

    荀攸还没想出个对策来,杨彪就出手了。

    鉴于支援的大军已经到了,沈娴也没别的理由把大臣们继续保护在皇宫里面,于是在跟贾诩和郭嘉商量过之后,沈娴就派了几队精兵把各位大人们客客气气地送回了家。

    似乎是看出了刘太尉不好惹,大臣们老老实实地安分了两天。

    大臣们是安分了,可杨司空着急了,他还等着赶紧把沈娴弄上帝位呢,于是杨太尉就请了一帮人去他家走动,以“国不可一日无君”等等理由来游说其他人。

    大家各怀心思,谁也不松口,还有个别二愣子指责杨司空怀有二心,投敌叛国等等,大帽子扣得一个比一个严厉。

    不管别人说什么,杨司空始终稳坐钓鱼台,最后看大家的意见分化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微微一笑,取出了刘协提前交给他的遗诏。

    “刘太尉乃是先皇流落在外的亲姊,身份高贵,”杨司空捋着胡子,慢条斯理地解释:“这里面牵涉到一桩前朝旧事,与灵怀皇后有关系……”

    听完了杨司空的解释,有些人提出了异议:“杨大人,您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刘太尉手中有块灵怀皇后留给她准备日后相认的信物,是灵帝赏赐的凤凰佩,与先皇手中的乃是一对,这个宫中都有记载,”对于这些疑问,杨司空早有准备,且不说有刘协死前交给董贵人的信物为证,单说杨司空,他自己就是参与了将沈娴送出宫这件事的人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当初帮助过灵怀皇后的老臣可以作证……”

    大家谈论了好半天,虽然有些人依旧心中怀有疑问,但大多数人是同意沈娴继位的,至少同意沈娴可以先暂代皇位。

    因为刘氏皇族死的都差不多了,除了沈娴之外,还活着的、大家都知道能跟皇家扯上关系的正经皇室,也就只有一个猫在庐江兢兢业业种田的刘繇了。

    然而刘繇现在是沈娴的手下,谁知道他远不远越过沈娴当这个皇帝。

    至于刘备……不好意思,这位皇叔真的没人承认。

    商量完了新皇帝的人选,大臣们又开始操心刘协的葬礼,没办法,所谓人走茶凉就是这样,他们还能想起来跟刘协操持个葬礼已经很不错了,当初董卓在的时候,被一碗毒酒赐死的刘辩可是什么都没有,身后事凄凉无比。

    “这事还得跟刘太尉提一提,”有心思活络的大臣说道:“咱们哪儿能做得了主?”

    站在他旁边的同僚嘲讽道:“刘太尉日理万机,正忙着扫除奸佞呢,哪有时间搭理你?”

    眼看着这两位要吵起来了,大家赶紧劝阻。最后还是杨司空拍板,说他会给沈娴写封信提起此事,毕竟刘协驾崩的消息不能总是拖着,得昭告天下了。

    送走了大臣们之后,杨修举着蜡烛顺着长长的回廊来到了大厅外,他在门槛上站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父亲……”

    杨彪对着杨修招了招手:“德祖,来。”

    杨修犹犹豫豫地蹭了过去:“您……您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是真的,”杨彪沉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逼死了先皇,还想扶刘商羽上位?”

    杨修赶忙摇头:“不是的!我相信父亲,您并不是……”

    “德祖,”杨彪摸了摸杨修的头,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杨修:“从今天起,我们杨家满门的荣耀,就系在你身上。”

    杨修愣住了:“父亲?!”

    “刘太尉不喜欢我,”杨彪摆了摆手:“但她对你很是青睐,好好把握机会。”

    一阵风吹来,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杨彪的脸色被映照得阴晴不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杨修只有努力竖起耳朵,才能挺清楚全部的内容。

    “她必须坐上那个位置,”杨彪说:“否则她就要改朝换代了。”

    杨修全身一震。

    “汉室光复与否对我们来说关系不大,但刘商羽她要拿世家下手……”杨彪微微眯起眼睛:“放任不管她或许真能办得到,还不如许她一个帝位,换来几十年太平盛世的好日子。”

    “皇位,同时也是天下最坚固的枷锁啊。”

    “陛下驾崩了,”沈娴头疼得无以复加:“葬礼怎么办?什么时候昭告天下宣布这件事情?”

    刘协到死都想着报复沈娴一把,然后他成功了,手一撒,自己脱离了苦海,把挺着肚子的小妾和满天下的烂摊子统统扔进了沈娴怀里。

    伏寿在做针线活,她要给沈娴绣一个荷包,理由是她发现沈娴竟然没有荷包带,看着挺可怜的。

    沈娴对此哭笑不得,伏寿只在那天晚上抱着她哭昏了过去,事后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任凭沈娴旁敲侧击还是正面提起,伏寿都能很淡定很正常地接话,漠然的态度就好似去世的是她从未见过也没听过的陌生人,而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这个残破河山曾经的主人刘协。

    如果不是沈娴曾经亲自把伏寿抱回了寝殿,她肯定会觉得伏寿完全不在乎刘协。

    “你既然已经隐瞒了陛下驾崩的消息,这件事情就别再插手了,”伏寿咬断了线头,对着阳光看了看,确定看不出阵脚之后,才放下荷包对沈娴说道:“我下道懿旨,将你从陛下遇刺的事情里撇出去,再把葬礼的事全权委托给你就行了。”

    沈娴看着伏寿,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想走?”

    “能去哪儿?”伏寿摇摇头:“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何能适应四处奔波?”

    说的也是,不过还是狡辩,沈娴很像告诉伏寿,如果真的不想在宫里待了,她可以把她送去益州,置办个大寨子,买点丫鬟仆人伺候着,日子怎么潇洒怎么来。伏寿毕竟还年轻呢。

    但是当沈娴看着伏寿平静无波的双眸时,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沈娴也只能说这一句话了:“你开心……就好。”

    “没什么开心或不开心,”伏寿笑了笑:“过日子罢了。”

    过了一会儿,伏寿又说道:“董婉儿那里……”

    “你猜我弟弟留给杨司空的遗诏是什么?”沈娴没有直接回答伏寿的话,而是似笑非笑地问:“给我套上个公主的名头,将帝位传给我,还有呢?”

    “我猜,陛下会让你在登基之后,将董婉儿的孩子封王,”伏寿轻描淡写地说:“不管男女,他将来都不得继承皇位。”

    “聪明,”沈娴拍了拍手:“我觉得也是。”

    刘协非要装作遇刺身亡的目的有三个,一,恶心沈娴,二,保住大汉江山,三,保住他和董贵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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