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偌大的泽轩被小暖炉熏得暖暖和和,清香适宜,可此刻齐天睿一头的汗,浑身燥热,心焦难耐!

    “丫头,”俯身在床边,沙哑的声音尽力劝着,“丫头,听话,啊?”

    “半夜说走就走,不行!”

    “我知道,惊动我丫头了,可为夫实在是身不由己,不得不……”

    “哼,”她一声冷笑,“是啊,总是身不由己!前些时上醉红楼的画舫,夜夜笙歌,你是不得不;这一回,半夜离家,你又是不得不!我,我是嫁给这空屋子了不成?”

    “丫头,丫头,”看她小脸煞白,他忙上床去揽她,“怎么能呢,为夫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啊?”

    “过些日子?”她一把推开他,“过多久?明儿还是后儿??”

    “丫头,那是河南,千里之遥,我……”

    “你总是有理!”小声儿乍,丝毫不肯让,“我再不能依了!”

    “凡事都能依着你,可今儿,实在是事关重大……”

    “什么事关重大??就是银钱!!你除了想赚钱,眼里还有什么?”说着她气得抽泣起来,“就是个市井九流之徒,真真是俗不可耐!”

    “你!”齐天睿被噎得气闷,将将提了声儿又压下,抬手往身上给她拢了拢被,“你好好儿歇着,我走了,回来再说。”

    见他起身离开,她一把掀了被子,光着小脚就追了去,两臂紧紧环了他,“不许走!”

    “快放开,丫头,地上凉!”

    “我不!今儿你走了,还管我什么死活!”

    心急火燎,一股火上来压不住,他怒道,“你怎么这么缠人?!”

    “你是我相公,我不该缠着么??”

    丫头撒了泼,直嚷得他头昏脑涨,大手一把解开她,“赶紧回去睡!我办完事早早儿回来就是!”

    “齐天睿!!”她光着脚站在地上嚷道,“你今儿敢踏出这个房门,我,我明儿就离了你!!”

    齐天睿气得咬牙,“行!你离了我吧!!”

    摔了门,他大步而去……

    ……

    夜风冷,吹得一头热汗的人越觉头晕,心里一团乱麻!

    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性这么大?从前最爱在裕安祥看他做事,还说只有做事的时候他才像个正经人,这怎么忽地变得这么蛮横不讲理?为何不肯放他走?来到私宅这几日,夜夜相伴,再有烦难,他也不敢跟她细说,就怕她烦心;日里他不在,她常与叶从夕见面,他也没拦过,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真真是不省心!!

    出到门外,赖福儿已然备好了马和行李候着,齐天睿正要走下台阶,一股气原本就要即刻扬鞭而去,可不知怎的,想起那双光着的小脚,软软的,凉凉的,仿佛踩在他心上,踩得他心软,踩得他疼!怒火起不来,志气全无!!

    狠了又狠,心一恨,甩手把马鞭扔给了赖福儿,“候着!!”

    ……

    莞初站在冰冷的石砖地上,木呆呆的,他生气了,他终于生她的气了,该是欣喜才是,可她此刻却不知怎的有些讪讪的……他气成那样,走夜路,怎么行……心火大,一时不留神,摔了,可怎么好……

    咬了唇,心里懊恼:真真的,没挑对时候儿……

    怦一声,门突然被推开,莞初吓了一跳,将将回头,两只冰凉的大手已然捧了她的脸颊,低头,狠狠咬在她的唇上……

    ☆、第114章

    ……

    外头带进来冰凉的气息都吸进她口中,莞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一身的寒气从头灌到脚,惊怔的眼睛瞪得溜圆……

    将将一口咬下似恨,很快就缠//绵如初……他匆匆离去,更匆匆折回,此刻那焦急的心和怒气都被熨帖在唇边,从她的眉心到舌尖,仔仔细细,气息那么平和,那么柔软,像平日里从裕安祥回来将她抱起,心渴又不急躁,因为身后是一整个的夜……

    被他捧在手心里,天地一下就小得只有眼睛里的他,微蹙的浓眉、深凹的眼窝,这么疲惫又满是疼爱;亲吻,他从来都闭着眼睛,不论她是木呆呆的,还是撒娇扭捏,他都醉,贪婪地换着彼此的气息,按捺不住的喘息……

    本该狠狠地推开他的,可莞初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一丝可以牵动的念头,恋着他,心里的刚强与懊恼一时都没了着落,身子里那好容易屏住的气息慢慢溃散,散在他手心里,散在他的舌尖……

    他轻轻地离开,她粉粉的小舌不知所措地跟在了唇边,颤颤的……

    她的小脸没有把他的手心捂热,倒被他凉凉地冰出了红晕,哆哆嗦嗦的,“相公……”

    他一弯嘴角笑了,低头轻轻咬了一下小鼻尖,将人结结实实地裹进怀里,“坏丫头,多久没叫过我了?”

    被他拎起踩在靴子上,她像他身上挂着的一小块玉佩,被他裹着轻轻摇晃,那所谓坚定的心智被他怦怦的心跳撞了个粉碎,深深吸气,贪着他的味道,那几是难继的心更加孱弱,朦朦地眯着眼睛,恍惚之中想着不如就这么在他怀中去了,该多好……

    老天,总不能随人愿,即便是死……

    单薄的身子贴在他怀里倚靠,齐天睿这才觉出她瘦得好可怜,不觉恨:这些时他究竟是有多忙??她一场热风寒从未好利落,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他又总是不在,怎能不心酸?低头,冰凉的怀中软软的,她竟是给不了他一丝的热气,白净的小脸上突兀着绒绒的睫毛,湿湿的,烛光里,一点点晶莹……

    轻轻吻在她的发间,他柔声道,“哭了?嗯?”

    手臂环在他腰间,泪止不住,扑簌簌的,又一次,她所谓的“招数”被他拆了个干净。得罪太太可以,蛮横不讲理可以,乱他的心神、扰他的生意,甚而拖延他的大局盘算都可以……他的心究竟有多少都给了她?能容她如此肆意横行,无论她怎样挥舞着伤他的刀刃,他都能软软地接过去,从前,她怎么都不知道……

    “丫头,莫哭。”夜静,他的语声低在怀中,哑哑的,“缠着相公没错,啊?是我的不是,平日里总是在柜上忙,进手出手只看得着钱,冷落我的小娘子了。今儿又半夜回来吓着你,是为夫的错。只是,这一趟,事关整个江南的官仓,又压上了大哥的性命,我……”

    “……你去吧。”

    她抬起头,抹了一下泪,就要离开他的怀抱让他走,他却更将她抱紧,“丫头!”

    “不妨事,我……”

    “丫头,容我说完。”齐天睿道,“这一去许是要些时日,不到这边尘埃落定,不能回来。候着辛苦,不如与我一道走。我得赶着去押粮,要先行一步,你好好儿睡一宿,明儿一早傅广弄车送你过来。”

    “你……”凉凉的泪水还在腮边,莞初怔怔的,“要带着我?”

    “嗯,这么着咱们也就是一日不见,明儿夜里你们也该追上我了。这趟差路远,河南刚遭了灾必是也苦,不过总好过你一个人在家没意思,你说是不是?”

    “我……”此刻莞初只觉羞愧,恨自己为何会想出这么昏的招?裕安祥,九州行,何止一个钱庄、一间铺子,那是十年来他一个人受尽艰难才积攒下的心血;同源和韩俭行,也是他不眠不休、几个月来费尽心思要挖出的毒瘤,她却要逼着他恨他自己做的事,要走明明是她,为何还要拖泥带水牵扯其他……

    “我不去……”她双臂紧紧环住他,心力难承,“是我不讲理……不该给你闹……”

    “嘘,好了好了,怎么又哭了?”她似用了好大的里,勒在他身上那么单薄,他低头啄啄她,“跟自家相公还有什么能闹不能闹的?想闹就闹,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啊?”

    哭得抽抽泣泣,被他这一句,逗得噗嗤笑了,抬头看着他,“……嗯。”

    大手一把抹去那乱糟糟的鼻涕眼泪,“闹比冷着我强多了,我丫头发脾气的小模样也乖得很呢。”

    “相公……”

    “嗯,”

    “我……好看不好看?”

    笑容满面,硬屏了抿抿唇,他歪着头端详了一下,“嗯……好看。”

    “真的?”泪水打湿的小鼻头亮晶晶的,她抽了抽,认真地问,“有多好看?”

    “看一眼啊,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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