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啤酒甘涩的味道让祁扬双眼稍眯,双眉微皱。喉咙咽过酒水,眼睛才睁开,眉毛舒展开来。吃了几口菜,挤出不太自然的笑脸,对着他的四个兄弟,

    “没事,分手了,跟苫颖。她说我跟她不适合,嫌我管的她太紧,又太自以为是,让她很不好受。反正说了一大堆我的话吧。”祁扬越说,头低的越下,最后停下来,盯着桌上几盘菜,又猛的抬起头,这次笑的很自然,

    “不过不要紧,我想过了。自己确实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她跟我在一起觉得难受,我要是真的爱她,也应该早点放手,给她自由,让她去找真正的幸福生活。你们说,是吧。”

    厉磊一本正经起来,“我蛮同意你说的,当初我和敏柔也是这样。我的任何事情,她都要插手,绑得我完全喘不过气来。你们也知道,我是个自由自在惯了的人,一点空间都不给我,我实在忍无可忍,所以才分手的。”

    祁扬几个都知道厉磊的这段情史,那是在大学快毕业那会,厉磊很兴奋地告诉他们,自己谈朋友了。厉磊说对方小巧可爱,瓜子脸蛋上一双玲珑大眼闪闪惹人怜,描绘的像自己碰到仙女一般,没谈一两个月,就趁着过生日之际带到兄弟面前,给大家认识认识。果不其然,大家见到真人,如厉磊所说,一点夸张都没有,真是精致可人。兄弟几个一唱一和,说起反话来,

    “鸭子,菩萨拜的好啊,找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怎么说话的呢,明明是人家女生一时没看清楚,让他撞了大运。”

    “我觉得不应该啊,这不是踩了狗屎,而是吃了狗屎吧。”

    “来来来,鸭子,还吃不吃?我现在就给你,新鲜的,还冒着热气儿呢。”

    几个人也是如现在一样,围成一桌,在柯重欢的恶趣味下,大家说说闹闹,逗得敏柔一个劲儿地笑。

    又过了两三个月,兄弟五个聚餐,厉磊再谈到自己感情的事,稍显平淡,还带有弱弱的抱怨。逼问之下,大家才知道,敏柔虽没有公主病,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管家婆。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厉磊报告自己的动态,上的什么课,跟谁坐在一起,中午吃的什么,晚上在寝室里玩的什么游戏。厉磊刚开始还觉得不错,有个人这么关心自己,也都一一俱答,乐在其中。久而久之,这乐啊,竟成了厉磊桎梏自己的枷锁。回复稍微慢点,便会引来种种不悦,甚至怀疑猜测。更不敢不回,要是如此,则被敏柔认为是态度问题,比回的慢还严重。轻则赔礼道歉,重则几天不理不睬。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厉磊整个人都不太好,精神绷得紧紧的,像是被谁监控一样,吃饭都不那么愉快,时不时要掏出手机来看看有没有信息。看到有消息也不是兴奋,而是有些反感,遮遮躲躲的不愿给大伙儿看。回消息不是随心所欲,写写删删的,时而看天,时而看窗,总要墨迹一会儿,才不情愿的发出去。问起原因,多是些闪烁推搪之辞,明显的有难言之隐。

    直到有一天,大伙儿记得很清楚,大年初二。厉磊招来大家过年一起聚聚。新年新气象,厉磊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还没等大伙儿开口问原因,就急忙为几人斟上酌满,邀大家举起酒杯,笑嘻嘻地大声地宣布,他重获自由,摆脱了敏柔高压高强度的控制。

    原来在大年三十,厉磊给敏柔去了一条不是祝福的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分手吧!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敏柔就来了一通电话。先是重重的语气,质问厉磊,短信是什么意思?“分手吧”又是什么意思!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在电话这头的厉磊都可以明显感觉到,从敏柔小小身体里爆发出来咬牙切齿般的气愤。沉默片刻,见厉磊不做声,敏柔劈头盖脸骂出声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大年三十跟我发这种消息?你到底想怎么样!知不知道什么叫过年!混蛋!你倒是放个屁啊!”

    厉磊想不到看上去柔弱的敏柔骂起人来如此泼辣,完全被激怒了,大声吼起来,

    “分手!你不懂吗?就是我跟你拜拜了!玩完了!我告诉你,敏柔,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导致的!”

    厉磊说完,迅速挂掉电话,任凭敏柔再怎么打都不接,直到最后把敏柔的电话号码拉黑名单,又把所有与她相关联的联系方式统统删除,这才安心的睡觉。

    一夜初雪,房顶,地上都已经被铺白了。大年初一的天还在飘着不大不小的雪花,呆在家里太闷,厉磊想出门看看雪景。刚下楼,吃惊地看见敏柔站在雪地里,身上积着一层雪。厉磊有些不忍,连忙上前帮敏柔扑打身上的雪,却换来敏柔又一次痛骂,

    “你还是不是男人!删我电话!你跟我说,什么叫我导致的!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正准备扇厉磊的脸,被厉磊快速用手挡下,甩到一边,敏柔整个小小的身子都侧着了。

    厉磊火上来了,“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很反感你!想知道原因?你被人每天不停的质问,你好受?被人无时无刻控制着,你好受!做什么都要跟你汇报,你当是关押犯人!我现在就觉得,我不是在谈恋爱,是在坐牢!”

    敏柔转过身子,对着厉磊,大大的眼睛红肿肿的,里面布满了血丝,眼泪如豌豆半大小,一颗一颗的不住往外流,顺着脸颊,聚到下巴,滴在雪地里。鼻子也红红的湿湿的,嘴巴张开了一点,呼吸冒出的白气伴着急促的哽咽声,一阵接着一阵。敏柔哭的很伤心,不相信她耳朵听到的话。

    四周寂静片刻,仿佛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敏柔又变回往日的柔弱,抽泣着,

    “厉磊,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敏柔去拉厉磊的手,被厉磊一下甩开了。敏柔心里一震,更柔了,

    “我管你那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是射手座,习惯了自由浪漫,但是生活里没有那么多自由浪漫啊,而且自由也是在有限空间里的才叫自由,过度就是放纵,会出事的。”

    “你的自由范围太小了,我不适应,所以你把我关起来了?对吧。敏柔,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尽管敏柔哭的再怎么稀里哗啦,说的再怎么低声下气。厉磊态度很强硬,坚持分手,绝不松口。两人在雪地里拉拉扯扯两个多小时,地上的雪都被他们踩平了,敏柔哭干了泪,也不见有转机。最后,厉磊甩手一挥,扭头就走,只留下敏柔傻傻地蹲在雪地里。天空依旧飘着雪,白的让人冰冷,有意无意地落在敏柔身上。

    每每说到这段往事,大伙儿都认为厉磊太无情,下手太狠。可这次再谈起,祁扬却有些不同的想法了,

    “鸭子说的,我是真正体会到了。也许是我把苫颖逼得无处可躲,她才想要解脱吧。”

    “解脱,是肯承认这是个错......”金诺见着气氛比较凝重,哼起了“解脱”。

    段文东不屑一顾歪着嘴,批判起金诺,“你有资格唱‘解脱’?也不想想你做的事,我都替你感觉到丢人。”

    段文东口中所谓丢人的事,要从金诺高中毕业,大学伊始说起,那时金诺刚摆脱了王茜的纠缠,在大学军训期间,对隔壁女生方阵里杜若雅产生了好感。在他看来,虽说女生跟自己一样,都穿着迷彩服,晒得黝黑黝黑的,但是杜若雅纯净无暇的笑容深深打动了金诺。想着自己刚从深渊泥潭里爬出来,居然可以立刻重拾初心,有一见钟情的感觉,不由兴奋起来。主动跟杜若雅打起招呼,杜若雅甜甜的柔弱的声音也完全俘获了金诺,这一回生二回熟,两人趁着休息时间熟络起来,说说笑笑,好不自在。金诺才话语中才知道,杜若雅是外地考到这里来的,人生地不熟的,身边也没个可以相互照顾的人,晚上睡觉都不安心。知晓这些,不觉唤起了金诺的闵爱之心。每天军训招呼着杜若雅吃饭喝水,晚上都帮杜若雅打热水泡脚,周到的不得了。杜若雅渐渐感觉到金诺对自己的喜爱,也很享受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于是,在军训还没有结束,两人就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更在方阵拉歌节目里,表演起情歌对唱,惹得两边方阵男男女女,尖叫呼喊声一片一片。

    军训完后,杜若雅让金诺不觉眼前一亮,连带着的眼镜都更明亮了些。虽说杜若雅现在皮肤是黑点儿,但是平时的衣着打扮绝对是金诺喜爱的。脸上水嫩饱满,马尾小辫摆出纯洁有爱,身着红白格网丝绸上衣,下穿纯白露膝短裙,双手藏于身后,双腿并拢交叉于前,楚楚动人惹人怜,邻家少女模样儿。

    吃饭时,杜若雅那傻傻分不出牛奶和豆浆的样子,让金诺更加心疼,一个劲儿把好吃的夹给杜若雅。出去游逛时,杜若雅脚酸了,金诺又是按又是揉的,甚至自己累的气喘吁吁也要把杜若雅背着。而在平时呢,隔三差五送零食,买衣物,惹得杜若雅室友连连羡慕。在旁人看来,金诺疼爱杜若雅有些过度了,完全把杜若雅当成公主一般。而金诺自己呢,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如此,要像骑士守护公主一样。因此,在学校里,金诺省吃俭用,除了寝室就是陪杜若雅,久而久之,爱上玩电脑游戏,尤其是竞技游戏,玩起来通宵达旦。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热恋终究是要归于平淡的生活,只是金诺对游戏的热爱有增无减,因为在游戏里,他是一切的主宰,不用听谁命令,更不用伺候着谁。

    不知道是金诺对杜若雅一如既往的照顾感到疲惫,还是杜若雅对金诺一尘不变的招数有些厌倦。两人开始争吵,冷战,一成几天不说话。对于金诺来说,有游戏陪着,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对于杜若雅来说,自己是金诺的公主,他会主动来道歉的。

    这金诺也正如杜若雅所说,每次冷战过后,都主动找杜若雅道歉,责怪自己的不是。而杜若雅也很快原谅,不计前嫌。如此这般,两人周而复始,断断续续,直到大学即将毕业的那年夏天,一束玫瑰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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