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在干什么?”前台小妹的同事换班回来,就见到商场挨近试衣间那边围着的人。也不是她特意要去看,主要是这一行人实在太打眼,年轻些的先不提,就连年级稍微大点的那两位,也都是保养得宜的美妇人,这几个人可以说,单独放哪都是吸睛的存在。

    “不知道,我也看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有没有热闹看,多看两眼都不亏,毕竟养眼。”前台小妹虽然已经下班了,但她也舍不得走,就换了个离得近些的地方继续看。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了。”陈娟从来没被宋成这么看着,这其中的落差感简直令她心头一痛,脸上茫然又脆弱的神情,惹人怜惜。

    宋成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看着,而他的冷漠和疏离与陈娟的真情流露,在不知情的人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有个这么不孝的儿子,那母亲也真是够可怜的。”

    “是啊,对自己的母亲都爱答不理的,可真是……”

    围观的人中,现下大都是一家其乐融融来买年货的,自然也见不得这种场景,顿时议论开来,间隙还时不时向陈娟投出同情的目光,看着宋成的眼神中,也流露出谴责的意味。

    “你原来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被这么多人一看,陈娟本就呼之欲出的眼泪,更是压不住,一颗一颗地往下掉,那想要挽回忤逆孩子的慈母形象,让闻者动容。就连周千蕊都怀疑,宋成到底有多对不起她了。

    吴静有些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显得有些瑟缩,“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谈吧,这儿……”

    “都说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坏人。你现在都……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家呢?”陈娟打断了吴静的话,扫了她们一行人一眼,话里的未尽之意,一览无余。

    顿时,投在简白他们身上的目光,也有些意味不明了。

    吴静一下尴尬起来,虽然她看不惯陈娟的作为,可毕竟她也只是个外人,这种时候的确没有立场插话,而且这种事,她们也不是当事人,的确不知道阿成心内真实的想法,如果他心内其实还是渴望母亲的关心,那么她们今天的行为,不但不能帮他,反而还会害了他,将他们母子的距离越拉越远,而这无疑是她不想看到的。想到这,她拉住了恼怒的简白,将主场留给了宋成和陈娟。

    陈娟上前两步,拉住了宋成的袖口,泪水布了满脸,显得凄凉异常,“我们回家吧,好好过日子好吗?”

    “跟你回家?那是你的家吗?”宋成敛目,将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尽数掩下。

    陈娟一滞,连眼泪都忘了掉,只能呐呐道:“你哥不会介意的。”

    好在宋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将头偏了过去,脸微微有些泛红,但他的语气依旧很冷,“你是来买年货的吧?有买我的吗?”

    虽然因为宋成头偏了过去,陈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围观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这、这是害羞了?刚刚还冷漠异常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却因为染上了层红晕,外加干净气质加持的缘故,而变得讨喜了许多。

    哎呀,也对,谁还没有过这个时候呢?他们那时候也没差,父母说往东就偏要往西,跟他们对着干,做了不少蠢事。就这个时段,本就是孩子最敏感的时候,的确需要好好引导,孩子也不坏,只是需要再和家人多沟通。

    他们看向陈娟,希望她能说些或者做些什么,来好好安慰下这个看似冷漠,实则单纯善良的少年。

    陈娟下意识地收紧了手心处勒着的手提袋线,这次是真的失语了,本来她是打算过年给阿成买点东西的,但谁让周千蕊胃口这么大,她手上的钱都填在这里面了,哪还有钱买多余的东西。

    在场的人都不傻,看见陈娟傻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反应,众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现在一看陈娟,无论她身上穿的、脖子上戴的还是手里提的,牌子的商标都晃人眼。反观宋成,却依旧还是简单的白色衬衫,仔细一看,还能看到洗得有些发黄的地方,手里提的大部分也都是些打折货。

    光鲜亮丽的穿着和悲苦凄凉的神色,这鲜明的对比,让旁观者如鲠在喉,心里闹得慌,叽叽咋咋地说了开来。之前几人只是小范围的交谈,他们也没好意思围过来,也不知道前头说了些什么,就看到陈娟带着周千蕊买衣服、两个人亲亲密密,所以自然也认为周千蕊是陈娟的孩子。而陈娟厚此薄彼的态度,无疑让很多人也回想到了自己的事,颇为不爽。

    “哎哟,那孩子还这么小,摊上这种当妈的,真是倒了半辈子的霉。”

    “谁说不是呐,之前我还以为是那孩子不听话、不孝顺她妈,现在看来,要不是当妈的太自私了,母子俩的关系何致走到这种地步。”

    “旁边那女孩不会是她女儿吧,这年头,重男轻女我听说过,重女轻男还真是有点少见。”

    那前台小妹,心里更是愤愤,折身向和她换班的同事抱怨道:“什么嘛!居然有这种当妈的,之前买衣服刷卡,眼睛都不眨一下,结果现在过个年,连东西都没给自己孩子买件,真是自私!”

    “哪个哪个,你给我指指,我来迟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诺,就是那个……”

    周千蕊虽然喜欢看笑话,但不代表她喜欢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此时处于这场笑话的焦点位置,还被人指指点点,就更是让她厌烦,她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个难堪的话题,“全都在这儿杵着看嘛,陈娟,你要是不想买,我就走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真是受不了。”

    “买买买,你等下等下,我再跟你弟弟说两句话吗,然后就给你刷卡,好不好?”

    “什么狗屁弟弟啊……”周千蕊嘟囔了一声,但好歹在听到陈娟要给她付钱的时候安静了下来。

    周千蕊的话和陈娟的反应,都让众人都有些懵逼,之前他们认为那孩子不听话也顶多是因为,他不肯吭声,但现在这另一个孩子,直呼其名不说,居然还出言不逊,但是陈娟对两人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了?

    此前还觉得孩子不对的人,在看到这幕后,只觉得脸被打得啪啪作响,这少年的做法都叫不孝?明明是这当妈的,根本没尽到自己的责任吧,母不慈,子何孝?

    周围谴责的目光刺得陈娟生疼,她隐隐知道这些人改变态度的原因,却没有办法,外加周千蕊不耐烦被众人盯着的缘故,只好压低声音,求宋成他们另找个地方说话。

    因为还没给周千蕊付钱的缘故,他们另找的地方只能往安全通道口那边去,虽然还是有人义愤填膺,但这时候跟过去,无疑太明显,于是也只能围得远远地看着两人。

    陈娟心里已经憋了太多的话,一到没人的地方,就再也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地就倒了出来。

    “你哥也看不上我们那套房子,你把你现在住的那套给卖了,咱们拿着拿钱,再跟你哥求求情,让他把户口转回来。”

    “现在比不上以前了,你爸进去以后,钱全落你哥手里了,现在我在家里也就更说不上话。周千蕊是你哥哥的舅母他们家的孩子,在家里很受宠,我好不容易才腆着脸搭上话,就为了让我们不至于在这个家太难看,为什么你总是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你不用做别的,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样乖就好,其余的让我来做。你哥现在已经是一家之主了,你要时刻注意着,做什么都别越过他,免得让他难堪,他说什么你听就是,听到了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你是受了委屈!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啊!你爸没进去以前,我还曾经很恨他,觉得他没能让我们母子俩过上真正的好日子,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想法是多么蠢。今天这一切都是对我的报应啊!对我太过贪心的报应!如果能重来、能重来就好了……”

    陈娟有些怅然,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日子是多么的开心,她不用受到曾经“朋友”的嘲笑奚落,她也不用扳着手指头用钱,更不用像这样到处低三下四,甚至一个小辈,她以前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人,都能踩在她的头上。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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