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连着下了三天,这会儿天还乌沉沉的,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许容午睡刚醒,趴在窗户口盯着外头的芭蕉看,整个人懒懒的。她穿到这具身体上已经半月有余,带了原主的记忆。原主本是金陵七品小吏家的庶女,恰逢唐王赵琛前往金陵查盐税案,原主的爹想升官想疯了,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愣是托人将原主送给了唐王。

    原主姿色不错,生的是眉若远黛,婀娜有姿,唐王看后便留下了原主,在金陵睡了原主,之后就带回了京城。就在回京城的路上,许容穿了过来。

    来了京城之后,许容统共就见过唐王两次,还都是在饭桌上。

    许容对唐王的印象,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就是冷。这位‘老板’无时不刻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许容本就是个胆子不大的人,而且放眼整个大钥王朝,姓赵的就是王法,如果她一不小心得罪了自己的‘老板’,那岂不是死的很惨?

    许容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聪明,宁愿当个小缩头乌龟每天吃吃喝喝,也不要上赶着在自己老板面前晃悠。

    没得偷鸡不成蚀把米,赶上老板哪天不高兴,眼一瞪,把自己龟脑袋给拧了。

    许容还在神游中,丫头平儿进来了,轻声问许容,“夫人,咱们晚上怎么吃?”

    说完,平儿不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许容颇有些无语的看向平儿,按说每个不上进的主子跟前必然会有个‘恨铁不成钢’的丫头,可到了她这儿呢,她不上进,丫头更是大有烂泥巴扶不上墙的架势,每天除了想着吃还是想着吃。

    要不然怎么吃得五大三粗?

    “夫人?”平儿又喊了一声。

    许容唔了一声,一时也想不到要吃什么,便道,“你想吃什么便做些什么。”

    平儿乐呵呵的‘哎’了一声,建议道,“夫人,油泼面如何?要是怕腻,奴婢再煮两碗豆儿茶解解腻可好?”

    不提还好,提及油泼面,许容也是许久未吃了,也有点想得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叮嘱平儿道,“记着别给我放蒜,最好用芝麻油。”

    平儿得了令,转身出去,一头扎进小厨房,再出来时,主仆两个一个坐桌上,一个趴矮几上呼呼大吃。

    半月前许容被唐王带进府时,就被管家安排进了这个小院子。许容对这个小院子很满意,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最好的地方是带了个小厨房,管家每隔几日会过来问她要不要添些物件,许容不跟他客气,每次都递给管家一张清单。

    管家一看,也是服了清雅苑的这位主子了,别院的主子都是采办穿的用的,到了这位小主这里可好,清一色全是吃的。

    弄得管家以为这位主子在家时经常吃不饱才会这样,连带着看这位主子的神色都带了丝怜悯,有一回管家隐晦的问道,“夫人若有何难处,不妨跟老奴说,老奴能做的,定当尽力而为。”

    许容没一点宅斗经验,更没拐拐弯弯的心眼子,一时没明白管家的意思,眨眨眼,半响才对管家道,“我初来京城,对京城不太了解,管家知道京里有哪些名气大的小吃吗?劳烦管家都给买些过来。”

    闻言,管家擦擦额上的汗,自然连声应下,自此往后清雅苑的小厨房里吃的能堆成小山。

    这是许容最满意的地方了,自己老板官大就是好,连带着府里的待遇都好极了,不愁吃喝,每月还定期发放银子,只要自己不出幺蛾子,这份工作不要太好做。

    ——

    阴雨连绵了几日,终是放晴了。

    许容看廊檐下的那棵芭蕉被雨水冲得根都露出来了,本来想让平儿挖点土来给它埋上,喊了声平儿,那丫头应了声,说自己在洗衣服。

    许容哦了声,索性自己钻进厨房找了个勺子,撩裙摆蹲在芭蕉旁掩土。

    许容想着,等下次管家过来时,自己是不是该向他讨个下人过来。许容不知道其他院子的夫人是怎么整的,她这清雅苑就她和平儿两人,平儿和她知根知底,生活倒也惬意,只是平儿要是忙去了,她连个打下手的人都没。

    就向管家要个干粗活的丫头好了,许容这么打算时,管家就敲院门进来了。

    许容忙将勺子一扔,沾着泥巴的手慌乱下在裙子上擦了擦,对管家笑得一派斯文淡定,问道,“管家有何事?”

    管家垂眼看看许容裙子上的泥巴,脑门不觉布满黑线,他道,“王爷回来了,中午备了饭菜,请各位夫人去前厅共餐。”

    王爷是主,他们是仆,仆人和主人自然是不能日日在一块吃饭的,只有主人高兴了,喊他们过去一块吃,他们才能去前厅吃饭。

    许容应下道,“我这就跟管家去。”

    管家面露难色,犹豫了下,方才提醒道,“夫人最好换身衣裳再去。”

    许容顺着管家的视线朝自己裙摆上看去,黑乎乎的泥巴块大大咧咧印在上面,许容尴尬的笑,“管家说的是,烦请管家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来。”

    管家自然连声应是。

    唐王府地处京城南面,占了两条街,地方大到令许容咂舌,许容领着平儿紧跟管家,生怕走丢,待进了前厅时,唐王虽还没到,但唐王的其他侍妾子女已经全到齐了。

    有了前头两次一起吃饭的经验,许容大概已经摸清了唐王府的工作人员。府中目前加上她有三个侍妾,除了她以外,另两个分别是崔氏和钱氏。

    崔氏据说是已故王妃的陪嫁丫头,长得不算漂亮,属于平常姿色,中规中矩的一人,目前为唐王育有庶长子赵桓,庶次女赵怡。

    相教崔氏,钱氏长得则要貌美许多,面带伶俐之姿,很是会讨好上司的一人,为唐王生了个庶长女赵姝,据许容观察,唐王好像更喜欢钱氏一些。

    这两人都是有子傍身的,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基本上是一生有保障,尤其是崔氏这样生了儿子的,在府中没有王妃的情况下,崔氏就是显得比她们有分量些。

    实际也是如此,平时府中内院杂事都是崔氏在管理。

    进了前厅,许容立马端起得体的微笑,同崔氏、钱氏相继问好,初来乍到,不得罪任何一个人是许容的宗旨。

    崔氏还算大方,回了她一个微笑,请她入座,钱氏则没那么大度,当没看见许容一般,不理睬。

    他们这群工作人员坐下等了片刻,唐王方才进厅入坐。

    崔氏领着大家一起给唐王行礼。

    唐王面上淡淡的,抬手示意他们坐下,“不必多礼,坐下吃饭便是。”

    老板说的是客气话,员工要是当真了,也就可以不用混了,是以唐王每每这样说,他们依旧照样做。

    他们坐的位置是固定的,唐王坐东朝西自然不用多说,至于赵桓、赵姝以及刚一岁的赵怡,这三位都是王府里的主子,地位比许容几个高,他们坐南朝北,最后崔氏、钱氏和许容三个,按进府顺序来排也是许容位份最低,她是坐西朝东,恰好正对唐王而坐。

    席间,不等唐王起筷,他们也不能动筷。

    许容抬眼皮,偷偷瞧了唐王一眼,不得不说,唐王长得真好,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男人最好的年华,面部轮廓立体有形,最好看的是他的鼻眼,鼻梁挺而直,如雕刻一般,眼窝微微凹陷,眼皮薄薄的,眯眼时显得深邃而凌厉,随便看许容那么一眼,便能吓破胆。

    唐王就是那种浑身散发终极气场的大boss。

    现在大boss动筷了,许容也拿起筷子,尽量缩小存在感,不吱声,只吃饭。

    唐王在外日理万机,在家也是个尽责的父亲,饭间他问赵桓课业如何。

    不过六岁大的赵桓,放下筷子,沉着对唐王道,“回父王,先生最近教习了《论语》,儿子已经全能背下。”

    唐王满意的点头,不吝啬的夸赞赵桓,“吾儿甚好。”

    得了唐王夸赞,赵桓面露喜色,儿子得了奖,做母亲的面上自然有光彩,崔氏向来沉稳的人,此刻眼角都止不住带着喜色。

    那钱氏看在眼里,后牙槽咬得紧,暗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头胎生了个不争气的丫头片子,两个孩子不过相差了一岁,在王爷眼中,看到的就只有儿子,再摸摸自己的肚子,王爷不是个重欲之人,来她院子次数有限,还不知道下一个什么时候才能来。

    这钱氏向来就不是个能安静的人,崔氏那边得了奖,她这边自然也不甘落后。

    遂笑道,“爷,姝姐儿也到了开蒙的年纪,这两天嚷着要像她哥哥那般跟先生上课呢,爷看,是不是该给姝姐儿请个先生了?”

    唐王这才看向他闺女,眼中带着一丝暖意,点头道,“明日让管家去请。”

    钱氏立马喜上眉梢,俏声道,“谢谢爷。”

    对于钱氏投来的绵绵爱意,唐王欣然接下。

    要说此刻正是全家上下其乐融融的时候,子女恭孝,侍妾体贴,可唐王赵琛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在桌上环目了一圈,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了。

    赵琛将目光投在了进府不久的许容身上,从行了礼之后,他这个侍妾便一直未吭声,此刻更是头也不抬的夹菜吃饭,夹菜吃饭,夹菜吃饭。

    赵琛不由回想到前两次,好像也未见她吭声,人来了就吃,吃完就跟着大队人马撤退。

    赵琛眉毛稍蹙,府上缺她吃的了,她就这么的...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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