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倔着小脾气,他长长叹了口气,“那好,既是那些都与你无关,那就说说咱们的婚约。十年的约定,明媒正娶,你娘,我爹爹,都是作古的人,遗命遗嘱,可与你我有关?”

    “那个时候……我若是……就不嫁给你了!”

    一提那亡故的亲人,她果然含了泪声,齐天睿更柔了语声道,“可你已经嫁了啊,你我是夫妻,相守一辈子,岂止要碰,为夫要好好儿疼呢,啊?来。”

    他将将抬起手臂就被她一把推开,“不用你疼!”

    “丫头,不闹了,啊?你不让我也得疼,每天看着你都疼……”他口中软声软语地哄着,趁她不备,猛地将人箍进怀中,继续柔声道,“不疼啊,我可受不得。”

    “齐天睿!你,你再不放开,我,我就……”

    “你就怎样?扎我?”他低头轻轻抵着她的额,“扎吧,来,给你扎,只要我醒来就要抱着,你舍得就一直扎,扎到哪一日我醒不来为止。如何?”

    “你!你……”

    “不许哭!”他猛抬头,厉声厉色,“敢哭今儿晚上就要了你!”

    她吓得一个激灵,再看他的眼睛,黑暗里那么亮,促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忽地明白了什么,泪珠儿夺眶而出,“你,你……这还是疼我么?这么凶……”

    “你让我好好儿疼么?浑丫头……”

    “呜呜……你放开我……”

    “不行。”怀中不依不饶逞了性子的哭声颤颤地入在他耳中,敲在他心头,忍不得那份柔软,手臂没了把握,死死地用力……

    “……轻点……”

    “……不行。”

    ……

    好容易才算躺下,怀中人虽是依旧泪湿斑斑,到底不再挣,蜷缩在他怀里。他轻轻蹭蹭她的发,“丫头,”

    “……嗯,”

    “抬起头来,让我亲一下。”

    “不!”

    带着鼻音的小声儿干脆利落,他伸手将她的下巴捏起,轻轻地啄在她腮边……正是陶醉,那怀中人儿挣不得手,忽地后仰了头,猛地撞在他鼻子上。

    “嘶!!”

    齐天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浑丫头!你谋杀亲夫!”

    “看你再敢!”

    “你知道我早晚要亲的!”

    “我不知道!”

    他咬牙,将她紧紧勒进在怀里,狠狠地揉搓了几下,“嫌弃吧!自己的相公你好好儿地嫌弃!”

    ……

    一觉醒来,外头的雨声又住了,瞄一眼钟,将过辰时。摸着身边空空,齐天睿笑了,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丫头一夜未眠,却再未离了他的怀,这之后他得更小心着,好好儿地疼她……

    起身洗漱好,开门正要往协理房去,就见石忠儿踩着雨水飞奔而来。

    “爷!爷!!”

    齐天睿大惊,一把拖住,“怎的了??”

    “赶紧回宅子,出大事了!!”

    ☆、第76章

    矫健猛勇的高头伊犁马载着两人飞奔而来,一路疾驰,进了半岛拐入沿湖林荫道,私宅就在眼前。

    一夜狠雨打下墙里的嫩叶散落,湿漉漉的,一地零落;青石阶上大门紧闭,无半个人影。齐天睿不觉眉头更紧,拢着身前的人甩手狠狠一鞭。

    一大早石忠儿就来报宅中出了大事,只说大姑娘身子不好,可话再问下去,他一个小厮,进不得闺房,便再说不清楚。能使唤动石忠儿的只有管家傅广,傅广城府深、行事稳重,当家这些年最知轻重,若非情急,绝不会惊扰三月的裕安祥。齐天睿这便顾不得交代,匆匆在小厨房寻了莞初拉了就走。

    秀筠究竟怎样?十月怀胎,已是安然进入四月,几日前叔公才将将来过换了补养的方子,福鹤堂又送了补品来贴补,人虽说依旧心事重重难得展颜,可气色倒还好,叔公诊过也说若如此精心下去,母子可望平安,这怎的一时半刻的就撑不得?

    石阶前高高勒起缰绳,齐天睿翻身下马将莞初接在怀中,两人急步上了台阶那黑漆大门这才应声打开。傅广匆匆迎来,一眼看见那一向处变不惊之人眉头紧皱、脸色煞白,齐天睿一路来的心急忽变心慌,“怎么回事??”

    “爷!二奶奶!”不及恭敬客套,傅广赶紧引着两人往后园去,“今儿大姑娘起得早,用了些粥,我还没吩咐厨下煎药,倒听说那厢已经吃了。正是想去瞧瞧,一时半刻的,艾叶儿就叫,说是姑娘没了人了!我忙吩咐贱内进去瞧,就听得房中哭喊起来……”

    话到此,傅广忽然咬了咬牙,齐天睿急问“怎样了?!”

    傅广瞥了一眼莞初,略犹豫了一下方低声道,“爷,贱内说一进去姑娘已然见红殷了出来,强扶了躺下不待出来回话就崩了血,喊叫得厉害。那孩子肯定是在往下走,八成是保不住了!”

    齐天睿脑子嗡的一声,掌心里握着那只小手也瞬时冰凉,狠狠地抠着他。

    “我急嘱石忠儿去给您和奶奶传话,又命人火速去接叔公过来。只是北城山中路远,我怕耽搁就往叶府去寻了三公子,没敢说什么,只说要借个可靠得力之人救急,叶公子当即派了人过来,就候在二门外头,只等您的话。”

    “莫等了!快请!!”

    “是!”傅广一口应下,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小厮飞跑了出去。

    ……

    来到后园,日头把整个西厢墙照得明晃晃的,越往近去,不知是那房檐屋前满地的雨湿,还是这一盆盆往外端的猩红,只觉一股扑面来的血腥气。

    进进出出是宅中几个得靠的婆子们,眼见着主子往这厢来也都顾不得,只张罗着要热水和被褥。莞初一眼瞧见墙角蜷缩的小丫头,丢开齐天睿的手紧着两步赶过去,“艾叶儿,艾叶儿……”

    吓得浑身哆嗦的艾叶儿一见莞初,即刻嚎啕大哭,“……姑娘!大姑娘要死了……她活不得了……那床都红了,到处都是血……”

    “啊?”任是傅广之前说的险恶也不及艾叶儿这失魂落魄的哭喊,莞初只觉一口血腥气吸进来,身子顿时就轻飘飘的,脑子一片煞白,心通通直跳,撇下艾叶儿往起站,脚下一软人由不得就往后仰,齐天睿一把揽住,“丫头!”

    “我,我进去瞧瞧!”

    莞初推开他就要往房中去,傅广忙拦道,“二奶奶!不可!”随即附在齐天睿耳边道,“爷,奶奶还未生养,可不能进去见那场面啊。”

    “哦,对,”齐天睿闻言赶紧拉过莞初,“丫头,不能进去,血太多,别吓着你。”

    “不怕,我去看看她。”

    “不行!”齐天睿揽了她在耳边道,“那个,咱不能看,啊?”

    “她都受了,我还见不得么!”

    “啊!!!”

    莞初话音还未落,只听长长一声呼喊,穿破头皮,仿佛从十八层地狱来,阴惨凄厉,撕裂人的心肠!

    明晃晃的日头都这嘶喊中烧得诡异夺目;红墙绿瓦,顿失颜色,整座家宅扭曲,没有雨水湿气、没有风、没有这人间一丝的暖气,只有这个声音,久久回荡,厉鬼一般!

    一个人究竟有多长的一口气,似是这十几年的春秋岁月,搏了命,就换来这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惊在当场,仿佛气息突然断绝,脑中空白,只有这叫声穿透、回旋……

    “大姑娘!姑娘!!”

    那声音将住,女人们便疯了一般,齐天睿突然回神,“秀筠!!”大步奔上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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